凌周国际大厦阳光通透，细小的尘埃在光束中无声浮游。
周汐远对着手机，眉峰拧成一个结。
【那你让我怎么表诚意？】
周母是真没有宋淳月电话，之前都是与宋家宋泽伟联系的，现在要她去找宋家要电话，那不摆明了两人之前见面，连电话都没留。
她丢不下脸。
周母:【自己想办法。】
隔了一秒，周母发了个地址过来，这是她之前听宋家人提起宋淳月开的特教机构。
周汐远是主动出击的人，沉默片刻后，拿起法务刚刚送来的文件出门。
跟着导航一路进入闹市区，最后停在了一栋老旧商业楼前，整栋楼已经没有几家商户，“恬月儿童成长康复中心”几个大字在导览牌上特别明显。
按着指示，周汐远走到对应楼层，一出电梯就是密密麻麻的交谈声，十平米左右的大厅，沙发登上坐满了等待的家长，并没看到宋淳月。
没有他想象中的顺利。
钱恬正好在大厅与学生家长交流完训练费用的事，从周汐远从电梯出来的那一刻就注意到了。
她主动走过去询问：“您好。请问您找？”
“宋淳月在吗？”
宋淳月？没几个人知道月亮这个名字。
看着这精致的穿着，与这栋老旧的楼格格不入的气质，钱恬猛然反应过来，“在在在”。
钱恬把人带到办公室，用纸杯倒了杯水，“她这会儿正在督导老师上课，我去喊她，您稍等一下。”
钱恬去督导教室，把宋淳月喊出来，“有人找你，应该是周汐远。”
“啊？周汐远？”
宋淳月明亮的眼睛带着疑惑，“他找我干嘛？”
“不知道，你快去吧。”
因为还要督导课，宋淳月快步走到办公室，见周汐远坐在平时接待家长咨询的沙发上，平时坐着挺宽敞的椅子，现在显得好小。
周汐远也朝她看来，整个身子往后靠，背脊贴向椅背，下颌微微抬起，明明宋淳月站着方位更高，但依旧感受到对方带来的压迫感。
两人对上视线，宋淳月问：“您找我？”
“嗯，想谈一下结婚的事。”
结婚
什么情况？宋淳月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眼睛圆圆的。
她今天穿的机构统一定制的绿色T恤，搭了一条浅色牛仔裤，身上没有其他的装饰，脸庞素净，整个人简约清爽，看着跟才出社会的大学生没什么两样。
周汐远看着与第一次见面装扮大不一样的宋淳月，反而更加肯定了自己来这一趟的决定。
“…很急吗？”
宋淳月整理了下措辞，解释，“那个，周老师，这会儿我还有课，中途跑出来的，不能太久。”
周老师？？
这个称呼让人诧异，不过仅仅诧异了一秒，周汐远说:“放心，不会太久，估计十分钟。”
他四点钟还有会议安排。
宋淳月走到沙发和周汐远对坐着，目光转到玻璃小圆桌上的文件上，入目便是标黑加粗的“婚前协议”四个大字。
谈结婚的事也不是这么谈的吧？
回忆上次短短半个小时的见面，宋淳月可以笃定周汐远是对她没有任何兴趣的。
她知道一些豪门夫妻间没有半分感情，也能在利益纽带的捆绑下携手走进婚姻殿堂。但上次钱恬给她普及的，周汐远背后的凌周国际和她自己身后的宋家压根不在一个量级，不至于用婚姻来换取利益。
不知道周汐远出于什么原因，选择她，还这么急切、直接地和她谈结婚。
周汐远微微抬头，目光示意宋淳月看桌上的协议书。
宋淳月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拿起协议书，整整十页。
趁宋淳月翻阅的时候，周汐远在一旁说道:“宋小姐，婚后我们互不打扰，必要的时候互相配合出席一些场合。如果时机合适，我们可以离婚，放心，我会给你相应补偿。”
宋淳月也看到了协议书上补偿的部分，上面的数字是要她扳着手指头才能数清的程度。
很有吸引力。
