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林如兰的院前,燕璋一进门便察觉其诡异之处。
此处已是门户大开。院内竟无一人侍奉,未合拢的窗户吱呀作响。
那位林姑娘倒在地上不省人事,阴惨的脸上无丝毫血色,嘴唇绛紫,眼下青黑一片。她依旧穿着一袭素白的衣衫,乍眼望去如同死人一般。
扈黎不懂什么男女大防,只是发觉她情况不太好,冲进门,依照戏里的那样,伸手探了探鼻息,诧异道:“燕璋,林如兰也死掉了!”
燕璋快步进门,她已然是浑身冰冷,生机全失。
在这个世界,都说人有三把火,若火灭了,气数也到头了。阴气重的人火弱,大部分老人,女子,病人等之阳气远不如壮年男子旺,若是沾染些阴晦邪祟,那火也更容易灭掉。可尽管林如兰火气弱,却依旧有三把火摇摇晃晃,若非命数已尽,绝不可能一下全部灭尽。
而林如兰虽面相凄苦,早年不顺,中年丧子,却仍是长寿之相;况且,原作中,她一直活着,也承认了自己的真正凶手身份。
究竟为何有了变化?
燕璋将手置于林如兰天灵窍处,以搜魂之法探查。
在修真界,搜魂之法并不常用,修士对于他人的神识极为敏感,极易反抗,识海也容易受伤;但普通人便没这个困扰;况且,林如兰的魂魄早就不在此。
躯壳内一片空寂。
神识继续探查,终于在她碎裂的识海内找到一块虚幻的灵魂碎片。
这片灵魂并不来自于她。
燕璋取出这仅存的碎魂,注入一张黑红的乌血纸,以灵力凭空在这诡异的纸上画出金光灿然的符文。这张符箓瞬间活了一般,在空中打了个卷儿,像是翻个跟头。
“跟上。”
二人顺着这飘忽的纸片儿一路走过。
最终,这纸片飞到莲池旁,扎了进去,瞬间消失不见。
水池看起来与白日并无两样。
不过方才的异样说明,水中应当是有个空间。
不清楚水中的空间是什么样的,是否危险。连燕璋也不能保证,毕竟这种特殊空间,很有可能触及世界的特殊法则,未知性太大。
但是小狐狸怎么办呢?他会怕吗?
燕璋问道:“你要去看看吗?”
“要要要!”望见这么神奇的招数,扈黎早就兴奋得不行,连鬼也忘了,连连称奇。燕璋一问他,他连连点头,很是急切。
看得出这很扈黎了。
但里面的情况未知,怕二人失散。于是燕璋给扈黎挂上他仅存的一根红线,用来联系。无论距离多远,都能顺着这根线找到对方。
这法宝还是他偶然得到,给宗门上交了大部分,自己只留了一根。随着他的神识一起从修真界穿来,非常宝贵。
燕璋现下也有些后悔,没有多炼化些奇珍异宝进神识,这个世界的异宝怕是没修真界多。
不过还好自己炼化了大部分常用的异宝及一些极为罕见的宝物,譬如本命剑,摄魂铃等等,在这个世界上,怕也是够用了。
恐怕随便拿一个出来,都是能引起天下习异术之人厮杀抢夺的了。
准备就绪,燕璋给扈黎挂上一枚保命的玉牌,拉着他入水。
二人的身影在沉入水下的一瞬间消失了。
一刻钟后,另一位男子同样来到池边,他轻车熟路地坠入水中。
————
燕璋从一间房内醒来。
香炉轻袅,红帐半卷,鼻尖满是清新淡雅的香气。
“扈黎……”燕璋意图确认扈黎的位置。
他印象中富有磁性的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娇滴滴的女声。他僵住了,缓缓从床上坐起,环顾四周,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这硕大一个梳妆台,还有自己身上穿的女子裙子……
他凑近镜子瞧,镜子里的他梳着少女的螺髻,因睡着了倒是显得略微散乱;脸已经变成了他本人的脸,还是同以前一样英气,不过与这发型与衣裳格格不入,显得有些滑稽。
但是燕璋没管这滑不滑稽。现下有更重要的事需要确认。
不会吧……
他僵硬地、缓缓地伸手摸向了胸前。
平的。
随即他站起来走了几步,神色终于淡定下来。
还好,保住了。
毕竟他还是一个很保守的人,要是变成了异性,难免会非礼误视一些东西,尽管这可能属于他自己。
不过变成这副模样,他应当是在这个空间里有了新的身份。
只不清楚这是什么空间。
据燕璋了解的世界法则,天然的宝地可以藏匿于空间中,待一切成熟,它会随着天地异象破世而出,洞天福地便是这种情况;也有某种能量值太高,自发创造形成一个新的空间,与人间的空间脱离开,鬼域,甚至幽冥界都是这个原因。
