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阵急促的上课铃声响起后喧闹的教室瞬间变得安静。
这节是班主任张肃的化学课，随着黑板正上方的方形钟表分针不停转动，讲台上该出现的人影迟迟不见踪影，同学们在太久的沉默后出现了悉悉索索的讨论声。
有个男生微微俯下身子看向同桌刻意压低声音：“我刚经过老张办公室，她旁边站了个女生，估计是新来的转校生。”
同桌没太在意前面的话唯独在听见女生二字后眼睛瞬间放光，“转校生？漂亮吗？”
还没等男生回答，教室外就传来了高跟鞋与地面碰撞的声音，这是班主任张肃自带的背景音乐。
不出所料下一秒教室门口就出现了女人的身影，意外的是这次她身后还跟着另一个身影。
张肃走向讲台斜眼扫过刚才说话的同桌俩，他俩的表情不同于其他同学，带着点看热闹的意味，毕竟也是知道了老师来晚的“内幕”。
“进来吧。”
张肃说完话全班几十双眼睛不约而同地看向门口，那个在张肃身后的身影也露了面。
是个女生。
她穿着宽大的蓝白校服，扎着马尾，手里抱着的课本几乎遮住了她的下巴，脸颊还带着点未褪的婴儿肥，不过她给人最深的印象是白，不同于普通人的白，是白里透着红的白。
她低眼垂眉将目光全都落在怀里的书本上，仿佛对几十道投来好奇、打量、探究的目光毫无察觉。
直到男生的同桌用毫不遮掩的眼神打量向她，她兜着书本底部的指尖才不易察觉地收紧，微微蹙眉将脸侧开。
“简单介绍一下，我旁边站着的是从关南市转来的新同学——焦傲，大家欢迎。”
一阵激烈的掌声后张肃看向焦傲：“你要不要做个自我介绍？”
焦傲对上张肃的眼睛淡淡地回答：“不用了老师。”
“那好吧，教室后面有套桌椅，你暂时先坐在那里，等后面再做调整。”
焦傲顺着张肃手指的方向看去，教室最后一排靠近窗户的角落安静地摆放着一套孤单的桌椅，窗外阳光斜斜照射上去似乎还能看见桌面上的灰尘。
她轻抿嘴唇抱着书径直走向那里，在全班同学若有若无的注视下完成了落座仪式。
等她将书本全部放在桌面后才意识到这灰尘远比刚才看到的还要厚。
她这才抬手发现触碰桌面的校服衣袖已经被蹭脏了。
焦傲皱着眉烦躁地看向桌面心里吐槽：“这得是积了多久的陈年老灰”。
她想起早上临出门时母亲顺手塞进书包的纸巾，却被她以多余的理由拿了出来。
此刻焦傲再后悔也无济于事，眼睛盯着被衣袖抚过还残留着部分灰尘的桌面思考该如何处理，就听见前方传来女生很小声的声音：“给你，这是湿纸巾，你先擦擦。”
焦傲抬头看了一圈，才确定是她前面的女生在同她讲话，因为在上课她只能微微侧过身子回头递给自己一包纸巾，仔细看女生长着肉嘟嘟的脸蛋，一双漂亮的杏仁眼被额前刘海微微遮住，显得憨厚又可爱。
焦傲看着眼前的纸巾还在思考到底该不该接时女生已经快速将东西放在了她的桌面，带着笑意轻声说：“别愣了，快擦。”
焦傲这才耸了耸肩不好意思地应了声：“谢谢你。”
“客气什么，这套桌椅是高二那边没搬走的，咱们班人数也不够就一直没人坐。”女生自来熟的继续说着她的话。
“原来如此。”焦傲这才明白自己桌面上的陈年老灰是如何存在这么久的，原来是没人管。
女生突然想起忘了介绍自己：“你好，我叫章杨，章杨的章，章杨的杨。”
焦傲停下手里的动作认真看向章杨：“章杨？我叫焦傲，焦傲的焦，焦傲的傲。”
说完来人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等章杨抬头对上了讲台张肃警告的眼神最后留给焦傲一句：“完了，老师在看我们，下课再说。”
焦傲抬头又一次对上张肃的眼神迅速低下头憋着笑回答章杨：“没问题。”
闹剧般结束对话后焦傲低头看着被湿纸巾擦过的桌面，指尖也不小心沾上了污垢，这让她忽然想起半月前也是这样带着一身狼狈跟着母亲陈晨回到了南郊市——那个属于母亲的故乡。
坐在通往南郊市的高铁上焦傲望向远处不断变化的风景，这似乎和自己生长的地方并无两样，可一旦想到自己是真的离开了那片土地那不争气的泪水还是顺着眼角滑落脸颊。
两个月前远在千里之外出差的父亲，依旧不忘送给她庆祝初中毕业的礼物，可如今她那么敬重信任的父亲却用行动告诉自己他并不爱这个家。