宋淳月从小在福利院长大，虽没见过正常的夫妻是怎样的，她对婚姻的理解很浅薄，对婚姻和爱情更是从来没有想象过，但说以这样的方式结婚，她又始终觉得有些不妥。
“宋小姐，你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
她对协议书的内容没有意见，对结婚这个事有意见。
她不是很会拒绝人，看着协议书，眉头紧锁，迟迟没表态。
这时，宋淳月的手机震动，她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来，看了一眼有骚扰电话标记，快速按掉后便放在桌上一旁。
不一会儿，手机又一次震动，与玻璃桌的摩擦发出像锯木头版的声音。
周汐远低头便看清了她手机屏幕上的来电人--宋伯父，甚至比宋淳月还先看清，他说:“宋小姐，你先接电话，估计你伯父找你有急事。”
“哦…好。”
宋淳月接起电话，那边便传来宋伟泽沙哑的声音，“淳月好。”
听筒声音有点大，宋淳月想着周汐远也在，一边摸着手机侧边的音量键想按小声音，一边回答,“伯父好，有什么事吗？”
哪知音量越按越大，听筒声音都溢了出来，“淳月，我这几天想了很久，上次你见面的周汐远，各方面都是顶好，要不你再约他出来再见见。”
宋淳月没想到伯父突然打电话说这个，这几天两人也打过电话，但都没提过这事，她都以为翻篇了。
她心虚地看看对面被提及的对象，周汐远正挑着眉看她，她又把音量键一阵乱按，“伯父，先不说啊，我有点忙。”
“好，你忙。”
宋泽伟以为宋淳月是在回避，决定从另一条路下手，“记得晚上我带你去看你爷爷啊。”
“好的。”
宋淳月慌乱地把电话挂断，抬眸便看到周汐远聊有兴致地看着她。
“宋小姐，你知道的，我是一个不错的结婚对象。”
周汐远声线平稳，语气淡淡。
宋淳月知道，周汐远在提醒她，刚刚伯父的电话，他各方面都顶好的，一股热气从背脊爬上脸旁，有些发烫。
周汐远转动手腕，看了眼表盘上的时间，递出自己的名片，“我们都很忙，这是我的电话，明天中午之前这份协议在我这儿都有效。”
这是要宋淳月明天中午之前答复，过了这个时间点，再想找他谈结婚就没机会了。
真是高傲之极的态度。
宋淳月红着脸把婚前协议书和名片都收下，“好的，我考虑考虑。”
等周汐远走了，宋淳月把婚前协议书和名片都放进平时装废弃资料的盒子里，不再理会。
下午的课程一结束，宋淳月去了医院。
宋泽伟早早已经在重症病房外等着，宋明兆近来并无好转，宋淳月来了也无法探到病床近前看望，但他得让宋淳月来这一趟。
虽说现在没有公开宋明兆的病情，但外界纵说风云，总体预期是不好的，原本谈着的几个合作项目都暂停了，宋氏股价一路下跌。
这几天刘美玲一再催促他与周家联系，说即使周汐远没看上宋淳月，也希望能念着老一辈的情分能帮帮宋氏集团。
哪知下午与周家夫人联系，周夫人说周汐远是满意宋淳月的，希望让两个孩子再接触接触。
他万万没想到的。
是宋淳月无意这段联姻。
“淳月，你来了。”宋伟泽见到宋淳月，脸上立马挂着笑，热情地招呼着。
宋淳月乖乖点头，“伯父好。”
看着宋淳月这乖巧的模样，宋泽伟又在想自己是不是误会了她。
“你爷爷病情还没稳定，在重症监护室，这也是我迟迟没叫你来医院看你爷爷的原因。”
宋泽伟说着，递给宋淳月口罩和蓝色医务服，“今天我和医生打了招呼，可以进去看看，但是不能走的太近，以免身上的细菌带进去了。”
“嗯，知道了。”
重症监护室的绿色大门打开，宋淳月便看到了头裹着白色纱布，浑身插着各种各样管子的宋明兆，不知为何，看着这样一个老人如此模样，她心里闷得慌。
“淳月，这就是你的爷爷。”宋泽伟在一旁说着，“你爷爷是脑溢血，还好发现的及时，医生救回来了一命。”
