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有谁在掀我的头盖骨吗?
伊武深司在消毒水气味的包围中恢复了意识。
然后就感觉到一种沉闷而持久的钝痛盘踞在他的前额,就像有人正用不怎么锋利的工具,坚持不懈地在他头骨接缝处作业,试图把它撬开。
搞什么?
好烦!
他不太情愿地睁开眼,盯着上方那片陌生的天花板看了好一会儿。线条笔直,干净得过分,白得毫无特色,和他记忆中最后景象毫不相干。
他明明记得的是刺眼的阳光,晃眼的球场灯光,还有急速逼近的黄绿色小球……
深司面无表情地瞪着天花板,思维像是陷在黏糊糊的泥浆里,流动得异常缓慢。
所以,他为什么会躺在这里呢?
几个记忆碎片慢吞吞地浮上来,试图拼凑起来:肌肉因长时间奔跑和挥拍发出的酸软抗议,对手急促的呼吸声,自己平飞快的心跳,还有……
哦,对了。
网球。
大学联赛。
不动峰对青学。
深司感觉自己又回那个喧闹得几乎要燃烧起来的球场,空气里挤满了呼喊、击球的脆响和鞋底摩擦地面发出的刺耳声音……
球网这边,站着的是他,伊武深司。脸上没什么表情,是他惯常的那种好像周遭沸腾都与他无关的清冷样子。
他在观察他的对手,那个国中时明明还没自己高,但大学时莫名其妙就比自己高了一截的青学一年级——越前龙马。
深司打网球的动作向来干净,没什么多余花样。每一次挥拍都带着多年训练刻进骨子里的精准和效率,回球路线刁钻,力道不算沉,但也绝对不是轻飘飘的。
他试图用这种稳定施加压力的底线拉锯,慢慢磨出对方的破绽。
当时的他一边打,一边还在心里数着越前的特点:动态视力好得不像话,脚步灵活,还有那种在关键分上敢打敢拼手的冒险劲儿,都让这家伙比他国中时更难应付。
比赛咬得还算紧。
然后,就到了那个要命的时刻。
越前龙马抓住了他一个回球稍微浅了点机会,身体猛地腾空,手臂划出一道又快又狠的弧线。
是杀球。
从深司这边看过去,那颗黄绿色的小球带着一种不讲道理的速度和旋转冲过来。
轨迹还不是直的,在空中拐着诡异的弯,角度也很奇怪。球在他视野里急速放大,带来的压迫感十分惊人。
他本能想躲,身体往旁边侧,但那球来得太快,太猛。
“砰!”
一声闷响,来自他的脑袋。
额角传来尖锐的痛,紧接着是巨大的嗡鸣,瞬间占满了他的听觉。
世界在他感知里急速坍缩,最后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前,他视网膜上残留的最后印象,是越前那双因惊讶而微微睁大的猫眼,以及或许是因为紧张而微抿着的线条清晰的嘴唇?
记不清了,毕竟感觉头盖骨都正在被掀开,头痛得要命,这点细节实在难以顾及。
痛楚让思维清晰了些,深司安静地躺着,花了几秒钟让呼吸平稳下来。
他试着动了动手指头,确认身体其他部分还算完好。
然后,他注意到房间里不止他一个。
视线还有点糊,但他一眼就认出那几个人来。
站得离床稍远点的是越前龙马,那个让他落到这步田地的“罪魁祸首”。少年看上去有点不自在,标志性的帽子帽檐压得低低的,但能感觉到他看过来的目光。
旁边是青学的网球部部长手冢国光,身板笔直,表情是一贯的严肃,眼镜片后面的眼神很沉静,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不二周助站在手冢边上,冰蓝色的眼睛弯弯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
自家不动峰的部长橘桔平也在了,就站在床边近一些的位置,眼神里的关切明明白白,像可靠的兄长。
以及他的好友神尾明,几乎是看到他睁眼就立刻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脸上瞬间露出如释重负的喜悦:“深司!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头还晕吗?还痛不痛?”
深司没马上接话。
他的目光慢吞吞地从这几张脸上扫过去。
橘前辈和神尾在是理所当然,但青学这几位……
越前龙马、手冢国光、不二周助……
他们来这里干什么?探病?道歉?
昏迷前最后的画面——越前那双锐利的眼睛和那颗蛮横的杀球——又闪了一下,跟眼前的景象叠在一起。头部的钝痛没减轻,反而因为脑子开始转悠而更明显了。
就在这时候,一段完全不相干的记忆碎片,毫无预兆地蹦了出来。是他那个沉迷二次元的妹妹,硬塞给他看的那些封面花里胡哨、内容不太好形容的漫画。
那些漫画里,好像总有几个特别显眼的男性角色,被其他各式各样的男性围着……
剧烈的头痛,眼前几位外貌出众、气质各异的男性扎堆出现的画面,还有突然冒出来的漫画情节……
几种八竿子打不着的元素,在这一刻,在他脑子里,突然就融在了一起。
他沉默了很久,原本因为刚醒有点迷茫的眼神,突然就带上了点懵懂跟审视。
世界在他眼里,好像突然被撕掉了一层他一直没注意到的薄膜,露出了底下让人目瞪口呆的真相。
原来,之前感觉到的那种微妙,那些强者之间超越普通对手的、若有若无的牵引和关注,那些流传在各大网球部关于某些人之间“特别关系”的模糊传言,根源是在这里?
竟然是因为这样吗?
