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从整扇落地窗中透过来，点亮整间办公室。
顾洛白正握着根钢笔在写些什么，看见来人，也只是掀了一下眼皮，继续翻着文件。
“顾总，您的午餐。”叶思琪把餐盒放在他的办公桌上，再抽出一张餐巾纸对折起来垫在一旁，放上一双银色质地的筷子和勺子，“您慢慢吃。”
顾洛白放下钢笔，不慌不忙推开文件，揽过餐盒掀开盖子。
他拿起筷子在米粒上拨了一下，说：“拿椅子，坐。”
一上午没踏入这里，看来是有事问她。
叶思琪把旁边的另一张办公椅挪过来，和顾洛白隔着张办公桌面对面而坐。
柔软的皮质沙发椅，没有木椅硬邦邦的质感，叶思琪觉着晚上可以下张坐垫带过来。
“是我招你进来的。”顾洛白挑起一筷子米饭优雅塞到嘴里，“有必要先了解一下你的想法。”
嗯？不是问叶思媛的事？
“您请说。”叶思琪双手交叉放在腿上，声线甜美柔和，很是乖巧。
顾洛白翻着椒盐土豆，把附在上面的绿葱一丝不苟扒拉下来放在餐盒的角落，慢条斯理说道：“听说，你想包养我。”
「这颜值在你家出道，我绝对花钱包养他。」
草，叶思琪欲哭无泪。
“这个词跟您想的可能不大一样，我来跟您解释一下。”叶思琪脸不红心不跳，语气平和，“这个包养呢，在我们年轻人语境里，更等同于饲养。你知道现在的人都爱养猫猫狗狗什么的，我就经常跟隔壁阿姨说求包养，就是求饲养的意思。”
“年轻人。”顾洛白听完后嘴角挑起散漫的弧度，“所以来给我送午餐？”
倒也没这个意思，我也不想的，我更怀疑是你饲养了叶思媛……
“滢姐说以后都由我来送。”叶思琪继续瞎扯，决定先输送一波彩虹屁，“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是因为您帅。您要是出道，人气绝对比嘉亿传媒任何人都要高。当然，您身价几个亿，更是独出手眼，专业课老师经常将嘉亿近几年的发展作为优秀范例展示。”
香味溢开，红棕色中格子里的那几颗糖醋小排色泽亮丽，看上去很是可口。一股饿意瞬间袭来，顾洛白的那份盒饭更是刺激叶思琪的嗅觉和味觉。
在叶思琪的注视下，顾洛白夹了块小排，细嚼慢咽道：“秦晴，解释一下。”
叶思琪并不意外，似是打好草稿般说道：“当时我们联系的所有单向对接人只有王经理，而他正在接受调查，又听说所有项目需要您亲自过问，刚好秦晴小姐也在找您，我只是提了一嘴是她的粉丝，微博上有二十万一起追剧的朋友，都比较支持、嗯……”
叶思琪避重就轻，不假思索道：“见到明星本人难免有些激动。”
顾洛白双眸深邃，锐利的视线直勾勾看向叶思琪——
明明还是那个飞扬无忌的丫头，此刻却秉着工业流水线化的礼仪标准，只一双眼眸中流转着潋滟的波光，更显得笑容可掬，无懈可击。
他突然有些好奇，她能忍多久才会撕掉脸上假笑的面具，显露出本性来。
“饱了。”顾洛白把盖子往上一方，“叶小姐，待会儿帮我带份甜品。”
吃这么点？
她本来还准备多套说辞继续往下编，顾洛白竟然没继续追问。
这份实习，稳了。
“好的。”叶思琪收好所有东西，加快脚步。
在等电梯的时候，饭香仿佛顺着冰冷的铁门缝隙漏进来，勾着她所有的感官。同时，她有种别扭的感觉，仿佛被人强行喂了一口饭——
还真是沾了叶思媛的光，靠。
她看过八卦新闻，叶思媛和顾洛白一起出席活动。说是嘉亿和宝玑合作开发配套珠宝，叶思媛身上戴的那根手链是根据顾洛白手上那支经典腕表设计的情侣系列，还未对外正式发布。石锤么，没有。
不追究秦晴的事还签了合同，所谓无风不起浪，任何小道消息，都不会是空穴来风。
顾洛白聘请她当实习秘书的理由只有一个——
秦晴是前任，叶思媛是现任！
叶思琪不禁回想，当时和顾洛白谈判的时候，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她脸上，带着点审视的意味。
“你叫什么名字？”
“叶思琪。”
她当时还以为没戏，那天的对话也只有顾洛白问了她名字，直接签了合同。
她只提过有一个姐，慕伊诺就能轻而易举推断出是叶思媛。毕竟她和叶思媛像了五分，再联系名字，不觉得她俩有点血缘关系都有鬼。
想通了这一层，叶思琪的唇角有丝丝凝固。
这口被强喂的饭，是馊的。
叶思媛啊叶思媛，只要你和顾洛白相亲相爱两个月，下次见你我一定让你两句。
电梯门开，李钧刚好搭乘上来，见叶思琪手里拿着餐具，说道：“他很挑吧。”
“是挺挑，今天滢姐打的，我等下给他带份甜品。”
看在给她发钱的份上，伺候叶思媛的金主大人，她忍了。
