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青本来答应带墨聆去太卜司的,但他忽然接到消息说太卜司会有一个持续半时辰的自检,暂且限制出入。
他打通讯给墨聆,谁知墨聆沉默了几秒告诉他,自己正往丹鼎司走。
“你哪里不舒服?”空青瞬间紧张,起身往外面跑。
他第一次带学徒,还是个眼盲的小姑娘,平时拧个螺丝,他都担心磕着碰着,更别提放她一个人去丹鼎司。
“我不是一个人啦”,墨聆仿佛会读心,安抚地回答,“我碰到一个小姑娘,陪着我的云骑哥哥说她是丹鼎司的病人,我把她送到丹鼎司就回去,不用担心。”
空青重新坐回去:“哦哦,你身上有钱吗?想在外面多逛逛也可以。”
“有的,不用担心啦”,墨聆又安慰了自己师傅两句,挂断了通讯,低头看向乖乖蹲在她身边的蓝发小姑娘。
“忧思尔,你要不要去金人巷看看,那里人比较多,也许会有你要找的魔女小姐。”
她原本欲往金人巷买点可以久放的小吃,结果听见一个小女孩逢人就问有没有看见一位紫眼睛黑头发的魔女小姐。
云骑告诉她,这个女孩叫忧思尔,被模因污染了,眼中的世界与旁人不同,所谓的魔女小姐很可能根本不存在。
街上有云骑,想必也不会出事,她点头打算离开,谁知忧思尔一把拉住了她,以一种平静却又充满不知所措的茫然的语气问她“有没有看到一个紫眼睛的魔女小姐”。
她一下子想起长飒,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
“忧思尔?”
女孩没有出声回应,她不确定对方是否听见,忍不住再次叫道。
忧思尔没有说话,只是伸出自己的手,拉住了墨聆的衣角。
墨聆露出一个笑:“要是我听过魔女小姐的声音就好啦,我听觉很好,一定能帮你找到她。”
忧思尔竟然认真地思考了几秒,说:“小鸟说它有记录魔女小姐的声音,不过那是很久很久以前,魔女小姐和占卜师先生带探险家上车时候的录音,可能有很多杂音。”
幽囚狱大冒险之后,小鸟睡觉的时间变多了,醒来之后它说要找到魔女小姐,因为大BOSS木偶师要利用魔女的魔法干坏事。
游戏系统一下更新的角色太多,忧思尔眼睛转起了蚊香圈圈,但勉强知道要先找晏吻。
但平时说话都困难的她,只能勉强说描述“紫眼睛黑头发”的外貌特征。
小鸟默默感到绝望。
要不是幸给它设置了权限,不让它在其他人面前现身,它早就开始自己找了!
{录音是很久很久以前的,魔女的声音可能会和现在的有所不同。}
小鸟的声音似乎与平日有所不同,声音多了一点清浅:{我没有实体形态的权限。}
没有实体,也就没办法给除绑定宿主以外的人听音频。
忧思尔磕磕绊绊转述了它的话。
墨聆并不觉得她在胡言乱语,专心思考了一下,郑重地说:“姐姐来想办法!”
空青师傅可是说她是百年难遇的机械天才,做个播放器而已,绝对轻而易举!
——
十王无比紧张做了大大小小的准备,还专门请太卜司清了场给他做场地,让锁字部黑白姐妹中的妹妹玉班,在外面守着寸步不离。
晏冥无语,他是占卜星神行迹,又不是觐见星神。
十王教训他:“你要算一个也就罢了,一次算两个,上点心啊我的使者!”
晏冥伸手抚上穷观阵的设备,心想以前又不是没算过。
他最胆大包天的时候,一度希望亲眼见一见星神,什么命途啊、星神注视啊,好奇到他每天放学后偷偷做研究。
现在回想起来,他都佩服自己,完成学宫作业、练习神秘力量使用、研究星神,甚至还自学医术和机械设计——精力旺盛到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什么附身了。
“我以前设计的飞船装了很多感应星神力量的装置,我和他们商量好了,要跟着星神的轨迹行进。”
“有志向,而且挺浪漫”,十王说,“晏冥啊,你满足一下老夫的好奇心,当年你真的一点点都没有往那方面想过?”
“哪方面?”晏冥不明白话题是怎么偏到这儿的。
“儿女情长。”
这时候说这,真不是什么好词,晏冥岿然不动,模棱两可回答:“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哪有功夫?”
“呦呵,你真喜欢他?”
“他”是谁不言而喻。
晏冥笑了,耸耸肩,倒是没否认:“有谁会不喜欢景元?”
