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六年,杭州西湖的梅雨季来得格外早。苏清沅抱着刚誊抄好的《平沙落雁》乐谱,脚步匆匆地走在河坊街的青石板路上——油纸伞边缘垂落的雨珠,不仅打湿了她月白色旗袍的下摆,还洇透了乐谱封皮里夹着的半张旧信纸。
那是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只写了“寻陆氏,得安身”五个字,却没说“陆氏”是谁。三年前母亲病逝后,她从苏州逃难到杭州,靠弹琵琶在“映月楼”谋生,这半张信纸便成了她唯一的念想,藏在常用的乐谱里,偶尔拿出来摩挲,却始终找不到线索。
再过半个时辰就是映月楼的晚场演出,她不敢耽搁,加快脚步转过巷口,却没留意巷口驶来的黑色轿车——车轮溅起的泥水直扑向她,她惊呼着护住乐谱,整个人却被一股带着檀香的力量拉到一旁。
油纸伞脱手滚到墙角,她撞进一个坚实的怀抱,鼻尖萦绕的檀香混着雨水的清冽,竟让她莫名觉得熟悉。“姑娘没事吧?”男人的声音低沉温润,像春雨落在青瓦上,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苏清沅抬头,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男人穿藏青色长衫,袖口绣着暗纹兰草,指节分明的手里还握着另一把同纹样的油纸伞。他弯腰捡起她的伞,拂去泥点时,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微凉的触感让她心跳漏了一拍:“多谢先生,小女子苏清沅。”
“陆时衍。”男人颔首,目光落在她紧抱的乐谱上,“看姑娘的模样,是要去映月楼?”
苏清沅愣住——他竟知道映月楼?不等她细问,陆时衍已指了指巷口:“我正要往那边送书,若姑娘不介意,可与我同行,也好避雨。”
雨丝细密,两人并肩走在青石板上,伞沿偶尔轻碰。苏清沅偷偷抬眼,见雨珠落在他发梢,竟让他清俊的侧脸多了几分柔和。她想起乐谱里的旧信,犹豫着想问“陆氏”的事,却又怕唐突,只好把话咽回去。
到了映月楼门口,掌柜周福安早已候着,见了陆时衍便恭敬迎上前:“陆先生,您要的《四库全书》续编,我让伙计收在后院了。”原来他是来送书的?苏清沅心里的疑惑更甚。
陆时衍点头,转头对她说:“苏姑娘,早些进去吧,雨还没停。”他递还油纸伞时,目光扫过她乐谱封皮的折痕,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光,却没多问。
苏清沅接过伞,看着他转身走向马车——马车上印着“文渊阁”的木牌,她忽然想起师姐柳玉容提过,杭州有个叫陆时衍的才子,开了家“文渊阁”书局,还资助过逃难的学生。难道他就是……
“清沅,发什么呆呢?该上妆了!”柳玉容从后台跑出来,拉着她往里走,“刚才周掌柜说,今晚有贵客来,咱们可得好好表现——听说那位贵客,就是文渊阁的陆先生呢!”
苏清沅心里一动,攥紧了油纸伞柄。或许,她能从这位陆先生身上,找到母亲旧信里“陆氏”的线索?
第二章琵琶声里的心动与故人线索(新增情节:配角柳玉容的故事线铺垫)
映月楼的夜晚,丝竹声裹着酒香飘满大堂。苏清沅坐在后台化妆,柳玉容正帮她描眉,嘴里不停念叨:“你可得好好弹,陆先生不仅学问好,心肠也好——去年我弟弟逃难来杭州,就是靠文渊阁的资助才上了学堂。”
“师姐,你弟弟现在还在杭州?”苏清沅问。她知道柳玉容是本地人,家里原是开茶馆的,后来茶馆被日军炸毁,弟弟柳玉明跟着难民潮逃到乡下,没想到竟和文渊阁有关联。
“在呢,现在在文渊阁当学徒,跟着陈墨学整理古籍。”柳玉容笑着描完最后一笔,“说起来,陈墨那孩子也是可怜,父母早逝,全靠陆先生收留。”
苏清沅心里泛起暖意——原来陆时衍不仅是才子,还藏着这么多温柔的故事。她拿起琵琶调试琴弦,指尖却总想起雨巷里那抹微凉的触感。
“下一个,苏清沅姑娘!”伙计的吆喝声传来,她深吸一口气,抱着琵琶走上台。聚光灯落在她身上,台下的喧嚣瞬间安静,她抬眼扫过二楼雅间,正好对上陆时衍的目光——他坐在窗边,手里握着青瓷茶杯,目光温和得像西湖的水。
琵琶声起,《春江花月夜》的旋律从她指尖流淌而出。她弹得格外用心,不仅是为了映月楼的生计,更是想让雅间里的人听见——或许他知道“陆氏”的线索?
一曲终了,台下掌声雷动。她起身行礼时,见陆时衍朝她举了举杯,眼底带着赞许的笑意。下台后,柳玉容凑过来打趣:“我看陆先生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说不定是对你有意思呢!”
