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兵部回来后,已经接近午时了。
萧晏刚走入府中没多久,宫中便来了几个公公前来宣读圣旨。
圣旨很长,大多是一些祝贺之词,主要目的无非就是告诉萧晏,如今他就是定远侯了,可以享有定远侯的全部权力,包括正式获得镇西军的兵权。
一旦西北战事再起,萧晏就是统领这支军队的镇西将军。
圣旨之外附有一道皇帝口谕,意思是文家命案会成为刑部最重要的案件之一,皇帝很重视此事,让文惜月放心。
这些公公还带了很多皇帝赐下的贺礼,可以堆满大半个库房了,给人感觉萧晏仿佛圣眷正浓般。
可萧晏心中却隐隐有着不安,父亲戴罪离世,皇帝怎会对定远侯府多加照拂?
接过圣旨后,萧晏和文惜月跪谢圣恩。
金秋九月,明媚的日光总给人一阵暖意,在府中无事的午后时光,显得慵懒清闲。
萧晏和文惜月一起吃过午饭之后,便在屋中休息。
文惜月没有午休的习惯,只是坐在桌旁安静地看书,萧晏看似在练字,但心中却一直揣度着圣意。
皇帝需要武将平定天下,但也提防着武将功高盖主,历朝历代皆是如此。萧晏心中有数,定远侯掌管镇西军,自然难逃皇帝的猜忌。
可如今天子的照拂之举……是在让萧晏安心?还是有意敲打萧晏,让他知道定远侯府的一切都需要仰赖圣意,做事要安分守己?
文惜月看完这本书后,看到萧晏正在练习书法,而且似乎很专心的样子,就连她站起来了都没注意。
她走过去笑道:“你竟然还会练字?”
萧晏被文惜月的声音唤回神,放下笔故作轻松地应道:“这是什么意思?武将就不能练字吗?”
文惜月看了一眼他的字,评价道:“当然可以,你的字写得很好看。”
萧晏笑了一下:“夫人谬赞了。”
这时,一阵风从窗中吹过,吹乱了桌上的宣纸。萧晏皱了下眉,走过去将窗户关上,然后整理着桌面。
看到窗子关上后,文惜月沉默片刻,突然问道:“现在……你可以和我说说定远侯和崔相国的事了吗?”
萧晏整理的动作停滞了一下,随后抬眼看向她反问道:“你知道多少了?”
“之前关于你的事情,是李娴告诉我的,她偶然听到了她父亲和你的对话。等我们定下婚事后,李世伯才正式和我说定远侯的事。”
文惜月继续说道:“世伯说,永济仓着火那夜,崔相国的手下曾以清点军粮为由,约定远侯在粮仓见面。等侯爷离开仓房不久,永济仓便燃起大火,根本来不及扑灭。再后来,定远侯就被陛下定了看管不力之罪。”
萧晏听完后,平静应道:“嗯,基本上也就这些了。在粮仓着火次日,崔相国的手下就遭刺杀导致身亡,再也没人能证明崔相国与永济仓之事有关。我父亲做事向来谨慎,曾多次嘱咐我注意粮仓安全,他绝不可能有如此疏忽,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文惜月问道:“你现在的追查方向是什么?”
萧晏没有隐瞒,回答道:“虽然那人已经离世,但在他的驿站房间里搜到了一个空信封,信大概已被烧去,可信封的封口处有半枚章印,这是个可入手之处。永济仓烧毁后,我在灰烬里找到了一些不明物体,已暗中交给刑部专人去查,可能也和人为纵火有关。”
“你为何会相信李世伯?”文惜月对此一直很不解,萧晏久居西北,此次回京不过半年,可他竟然会将如此隐秘之事对李肃全盘托出,实在令人好奇。
就连李肃都没想到,萧晏对他会有如此信任。
萧晏将刚才练字的纸收好,平淡说道:“我父亲去世前,给我留下了一份名单,上面有着六位朝中大臣的名字。父亲说,这些人是他的故交,都是忠厚正直之人,我可以全然信任他们,其中就有李尚书的姓名。”
“原来如此。”文惜月喃喃自语道。
萧晏问道:“你呢?关于文家的案子,你打算怎么查?”
文惜月思索后,条理清晰地答道:“我爹娘的事情似乎是由前朝的绍炀皇后而起,刑部如今将文家书房封住了,避免破坏案发之地,等百日后封条打开,我会回家一趟,将我爹娘的手书和关于绍炀皇后的史料拿出来研究一番,可能会有所启发。”
她微微皱眉,继续说道:“除此之外,我还要想办法查一下崔相国身边的那个下人,最好是能找机会去一趟相府,但我现在还没有想到合适的理由。”
萧晏想了想,说道:“其实,我倒是有一个可以进相府的借口。”
文惜月立刻欣喜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
“我们明日再去,今日太仓促了。”萧晏打断了她的话,直接将自己的话接上去。
他非常清楚文惜月对于复仇的迫切,因为曾经的他也是这样的,一刻都不想多等。
文惜月有些心虚,眼神飘向一旁紧闭的窗户,故作理性地分析道:“我本来也想明日再去,今天是我们新婚第一日,现在去相府太刻意了,不合适。”
萧晏看着她嘴硬的样子,眼中有着些许笑意。
他没有说破,只是轻松说道:“我带你去府中走走吧,让你熟悉这里的环境。若是你想改府中的一些布局,大可随意去做,就把这里当做是你的家。”
文惜月应了一声:“好。”
萧晏又说:“还有,我让人送了一批木材过来。等我们逛完府院后,我会亲自加固一下你的床。”
听到这句话后,文惜月整个人愣了一下,甚至语塞了:“你……”
萧晏总是不太好意思和她谈论这种话题,看向一旁故作平淡地解释道:“我们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床加固,这样大家就知道床不会再发出声响了,我们以后就都不用再摇床了。”
“哦,原来是因为这个啊。”文惜月顿时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
萧晏反而不解了:“不然呢?你以为是什么原因?”