叶思琪按下电梯键：“拜，我先吃饭去啦。”
甜品……顾洛白什么时候吃起甜品了？
李钧回头看，电梯门早已关闭，按键上方的电子屏正显示着数字顺次减小。
叶思琪选好餐，柴滢已经差不多光盘，只喝着果汁在等她。
“怎么那么久？”
“抱歉啊滢姐，顾总问了我一些问题。”她夹起糖醋小排再挑起一大块米饭塞进嘴里，满意地发出喟叹，“这小排绝了，赶得上林姨的排骨。”
所有的菜全照着顾洛白的餐盒选的，原因无他，只觉得挑嘴的人愿意吃的菜，应该很美味。
柴滢把她左边的果汁放近几分，“吃慢点，顾总确实最喜欢排骨，不管什么烧法都爱吃。”
“是因为排骨不带肥肉吧。”叶思琪把小排在糖醋里滚了一圈塞在嘴里，满足地微眯双眸，“他说让我捎甜品，滢姐，你说带什么好？”
柴滢握着杯子的手一顿，说：“甜品？顾总从不吃甜品。”
“行，那我就随便挑，反正差不多。”叶思琪的味蕾全部被糖醋小排占据，连带着整个人都很鲜活，刚刚的一丝不愉立即烟消云散。
柴滢看她眉飞色舞不带丝毫掩藏的样子，笑道：“真这么好吃？其他也还不错的。”
叶思琪夹完最后一颗排骨，“如果说我隔壁林阿姨的红烧排骨天下第一，这糖醋小排就是第二。”
“比你们食堂好吃吧？”
“食堂我都快腻了，不过有几道特色菜也还不错的，有机会来A大请你吃。”
“好啊。”柴滢应下来，抬头刚好见一短发女子走过来，她举手示意，“小芸，这儿。”
柴滢介绍道：“这我们总裁办实习小姑娘，叶思琪。这是嘉亿传媒经纪人，池芸。”
“姐姐好。”叶思琪朝柴滢边上的女人笑了下，心里绽放了朵朵烟花，难以平静。谁能想到，她有一天会和小墙头的经纪人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呢。
池芸，嘉亿传媒金牌经纪人，目光长远且手段高超，以一己之力捧红多位明星。
被写入教材的一则营销案例是把握契机，利用舆论在短短几天内将一位路人缘最差、黑粉遍地的小花变成全网心疼的国民妹妹，力挽狂澜给她安上了“自强不息、乐观向上”的人设。
叶思琪的墙头之一——郑宇深，也是她的艺人。
池芸打量了叶思琪一番，拿起叉子才说道：“欢迎，叶思媛和你什么关系。”
果然老牌经纪人，看人的眼光也毒。
“可以说是姐吧。”叶思琪扒拉着最后的蔬菜，有些诧异，“芸姐带？”
“顾总指名要我带。”池芸说道，“你姐条件不错，不出幺蛾子前途无量。”
指名要池芸带，她记得顾洛白历任绯闻女友中，都没这个待遇。当然，更多的是其他公司的艺人。那这光，她沾的可不是一点两点。
叶思琪搭话道：“我觉得有局限性。”
叶思媛五官量感大，再加上“高高在上”的气质，漂亮的有些攻击性。反正她网上冲浪的时候，观众印象最为深刻的反派角色基本上都会联想到叶思媛。
现在影视圈真正意义上的大女主戏很少，依旧流行统一审美的传统面孔。而IP改编或多或少会降低女主原有闪光点来突显男主的魅力，近两年也很少有爆红的女星。至少现在，叶思媛这类型的女演员戏路还不宽，也没有市场条件。
“你这话跟我助理说得一模一样。”池芸笑了下，“我不同意，顾洛白塞不进来。我看过VCR，叶思媛是名演员。”
“我没记错的话，这是顾总第一次指名你带吧。”柴滢直瞪瞪看向叶思琪，“早听说签了朔风一位女艺人，气的胡导辞掉嘉亿投资的一部电影。”
池芸不屑道：“胡庸那个下三滥，把那点歪心思放在导戏上，最佳导演奖还至于只是个提名？”
叶思琪安静听着她俩的对话，摸出了一些头绪。
胡庸是国内颇有才华的导演，多部作品获得过影视界及国际电影节的“最佳影片”，其中的男女主角都是“影帝、影后”的最热候选人，他本人也在今年被提名奥斯卡“最佳导演奖”。八卦论坛隐隐约约用缩写透露过他的私生活，即使讲得模模糊糊，帖子基本上都会被删，连带着爆料人也直接被销号。
那天点开热搜，她才知道叶思媛被雪藏了几年，不是她一直以为“混得差”。原来被泼酒的那个人是胡庸，她虽不知道娱乐圈的势力分布，但也清楚明白，得罪了胡庸基本上就相当于断送演艺事业。
那叶思媛这几年都在哪混？能憋着不吐露一字。
叶思媛从小一意孤行，她爸她妈根本管不住她也不敢管。高三那年都是一个人去外地参加培训和艺考，她还是从别人嘴里知道当年叶思媛考了国大电影学院表演系第一。
叶思琪倏地笑不大出来，冰凉的果汁从口腔滑入咽喉再入肚，依旧没能舒缓心中渐起的几丝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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