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顾时凛走近，看见在办公椅里摇摆的小绿盆，皱了下眉。
等他捡起盆栽，拿在眼前仔细观察时，又无事发生。
毛茸茸的仙人球依旧小巧可爱，似乎与往日无异。
顾时凛看了一眼打开的窗户，刚好有阵风吹来。
手里的小盆栽很轻，会被吹倒也在情理之中。
可能自己出来的时候，它刚好滚落进椅子里，出于惯性，会摇晃也很正常。
顾时凛没再多想，把盆栽放回办公桌上。
而惊魂未定的容秋以为自己露馅了，生怕被顾时凛捏碎，一整天都不敢睁眼，心惊胆战地蹲在自己的小花盆里。
直到半夜，顾时凛已经入睡，他才悄悄睁开眼睛。
确认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自己一只小妖精后，他才伸出根须开始活动筋骨。
月光莹白，落在毛茸茸的小仙人球身上，仿佛黑夜里的一盏小夜灯。
容秋望着夜空的月亮，月亮仿佛也在望着他。
今晚的月亮真美呀。
容秋忍不住在心底小声感叹，然后打了个喷嚏。
美是真美，冷也是真的冷啊。
容秋连忙把自己毛茸茸的球球紧紧往盆里缩，几乎快缩成一滩毛饼了。
其实平时夜里还好，容秋不会这么怕冷，就是这至阴的月圆夜，对于喜阳惧阴的植物来说，犹如身处凛冬。
每一个月圆夜，容秋都是紧紧缩在花盆里贴着土熬过去的，今晚也不例外。
只是他白天一顿瞎折腾，一小半的土都洒进了办公椅里，今夜似乎比往常的月圆夜更冷了。
小仙人球一直抖个不停，直到太阳出来后才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时，已经下午了。
容秋眨了眨眼睛，环顾四周。
此刻办公室空无一人，顾时凛没在，应该开会去了吧。
容秋收回目光，如往常一样，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用根须卷起尺子量一量自己的球球。
想起昨天早上一下长了0.1厘米，容秋就情不自禁地兴奋。
然而——
球球量出来依旧是2.1厘米。
容秋忍不住在心里嘀咕：奇怪，今天怎么又不长肉了呢？
第二天醒来他又量了一遍，还是毫无变化。
容秋失望地将尺子放回去，蹲在盆里emo。
六点半，顾时凛从休息室出来，他也没看一眼。直到闻到熟悉的香味，才抬眼看向顾时凛。
顾时凛正在慢条斯理地吃三明治。
机会难得，容秋快速收拾心情，开始认真学着他细嚼慢咽的动作。
此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顾时凛看着屏幕皱了下眉。
容秋也盯着屏幕一边咀嚼一边皱眉。
顾时凛咽下食物，用纸巾慢慢擦干净手，才滑开接听键打开免提，手机里立刻传来顾老爷子不怀好意的声音，“时凛啊，晚上有空吗？”
顾时凛冷冰冰：“今晚有应酬。”
顾怀禛笑眯眯：“在哪儿应酬啊？”
顾时凛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您就别给我添乱了，最近都很忙。”
顾怀禛：“这怎么能是添乱呢？我跟你说这次这位苏小姐可不是一般人，你们一定合得来！”
顾时凛有些头疼，“您养病就不能专心养病吗？总干涉我的私人生活做什么？”
顾怀禛不悦：“你也知道我病了啊？要是没几天就死了呢？”
顾时凛：“别胡说。”
顾怀禛突然没声了。
过了会儿，他嗓音有些哽咽，“我就是病了，才想你早点成家。医生说我这病啊，又严重了，说不定没多少日子可活了。所以趁我现在还没死，……”
顾时凛没再说话。
老爷子一顿哭诉。
气氛逐渐变得沉重，容秋也一动不动，都快听哭了。
原来顾时凛的爷爷病得很严重，快要死了，怪不得顾时凛虽然不高兴却总是对他百依百顺。
容秋悄悄吸了吸鼻子。
眼看就要掉下泪来，顾时凛冷冰冰打断：“行了您别装了，一大把年纪也不嫌累。”
容秋：“……？？？”
可恶！说得这么感人竟然是装的？差点被骗哭，人类可真奸诈！
顾怀禛被戳破也不演了：“嘿你个臭小——”
顾时凛又打断他：“成家的事我会考虑，但您就别再插手了。您知道的，我并不想让您不高兴，但您也要适可而止。”