文惜月再次心虚,打开房门说道:“没事,我们走吧,我很想熟悉侯府了。”
萧晏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但没再说什么,和她一起向屋外走去。
侯府很大,有着许多院落,但除了萧晏和文惜月所住的主院,其他地方基本都无人居住,园林景色看起来有些荒芜。
自从萧晏母亲离世后,萧晏和父亲便久居西北边境,很少回京,自然也没人用心打理侯府。
萧晏走在文惜月身边,和她介绍着府中各处,文惜月根据府院的情况,在心里默默记着需要修缮的地方。
走到一个宽敞的院落门口时,萧晏突然停住了脚步,没有走进去。
他的声音有一丝低落,嘱咐文惜月道:“这是我爹娘以前的院子,你不能改变此处的任何东西。除了这个地方和前面的祠堂之外,府中你可以随意修整,我都不会过问。”
文惜月理解他的悲伤,柔声说道:“好,我记住了。”
“这条路再往前走就只有祠堂了,我们换条路,去其他地方吧。”萧晏觉得文惜月应该对祠堂没有兴趣,她成婚只是为了复仇,没有想和他成为真正的家人。
文惜月沉默一秒后,却主动说道:“带我去祠堂看看吧,我想祭拜你的父母。”
萧晏不可置信地看向她:“嗯?”
文惜月笑了笑,说道:“今日是我们新婚第一天,我本该给你的父母奉茶,现在既然做不到了,我理应去祭拜他们。”
萧晏有些惊讶:“真的吗?”
文惜月以为他不想带她去,急忙说道:“你若是不愿意,那我就不去了,没关系的。”
“我自然愿意。”萧晏立即说道:“我带你进去。”
两人走入祠堂,此处点着许多蜡烛,地面一尘不染,应该是有下人每日精心打扫。
萧晏从一旁取了六支香在蜡烛上点燃后,分出三支递给文惜月。
他走到父母的牌位前,恭敬地鞠了三个躬,认真说道:“儿子萧晏,昨日新婚礼成,今携妻前来祭拜爹娘。”
文惜月走到萧晏身边,同样朝着牌位三鞠躬:“儿媳文惜月,拜见萧氏父母。家中一切安好,望爹娘安心。”
萧晏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她的话。
两人相继将香插入香炉之中,萧晏看着牌位前的缕缕青烟,沉默片刻后,对文惜月轻声说道:“走吧,我们去下一个地方。”
走出祠堂后,文惜月有些轻松,觉得自己尽到了这份责任。
她心情还不错,转头对萧晏随口说道:“要是以后我们和离了,你娶了新的夫人,你要记得和你父母说一声,祭拜的人已经换成新的儿媳了。”
萧晏没有应她的这句话,只是说道:“我们往右边这条路走,那边有很多新院落。”
两人走了一整个下午,才将侯府的每一处地方全部走遍。
文惜月很久没有走这么多路了,非常劳累,今晚肯定又能倒头就睡了。
萧晏习武出身,在外征战多年,这些路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回到主院后,他甚至都没休息就地将门口的木材搬入屋中,开始加固文惜月的床。
两人房门敞开着,所有人都能知道床被加固了。
文惜月坐在桌旁的椅子上,一边喝着茶水,一边吃着萧晏昨日带来的糕点,时不时点评着萧晏的木匠技术:“你小心点,不要把我的床弄塌了。”
萧晏看了一眼悠闲的文惜月,深呼吸后咬着牙说道:“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给我倒杯水喝吗?”
“你刚才也没说想喝水。”文惜月没有丝毫愧疚,甚至有些理直气壮,但还是站起身给他倒了杯水。
萧晏接过她递过来的茶水,直接一饮而尽,随后继续艰难地加固木床。
许久之后,文惜月看着毫无美感的厚重床腿,面露难色地对萧晏说道:“下次这种事还是交给专业的木匠吧,不劳您亲自出手了。”
萧晏微笑着说道:“您的眼光太高了,城中木匠只怕没人能满足要求。”
“有的人就是这样,自己做不到的事,就说别人也做不到,真是令人不齿。”文惜月看向萧晏,温婉地补了一句:“我不是在说你,只是突然有感而发。”
萧晏再次猛地深呼吸了一下,感觉胸口有些发闷。
第二天上午,崔相国下早朝回到府中,刚喝了几口茶水后,门口的侍卫就前来禀告:“大人,定远侯夫妇前来求见。”
崔相国眉头紧锁,他都还没去找他们,怎么这夫妻俩总是来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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