燕璋在房间里转了一圈,一柄断过的桃木剑放在床底,书桌上有一封信:
「燕妹妹亲启:
燕妹妹,见字如晤。
许久未见,不知你是否还记得我。自昔日我出嫁后,已有一年未见,听闻妹妹近日也搬来宁县,我便生了心思想来寻你。
我依旧怀念当初未出嫁时,我们姐妹间的闺阁情,那时多么欢快。真希望日子永远停在那刻,可惜回不去了。
若有机会,我希望还能与你再见面,也希望你还能欢迎我。
荣姝 」
燕璋眉头一皱。
看起来他就是那个“燕妹妹”,不过这封信写得很奇怪,语气,用词都十分诡异。
虽说是来寻“燕妹妹”,可也没给出具体的时间和原因,仿佛……仿佛只是为了要一个来访的许可。
燕璋记起,在这个世界里,关于门的传说。
传说每个人的家都是有灵的,若鬼怪想要进门,就必须获得主人的“同意”。
若是主人一时不乘,中了鬼怪的奸计,答应了此事。屋子的灵便会以为主人已经应允此事,鬼怪将畅通无阻。
巨大的云遮住了日光,这背阳的房间格外阴凉。
门口传来敲门声,“笃笃。”
“燕妹妹,是我。”门口一位女子的声音传出。
燕璋神识向外探去,一名挽着妇人髻的年轻女子正站在门外,脸上神色关切:“燕妹妹,你现在还好吗?”
“是荣姐姐吗?”燕璋问道,但是他还是无法接受自己这娇俏的声线。
“是啊,我来找你了。”荣姝笑道,“我仍记得我们姐妹秉烛夜谈的日子,那时无话不说,无事不做,多快活啊。”
燕璋不答,他不想说话。
荣姝继续笑着说:“妹妹,真希望这样的日子还能继续。我们今晚便一起休憩如何?”
这鬼的目的还挺直白。
他都没搞清楚究具体情况,就有了鬼怪的邀约。
“可以吗?妹妹?”
“可以吗?妹妹?”
……
“可……以……吗?”
一直未能得到答复,门外的人声音逐渐僵硬,然后脚步声渐渐远离,像是失望而去。
燕璋走近了,把门打开。
一道充满恶意的笑声轻轻在耳畔响起。
燕璋面不改色。
一道惊雷从身边降落,劈中了女鬼。瞬息之间,她倒在地上哀嚎不止。
他早有预料,手段太明显了。更何况他一直用神识观察门外,走没走他还能不清楚吗?
随手把在地上打滚的鬼魂也收进槐木里,等日后再处理,现在万分紧急的事是去找扈黎。
扈黎虽然能见鬼,但他胆子实在不是很大。据方才的所见,这个空间或许并不安全。
他得尽快找到扈黎。
稔着手腕的红线,燕璋疾步奔走。
这个空间对他的限制太大了,方才他制服女鬼时候便发现了,灵力消耗大一些行为他都无法办到,否则他无需祭出天雷符。
因此他无法瞬移到扈黎的位置,只能使用最原始的方法——跑。
早知道多做一些位移符。没想到居然也用得上。
不过,为何小小的李府下竟有这般危险的地方?
燕璋越想越急,越觉得扈黎可能遭遇不测,拿出了昔日练基本功时拉练的速度,健步如飞。
好在走了不到一刻钟便寻到了。
他在府内另一处院子前停下,手腕上的红线延至此处。
院内比他先前出现的要残破很多,且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静。
府内雾气朦胧,一进院门便什么也看不见了。只能看清自己的身边。
燕璋有些着急,一边靠着红线摸索着进门,一边用神识探路。
怎料神识竟穿不透这些雾,这屋子竟也修得跟迷宫无异。别无它法,燕璋只好使了自己的传音符,边喊边找。
不过非常重要的一点是传音符是他以前录制的,音源是他原本的声音。
“你终于来啦。”扈黎欢快的声音从身后冒出,“我等你很久啦。”
没想到小狐狸还挺淡定,想来是没遇上什么危险。
否则这时候心音定然吵吵嚷嚷个不停。
听不到……心音?
燕璋蓦然发觉,红线的位置依旧在前方。
又是这样。
燕璋被气笑了,甚至有些恼火。
真是没完没了了。
传说本世界灵异的设定还有一个:在特殊的情况下,鬼怪若是喊你,你绝不能回头。
倘若你回头,你肩上的火把便会灭掉一把、二把,甚至头顶的那把。
那时候,鬼怪将肆无忌惮享用你的精魄。
燕璋又想起晚间和扈黎发现的林如兰异状。
莫非就是在这里,她的生机被完全夺走?
那么扈黎呢?他究竟有没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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