焦傲始终不明白相处十几年的父亲何时变成了她最陌生的样子，她转头看向坐在旁边手上依旧不停敲着键盘工作的母亲，她似乎察觉到了焦傲的目光停下手里的动作说道：“怎么了？”
“没事，刚看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就到了。”焦傲随便扯了个理由回答。
“嗯，你先休息一会儿妈妈还有点工作要处理。”说完陈晨又低下头继续敲起了键盘。
看样子陈晨还要持续这个状态很久，焦傲从口袋掏出手机看见下方出现了几条消息并未理睬，而是继续拿出耳机带上，听着里面动感的音乐，仿佛此刻短暂的与世隔绝。
广播里乘务员播报着从关南市开往南郊市高铁的马上到站，焦傲这才缓缓睁开眼睛摘下耳机，余光注意到旁边的陈晨不知何时将电脑收了起来闭着双眼，似乎是睡着了……
这趟车从正午阳光出发到现在太阳已经接近地平线，短短五个小时焦傲彻底离开了那个伪装十五年的“幸福”家庭。
“妈，到站了。”焦傲站起身从货架上拿下行李箱轻轻戳了下陈晨的胳膊，直到看着她起身俩人才一起挤进过道。
高铁停靠在站台，到站的乘客相互拥挤着取下自己的行李，嘴里说着焦傲能听个一知半解的方言或高兴或抱怨的排队离开车厢，焦傲因为拥挤的人群与母亲分开索性先一步走向站台。
下车瞬间焦傲预想中夏季的闷热黏腻并未袭来，反倒是一阵清爽温柔的晚风拂过，空气中还带着点儿田间青草和某种淡淡花香的湿润气息。
她看向站台外，这里紧挨着依在山脚下种植着数亩农作物的田地，她不怎么认识田里的农东西，可这里的一切却奇异的让她生出一种逃离后的安心感。
陈晨刚从车厢出来就看见焦傲静静地望着远处的田地沉思，打趣地说：“怎么样？我的家乡。”
这是陈晨结婚十几年来第二次回到故乡，若不是这次忍无可忍，还不知道要在那水深火热的日子里生活多久。
“妈，这儿好凉快啊，你应该早点带我过来的。”焦傲兴奋的将手里的行李箱换了方向推着，另一只手亲昵地挽过陈晨的胳膊一起走向出口，而那些烦恼暂且被抛之脑后。
陈晨母女乘坐的这趟车是南郊市今天最后一班车，等乘客刚拖着沉甸甸的行李走出站口早已在门口守株待兔的那群出租车司机和黑车司机一拥而上卖力地吆喝招揽乘客。
焦傲自觉自己像被粉丝拥着接机的明星，环顾四周后忍不住抬手遮住嘴巴贴着陈晨耳朵小声嘀咕：“妈，你看我们像不像明星，这么多人抢着载我们。”
陈晨打量了旁边拥挤的人群，赞同地点了点头：“你别说，还真是。”
母女俩人推着行李箱穿过拥挤的人群站在路边，手机里显示打到的车还有不到一公里就能接到她们。
正在盯着手机看的焦傲听见旁边陈晨说：“老房子那边还没收拾出来，我们先在酒店住着，等那边彻底收拾好了再搬进去。
“可以啊，那我能不能先去参观参观。”在陈晨提出带焦傲回故乡时，她就无比好奇母亲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到底长什么样。
“歇两天，先等卫生打扫好，我再带你过去。”
说着刚停在马路对面的那辆车就朝着她们摁喇叭。
“妈，车到了。”焦傲看了眼手机上的车牌与对面打喇叭的车牌相对应，拉着陈晨坐车前往酒店。
汽车在路上行驶，焦傲看向窗外不断经过的车辆，有的车因为乘客太大的行李无法关闭后备箱的门，索性就那样透明的在路上驰骋。
在来之前就听陈晨说了，这是一个很小的北方地级市，经济不发达，发展相对于关南市比较落后，但胜在民风淳朴。
路边昏黄的路灯旁大都种着高大的国槐树，又恰逢八月一阵微风后属于槐花的味道吹进了车内，这是焦傲第一次闻到这种味道，似乎是一种青草的涩味儿。
或许是在郊区的原因，周围低矮的居民楼中还穿插着一些平房四合院，那些人家门口有的还种着枣树和核桃树，茂盛的果实似乎在不久后就能品尝。
看着周围的风景逐渐变成了普通的居民小区后焦傲转身靠在椅背上，因为最近连续几天的高能量打包行李和寄东西让她身体疲惫不堪，这下终于到了地方手头上也没了什么事，再加上车上安静的环境让焦傲逐渐抬不起眼皮昏昏欲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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