听到这话，容秋满头问号：成家？这里不就是顾时凛的家吗？顾时凛都有这么——大一个家了还要什么家呀？
电话那头的顾怀禛听到一向抗拒成家的孙儿这样说，立马笑道：“好好好，你自己谈，自己谈。我这老头子就不管了，只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这天过后，顾时凛的手机安静了许多，但他似乎心情很不好，还比以前更忙了，时常工作到深夜。
容秋也跟着熬夜，看着顾时凛皱眉翻文件、敲键盘、签字、用好几种语言跟人打电话，他学得不亦乐乎。
除了无法发出人类的声音，以及不知道人类怎样睡觉之外，他觉得自己跟人类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就是头晕似乎比之前严重了些，还有些精神不济。
以至于某天顾时凛在签字的时候，容秋照常趴在花盆边缘观察，看着看着就睡着了，一头栽了下来，滚到了刚签好字的天价合同上。
字迹被模糊，顾时凛并未生气。看着沾了墨汁的小仙人球，他合上钢笔，用湿巾耐心清理掉白色绒毛上的污渍，又将小家伙种回了盆里。
起身关上窗户。
容秋这一觉睡得很久，醒来已经是两天后了。
他正要伸出根须去卷抽屉里的尺子，就听到了顾时凛在窗边打电话的声音。
容秋吓得连忙缩回根须，老实蹲在盆里。
但他听着顾时凛叽里咕噜说着法语，又开始犯困了，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顾时凛眉心一凛，扭头看过来，审视着办公桌上的小盆栽。
随后简单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容秋刚闭上眼就发现自己被连盆带球地拿了起来，心脏狂跳：什……什么情况？
顾时凛指腹摩挲着花盆周围和底部。
这些天他时常会发现一些散落的细沙，有时在办公桌上，有时在文件夹里，有时也会在键盘上，原本只是以为韩越最近做事不仔细，可刚才那声音……
尽管顾时凛起了疑心，但经过一番检查，并没有发现任何不该有的东西。
他皱眉看了会儿毛茸茸的小仙人球，又将整个球体揉搓了一遍，还是一无所获。
接着他手指插进松软的沙土里搅弄，容秋被挠得痒痒，却不敢有任何动作和声音，只能装作一只普通的仙人球，不断在心底哀嚎：到底什么情况啊！
啊啊啊好痒……
受不了了救命QAQ
就在容秋忍不住要叫出声的时候，乱挠的手指突然抽离，花盆放回原位。
听着顾时凛走远的脚步声，接着传来洗手间“哗哗”的流水声，容秋才如获大赦，连连呼出几口气，稳住乱抖的根须。
好险，只差一点。
要是再多挠一会儿，他妖精的身份就要暴露了QAQ
可恶！顾时凛干嘛这样啊！
容秋愤愤地盯着正在慢条斯理洗手的顾时凛。
不过……他刚刚应该没发现什么吧？不然也不会这样轻易放过自己了。
事实也确实如容秋想的那样，一整天都无事发生，顾时凛还如往常一样加班到深夜。
等顾时凛进了休息室，关了灯，容秋才悄悄顺出尺子量了一下自己的球球。
——2.3厘米！！！
竟然长了0.2厘米！
容秋高兴得从花盆里跳出来原地转圈。
难道睡得久才能长肉？？？
容秋突然悟了，连忙又爬回盆里，闭上眼睛睡觉。
这次他又睡了两天，但醒来时球球没有任何变化。
显然生长规律和睡眠时间没有半毛钱关系。
容秋又开始emo。
更让他emo的是，他的学习对象一整天都不在办公室。
傍晚，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容秋立马看过去——
却不是顾时凛。
“抱歉顾昭先生，顾总不在，您不能进去。”韩越伸出一只胳膊挡在门口。
顾昭一头红发，黑色鸭舌帽压得很低，一身奢侈潮牌，抱着盆完全不搭调的君子兰，压低墨镜眉眼弯弯道，“知道知道，我就是专挑大哥不在的时候来的。”
“既然您已知晓，还请您理解我的工作。”韩越低眉垂首，另一只手向外做了个“请”的手势。
顾昭笑眯眯：“理解理解……”
“我理你个头啊！”他推上墨镜，从韩越胳膊底下一个闪身就冲进了办公室。
韩越追上前继续阻拦，还没碰到人顾昭就把手机怼他面前，“韩特助，我一个大明星也很忙的，要不你也理解理解我？别添堵了。”