时间太久了,他已经找不出明确的时间点,他甚至都不知道那究竟算何种心思。
他对晏吻、墨迟很珍惜,但他从没想过要和他们长久不分离,但对景元,他从没想过这个话题。
那时候他太年轻,已经想好一辈子的事了。
他会参加墨迟的葬礼,会操持父母的葬礼,送晏吻步入轮回,然后和景元一如既往的相处下去。
生离死别,却有一人永远相伴,人生不就是这样吗?
要说里面有什么问题,可能是他越大越胆小了吧,明明小时候还相信什么都能改变,可现在越来越觉得命运不可更改。
“年少时的喜欢能持续多久呢?”
他站在太卜司洞天的星空下微微出神:“你非得在这种关键时刻与我讨论这些?”
十王无奈:“行,我们来说说珀俳维尔——说实话,我认为占两位星神的行迹,多此一举。”
仙舟上有什么值得珀俳维尔窥伺?
——帝弓司命和寿瘟祸祖。
虽然两位星神的风评在仙舟上是两种极端,但谁也无法否认,祂们的力量加在一起,才是仙舟的根基。
珀俳维尔像一个贪得无厌的搅屎棍,缩头缩脑地站在幕后,什么都要掺和一点,哪位星神的力量都想捞取一点,算星神行迹,还不如盯紧持明族和步离人。
与其在这里耽误时间,还不如早点回幽囚狱,晏吻可还在那里呢,珀俳维尔费半天力气把她送到进来,总不能误了他的好意。
“不耽误什么,很快”,晏冥的声音轻得呢喃,他缓步踏入穷观阵。
穷探宇宙星河秘,观破天地千般象——谓之,穷观。
利用穷观阵的算法大衍万化之道,计算事物命途中所有捉摸不定之处。
他要算是丰饶过去的行迹——祂曾何时经过巴兰扎熔炉。
以及巡猎星神未来的行迹——他何时能到罗浮。
大阵启动了光芒模糊了晏冥的身影,时间、空间和能量的三座基座亮起,可调动的范围几乎在超负荷运转。
之后天光四合,万籁俱寂,他进入了一片摒除所有杂念的狭缝世界——命途狭间。
过去的幻影一个个出现在长长的甬道两边欲言又止,
晏期和空青站在他面前对他伸出了手说:“小冥,欢迎来到仙舟罗浮——”。
如初见时欢腾的语气,此时却让他的心里好像有条寂静缠眷的溪流在悲伤唱歌。
他看见自己的父母在丹鼎司是枫树旁邂逅,多年后晏期仍会看着空青指尖药材的一点青发呆。
他听见空青的笑声,她与他说晏冥最爱坐在丹鼎司的枫树下等她下班,每每看到他,就会感到很幸福……有个孩子真幸福。
他看到晏期手提阵刀,战至最后,嘴边轻念:吾妻空青……
晏冥低笑一声“树欲静而风不止”,便直接略过,快步向前,大衍万化之道一刻不停地执行指令。
时间紧迫,他来到这里还有其他目的。
他自认“晏冥”身上没有什么不可替代的价值,若说是因为列车,月鹿魃同样是曾经的乘客,他还比自己好控制,若说是因为涅槃族,幸与偷走他偃偶的坏家伙也未尝不可。
珀俳维尔关注他毋庸置疑,但除了可利用的价值外,还有什么可以获得他人的殊待?
只有“关系”。
他与珀俳维尔有关系。
珀俳维尔是终末的命途使者,他的能力可以改变未来。
而他的占卜有时可以推算到未来的场景,也可知过去所发生的事,他站在过去和未来之间。
简直是一瞬的现在。
——他们的力量都与时间有关,所以身后会不会是同源的力量?