他终于出了声,声音因为太久没说话有点沙哑,但语调还是他特有的那种平板,没什么起伏,只是断断续续的:
“原来如此。是因为这样吗……”他小声嘀咕,目光在手冢和越前之间来回扫了扫,“手冢前辈和越前君这种搭配,不二前辈也在这里。难怪大家总是……”
深司顿了顿,似乎在大脑的词库里搜索不到合适的词语来描述那种“总是”,最终只是用一种混合着巨大震惊和“我懂了,我全都懂了”的眼神,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几个人一眼。
话到这里停了,没头没尾,没结论,留下了一大片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空白。
房间里的人都愣了一下。
橘和神尾互相看了一眼,没懂他在说什么。
手冢和不二微微皱了下眉,显然也没理解这没前言没后语的话。
越前龙马皱起了眉,忍不住把帽檐又往下拉了拉,低声嘟囔:“果然还是被砸坏了吧。”
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病房里挺清楚。
深司听见了,但他没在意。
他内心正被巨大的信息量冲刷着。
如果,如果这个世界真的像他刚想通的,是一个以男人和男人之间情感关系为核心的BL世界,那很多以前想不通的现象就说得通了。
为什么从国中时起,迹部景吾就对手冢国光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在意?为什么这么多年了,那些人的目光依然若有若无地绕着越前龙马转,毕竟当时比赛时来旁观的人可不止一两个?
他们不是想打网球。
他们是想谈恋爱啊!
橘桔平上前一步,关心地问:“深司,感觉怎么样?头还疼得厉害吗?”
神尾明也连忙点头,语速飞快:“对啊对啊!你突然就倒下去了,砰的一声!吓死我们了!裁判当时都吹哨中止比赛了!”
深司眨了眨眼,视线重新聚焦在自家部长和好友身上上。
他慢慢点了一下头,幅度很小,好像怕牵动头上的伤。
“橘部长,神尾,不用担心我。我大概只是,”他的目光若有若无地再次飘向越前他们所在的方向,“终于睁开了眼睛。这个世界的规则竟然是这样的吗?所有人都……只有我到现在才明白过来。”
话说回来,这种设定对普通人来说也太不友好了吧。虽然看起来是挺养眼的,但是……
病房里的对话还在继续,医生和护士过来做了检查,说他有点脑震荡,需要观察。
周围人的关心和询问也断断续续传进耳朵,但深司大部分时间都保持沉默,只偶尔用简单的词回应。
他看着手冢国光那张没什么表情的俊脸,心想这果然是BL世界里标准的“清冷白月光”设定,难怪迹部前辈总是找各种理由往青学跑。他又瞥了一眼笑容温和的不二周助,觉得这绝对是“腹黑攻”的典型代表,说不定对手冢前辈或者越前君抱有不可告人的心思。
至于越前龙马本人……
深司的目光最后落回那个戴帽子的少年身上,根据他这么多年的认知,这毫无疑问就是这个世界的中心,万人迷主角,所有优质男性目光的焦点。
而他,伊武深司,普通学校的普通队员,深蓝色头发,毫无特色,在这个五彩斑斓的BL世界里,简直就是为了衬托主角们而存在的背景板。
想到这里,他不由感到一丝庆幸。
背景板好啊,背景板安全,背景板不用卷入那些麻烦的感情纠葛,可以安心打网球。
“伊武。”手冢国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声音低沉严肃,“这次意外,青学方面会负起相应责任,后续的任何医疗费用或者需要协助的地方,请务必告知。”
深司看着手冢,又看了看站在旁边明显不太自在的越前,突然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所以手冢部长才会亲自带着越前来探病。
这不就是BL漫画里常见的桥段吗?看上去是强势的一方带着犯错的后辈前来道歉,实际上是在宣示主权……
“我明白了。”深司开口说道,“手冢前辈是来为越前君善后的吧。”
手冢微微蹙眉,没完全理解他的话,但还是点了点头:“作为部长,我有这个责任。”
果然。
深司在心里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他转头看向越前,发现对方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
“越前君也不用太在意。”深司继续说道,试图表现出一个合格背景板应有的识趣,“我不会妨碍你们的。”
越前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就是说,”深司觉得自己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我不会介入你和手冢前辈之间,虽然不二前辈可能有点麻烦,但那是你们需要处理的问题……”
“喂!”越前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你被球砸傻了吗?”
橘桔平见状,赶紧打圆场:“深司,你刚醒,少说点话,多休息。”
神尾也凑过来,小声说:“深司,你没事吧?怎么尽说些奇怪的话?”
深司看着周围人困惑的表情,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在这个BL世界里,似乎只有他一个人看透了真相,其他人都还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正身处一个充满粉红泡泡的BL宇宙里。
“算了。”他最后说道,决定不再试图点醒这些沉浸在“正常世界”幻觉中的人,“当我没说。”
医生建议他再住院观察一天。
探病的人陆续离开,病房里终于只剩下他一个人。
深司躺在病床上,盯着洁白的天花板,开始认真思考这个刚刚对他揭开面纱的新世界。
他,伊武深司,不动峰大学一个普通的大学生,似乎在一球之下,成了唯一一个洞悉世界秘密的人。
这未免也太让人头痛了。
虽然他的头本来就在痛,痛得像是有人在掀他的头盖骨一样。
2025年深司生日贺文[哈哈大笑][哈哈大笑][哈哈大笑]准时发布~~
希望大家都来喜欢深司宝宝~~[亲亲][亲亲][亲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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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医院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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