他含笑挑眉，示意韩越看屏幕，并耸肩无声表示：我就是个跑腿的。
韩越这才看见屏幕上正在拨电话，备注“糟老头子”。很快，电话接通，顾怀禛也笑眯眯地：“小韩啊，是我让顾昭来的……”
听到顾老爷子这样说，韩越只能放行。
他可以拒绝没在集团任职的顾家小少爷顾昭，却是断然不敢拒绝老董事长的。何况老爷子这半年来一直在郊区别墅养病，万一受刺激病情加重，他一个小小特助可背不了这口大锅。
见韩越识趣退下，顾昭便抱着盆栽大摇大摆走向办公桌。
刚进来没注意，走近了才发现桌上有个白色的小毛球。
“什么玩意儿？”顾昭皱眉，弯腰凑近。
刚刚还在看戏的容秋此刻紧紧闭着眼睛：“……”你才是玩意儿呢。
这人可真没礼貌。
不仅没礼貌，还很没边界感，这样凑近看他，害得他生怕露出马脚。
所幸容秋一向藏得好装得像，顾昭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反而笑起来，“没看出来，大哥还挺少女心的，搁这儿养棉花糖呢？”
容秋：“……”我才不是棉花糖呢。
说完他才想起来，之前见顾时凛抽屉里的那种爆浆棉花糖比他足足大了一圈。
容秋又无语又失落。
“抱歉了啊棉花糖。”顾昭话音刚落，便把仙人球往旁边一挪，将君子兰赫然放在仙人球原来的位置上。然后拍照。
容秋：！！！
虽然之前也被挪过位置，但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的专属位置会被别的植物霸占，情急之下，他大叫出声：“喂！那是我的位置！”
顾昭拿着手机的手抖了一下。
刚才……他好像听到了一道有些稚气的男声，语气还不太好，似乎在控诉着什么。
反应过来后，顾昭立马环顾四周——
但这办公室里除了他自己，压根就没别人。也不可能是韩越，韩越早走了，何况那声音清脆稚气，绝不是一个二十八岁的男人能发出的音色。
一定是最近通告太多，工作压力大，产生幻听了。
顾昭收起手机，摇头笑笑，“总不可能是这棉花糖在说话吧？”
而此刻的“棉花糖”紧紧闭着眼睛和嘴巴，内心慌得一批：救命，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突然学会了说人话啊！
顾昭伸手拿起小绿盆。
察觉到异动，容秋咬紧牙关，紧张得埋在土里的根须都紧紧蜷了起来，不停在心底默念：不要发现我，不要发现我，不要发现我……
等他念完，顾昭已经将他放下了。
“本想把你扔了，但本少爷一向人帅心善，植物好歹也是一条小生命。”顾昭吊儿郎当地随口说着，视线却一刻也没离开过墙角的盆栽，最后实在没忍住摸了摸毛茸茸的小仙人球，温声道，“你就暂时待在这儿吧。谁让咱们家老爷子说，这周石蒜科的绿植旺大哥的桃花运呢？”
全程不敢睁眼的容秋一边琢磨着“桃花运是什么东西”，一边竖起耳朵听逐渐远去的脚步声，等到关门声响起，他才松了口气：还好没被发现QAQ
然后他慢慢睁开了眼睛。
这一睁眼，容秋整个球都不好了。
他不仅专属位置被君子兰给霸占了，还被那个红毛男扔在了墙角！
好可恶！好生气！
容秋太生气了！
气得他浑身的绒毛都立了起来！
他一怒之下从盆里爬出来，准备开始长征。但看着这超大的办公室，以及只能仰望的办公桌，再看看身后比他大了好多倍的花盆，容秋炸开的绒毛又都软了下来。
他只是个妖力低微的小妖精，根本没法爬回去，更别提还要带上这么大一个盆了。
望着遥远的办公桌，容秋委屈巴巴：没事。
毕竟这个角落只是阴暗了一点点，可比之前花鸟市场那个又挤又湿的角落好多啦。既来之则安之，总要活着。
就这样吧，角落也挺好的QA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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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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