试试吧。
对于其他人来说,一次算三个概念性的力量可能天方夜谭,但他似乎已经习惯,做起来得心应手。
手心中,半悬浮的环形计算阵列正以肉眼难辨的速度闪烁,无数数据缠绕,最终宛如被驯服一般汇入他身体。
一分一秒在没有时间意义的空间里展现它的价值。
骤然间,命途狭间里的流光仿佛星图般定格,他伸手捞取,细密的数值不断从他的指尖飞出,逐条镶嵌标记命途狭间的力量。
宇宙的缝隙中真理显现,天边浮起光亮。
刹那,巡猎幻影的箭矢穿透他,没有留下丝毫痕迹——是未来。
丰饶的甘露从天而落,浇灭毁灭的熔炉——是过去。
耳边似乎传来“吱吱”的声音,像人走在雪地上。
很快,那声音停下来了,祂祈祷,祂嘲弄命运的自以为是,吟唱声像雪花落入未结冰的湖泊,激起一圈圈涟漪。
[创世之初,轮回之末,祂定义万物的共性。
存在之树,原始之海,祂划分星海的明灭。
祂于世界予众生平等,祂是无常,是定数,是周而复始的因果……]
被数据标注的两条命途力量陡然向他会聚,两股截然不同的概念在体内绽开。
如此冲击下,他一下没站稳,坐在地上头脑混沌,耳边只剩下了心跳声,像在做一场漫长无解的清醒梦。
潮湿的气息攀延上灵魂,在被海水淹没的前一秒,苍穹之上一颗星星闭上了眼睛。
有个稚嫩的声音说:“你、你们一定要追上来…一路平安帕。”
重要的东西逝去,他没有力气保持站立,跪在地上痛苦蜷缩起身子,但还是不死心地抓住空无一物的衣摆。
“我没想到,这么久了开拓的力量还在护着你……呵,现在我反倒成了恶人。”
声音之中混着另外的声音,低低的嘲笑声像蜂蜜流淌:
[为远道而来的客人献上一束厄喀德娜天垣上开出的花,请你听一听命运之初的神话。
……不可度量的时间中我已走过太远,曾与我交谈的友人如今不语不言。]
“什么乱七八糟……”
他正身残志坚地吐槽,忽然背后汗毛竖起,战斗的本能让他举手,瞬间长剑阻挡“铛——”一声,拦下了一柄砍向他喉咙的匕首。
“还以为能给你个教训呢。”
星河在下,流光其上,白衣上绘水墨山河的人笑吟吟收回匕首,他脖子上横贯了一道显眼的骇人伤疤,硬生生将身体分成两个部分。
晏冥的瞳孔收缩了一下,严格来说,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珀俳维尔。
数不清的岁月,他万分好奇,依照月鹿魃讳莫如深的只言片语用[穿出别人的风采]描绘他的模样,推测他的脾性。
如今,他站到了他面前,他看着那张脸感到熟悉又陌生,心中浮现了一种果然如此的情绪。
珀俳维尔脸上挂着习惯性的微笑,看着眼前的青年。
他曾为涅槃国师,在冥面前以师长自居,他好奇冥的一切,在冥不知道的情况下,与他相伴了数不清的岁月,但此刻他却只能想起他们最终决裂的那一晚。
那时候,冥已经是列车的一员,他以搭车客的身份拜访列车,当晚就到智库向冥承认涅槃族的迅速衰亡与他有关。
——他几乎堵上了涅槃族所有可行的求生之路。
他当然知道第一剑的时候冥只是怒火攻心随手拿剑一刺,根本没想杀他,但他就是让那把剑刺入了心脏。
他故意的,他在用自己的死亡报复他。
从冥充满诧异和茫然的瞳孔中他看见自己得意的笑。
笑冥不自量力。
可很快他看见冥的瞳孔中烧起一把火,燎尽了最后的理智……他的脖子被冥一剑一剑砍断,肉被一片片刮下,残躯被扔出列车,消失在茫茫夜空中。
他摸摸脖子上的疤,暗想:有一半算我自作自受?
晏冥看他动作,不动声色将手中已经成型的计算模型收拢,脚维持一个便于发力的姿势,随时准备甩剑攻之。
珀俳维尔见了他这幅模样,反而笑得更开怀。
“收到我的礼物了吗?”
礼物?晏冥皱眉转念一想,领悟了,冷笑道:“晏吻是我的妹妹。”
“我的”两字咬得极重,满是讽刺。
“别这样,我们难得有意见统一的时候”,珀俳维尔叹息道,“既然我们都想重新开启涅槃族的浮生梦,应该一起努力,不能我在这里嘿呦嘿呦干,而你在做不相干的事。”
所以他背后那股力量果然是关键,晏冥冷静地编了一串复杂的数据锁,将计算结果牢牢护住。
什么不相干的事,他才不信。
“你为什么总因不重要的人,和我对着干?”珀俳维尔脸上全是身为师长的恨铁不成钢,“涅槃龙尊凤的寿命快走到头了,他对浮生梦的掌控大不如从前,此时此刻是最好的时机。”
晏冥不答,暗戳戳准备跑路,谁知珀俳维尔下一句让他愣在原地:“你不想回家了吗?”
唔,刚开学,事情比较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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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 6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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