苏清沅脸颊发烫,刚要反驳,却见周福安匆匆走来:“清沅,陆先生请你去雅间一坐,说想跟你聊聊琵琶曲。”
她心里一紧,握着琵琶的手微微发颤——是该问“陆氏”的事了。跟着伙计上了二楼,雅间里只坐着陆时衍一人,桌上放着一本摊开的《琵琶谱》。“苏姑娘,坐。”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你刚才弹的《春江花月夜》,收尾处加了个泛音,很别致。”
“先生也懂琵琶?”苏清沅坐下,心跳得飞快。
“略懂皮毛,家里长辈曾教过。”陆时衍浅笑,目光落在她的琵琶上,“这把琵琶是‘雷氏’的?音色很正。”
苏清沅愣住——这把琵琶是母亲留下的,她只知道是好琴,却不知道是“雷氏”出品。“先生认得?”
“我母亲生前也有一把雷氏琵琶。”陆时衍的眼神柔和下来,“她还说过,雷氏琵琶的主人,大多是懂琴的故人。”
故人?苏清沅心里一动,终于鼓起勇气,从乐谱里拿出那半张旧信纸:“陆先生,我母亲临终前给我这个,说‘寻陆氏,得安身’。您……您知道这‘陆氏’是谁吗?”
陆时衍接过信纸,指尖拂过泛黄的纸页,脸色忽然变了——信纸边缘的暗纹,是他母亲当年常用的绣样。“这信纸……”他抬头看向苏清沅,“你母亲叫什么名字?”
“苏婉卿。”
“是她!”陆时衍的声音带着激动,“苏婉卿是我母亲的闺中密友!当年她们一起学琵琶,后来战乱分开,我母亲一直找她,没想到……”
苏清沅彻底愣住,眼眶瞬间红了——三年来的寻觅,竟在这样的时刻有了答案。原来她和他的相遇,从来不是偶然。
第三章文渊阁的古籍与身世真相(新增情节:配角陈墨、柳玉明的互动)
第二天一早,苏清沅按照陆时衍的嘱咐,直接去了文渊阁。书局坐落在西湖边,木质牌匾上“文渊阁”三个字苍劲有力,正是陆时衍的笔迹。推开门,就见一个穿青色短打的年轻伙计在整理书架,正是柳玉容提起的陈墨。
“请问是苏清沅姑娘吗?”陈墨看到她,立刻笑着迎上来,“陆先生早交代了,让我等您。楼上请,柳玉明也在,正帮着整理古籍呢。”
苏清沅跟着他上楼,果然看到一个穿学生装的少年,正蹲在地上分类书籍——正是柳玉容的弟弟柳玉明。“苏姐姐!”柳玉明认出她,立刻站起来,“我姐跟我说过你,说你琵琶弹得特别好!”
“玉明,别闹,先把《弦索备考》整理好。”陈墨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头对苏清沅说,“陆先生在里间看书,我去叫他。”
里间的门推开,陆时衍拿着一本线装书走出来,手里还握着一封信:“清沅,你来了。这是我母亲写给你母亲的信,里面提到了当年的事。”
苏清沅接过信,展开泛黄的信纸,母亲的字迹跃然纸上——原来当年苏婉卿和陆时衍的母亲陆佩兰,因战乱被迫分开,陆佩兰曾说“若日后我儿时衍与你女相遇,便让他们互相照应”。信的末尾,还画了个和她琵琶上一样的兰草纹样。
“我母亲去年病逝前,还在说要找苏姨的女儿。”陆时衍的声音带着感慨,“没想到你就是她要找的人。”
苏清沅的眼泪掉了下来,三年来的孤独和迷茫,在这一刻终于有了归宿。“陆先生,谢谢您……”
“别叫我先生,叫我时衍吧。”陆时衍递过手帕,“以后文渊阁就是你的家,要是映月楼的工作累,你可以来这里帮忙整理古籍,我还能教你认工尺谱。”
苏清沅点头,心里暖暖的。接下来的日子,她每天早上来文渊阁,跟着陆时衍学工尺谱、整理古籍,下午去映月楼演出。陈墨和柳玉明总跟她一起忙活——陈墨教她区分古籍版本,柳玉明则跟她学弹琵琶的基础指法,书局里每天都充满笑声。
这天中午,陈墨买了“福来居”的西湖醋鱼,柳玉明偷偷拿出藏在怀里的糖糕:“苏姐姐,这是我用零花钱买的,你尝尝。”
苏清沅接过糖糕,咬了一口,甜意从舌尖传到心里。陆时衍看着他们,笑着说:“以后咱们每天中午都一起吃饭,就像一家人一样。”
苏清沅抬头看向他,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脸上,温柔得让她心跳漏了一拍。她忽然觉得,母亲让她“寻陆氏”,不仅是让她找到安身之处,更是让她找到命中注定的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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