“我可以再走近点看看吗？放心，我不会去碰爷爷的。”
宋泽伟轻轻点头，“去吧。”
宋淳月慢慢地走过去，看清了宋明兆的模样，她努力搜寻着脑海里的记忆，但仍然没有任何画面，只是觉得眼前的人很是亲切，都说她的鼻梁高挺，应该就是遗传他的。
宋泽伟在后面感慨道：“你爷爷小时候可疼你了，有次你在大夏天中午要荡秋千，那年又是大暑，你爸妈都不同意，就你爷爷依着你，陪你在大太阳下荡。”
她轻轻唤了一声，“爷爷，我是淳月。”
床上的老人并没有反应。
病房陷入无声的状态，只有几台机器发出的嗡嗡声，等时间差不多了，宋泽伟提醒道，“淳月，差不多了。”
宋淳月跟在宋泽伟身后离开，等病房大门要关上的刹那，她脑海里忽然一些画面，她坐在秋千上，有个和蔼温柔的从身后传来，“月儿，再荡最后十下，不然可得中暑了”，画面很不清晰，短短几秒就消失了，让她有些恍惚。
她停下脚步回头，看到宋明兆毫无生气的躺在那儿，她突然心疼极了。
见宋淳月没跟上，宋泽伟关心问：“怎么了？”
宋淳月缓过神来，“没什么，伯父。”
走出病房。
“淳月，今天下午和你电话时，你正在忙，叫你再约周汐远见面，你千万不要觉得唐突”。
宋泽伟语重心长，“我知道现在年轻人都不喜欢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喜欢自由与热烈的恋爱。但你现在还单身，是可以与周汐远试着交往下的。不管是事业、财富，还是外形样貌，整个东城都找不出第二个人可以与他比较。”
宋淳月：“伯父，我没有觉得唐突，我知道是你为了我好。”
“那就好。关键--”宋泽伟说着停了下来。
见这欲言又止的模样，宋淳月说:“伯父，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宋泽伟顿了一下，“你爷爷病的突然，我紧急接手集团业务，外界对你爷爷病情的猜测诸多，对集团业务的信心不足，许多项目跟不上，现在整个宋氏集团上下都在经历艰难的时刻。”
宋淳月微微皱眉，认真的听着。
“现在能挽救外界对宋氏家族信心的最快方式，就是我们与周家联姻。”
宋泽伟表情沉重，“淳月，只怪你伯父我能力不行，真找不出其他办法了。我希望你能帮宋家一次，你也不希望你爷爷创立的宋氏集团就这样倒了吧？”
“伯父不求你能马上与他结婚，只求你尝试着与他多接触接触，不要让宋家与周家这条线断了。”
宋淳月看着宋泽伟，瞧见两鬓已有白发，如此低声恳求的姿态，心里像堵了一块石头一样沉重。
“伯父，你别这样说。”
宋淳月诚实说道，“上次见面，周汐远真没看上我，我们俩说的话不到三句，他坐了半个小时就走了。”
“不过，今天下午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周汐远确实来找我聊过结婚的事。”
周汐远主动找来谈结婚？？
宋泽伟感觉自己看到了希望。
看着对面殷切的眼神，宋淳月说：“伯父，放心，我回去会好好考虑的。”
宋泽伟：“好，你回去好好想想我说的。伯父先谢谢淳月了。”
晚上，宋淳月望着天花板，怎么也睡不着，短短这一两周发生太多事了。
以前她以福利院为家，过年过节回去看看院长老师，那便是她对家的牵绊了。现在找到了亲人，伯父二话不说替她补了中心的资金缺口，现在爷爷病着，宋家有难她好像也不能坐视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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