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之后,距离去养心殿还有一段时间,桑晚棠本想先将样式和布匹颜色定下来,便试探性的向殿外的宫女打探一下新帝的喜好。
但她们二人也是第一次接触江铎,并不了解这些。
犹豫了一下,桑晚棠还是决定想办法出去打探打探,毕竟时间本就短缺,若是再做的不合新帝心意,怕是熬一宿也改不出来。
好在她昨晚揉了脚腕,现在勉强可以缓慢的行走,不会因此耽误。
桑晚棠打定主意,将先前带在身上的首饰取了出来,又拿了一个盛满碎银的荷包,再次敲响了殿门。
守在殿外的宫女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但又怕桑晚棠出什么事,还是皱着眉头将殿门打开了。
“何事?”年纪稍长的宫女一脸平静的看着桑晚棠,语气尽是疏远清淡。
桑晚棠莞尔一笑,将荷包塞进宫女手中,旋即又拿出首饰放到了另一个宫女手里:“还请两位姐姐通融一二,让我出去片刻,我有一封家书想交给在浣衣局的小妹,让其代我向家中报个平安。”
在敲门前,桑晚棠便已经做好了盘算。
要打动她们二人,还需先献上自己的诚意,让她们放松警惕,接着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为此,桑晚棠还特意拿出了自己之前准备好的假信封。
年纪小一点的宫女有些迟疑的看着手里的首饰,咽了咽口水,面上却依旧很是害怕:“可是当今圣上铁血手腕,若是被发现我们……”
年纪稍长的宫女也是紧蹙着眉头,犹豫的看向手里鼓鼓囊囊的荷包,看起来也没有一点要答应桑晚棠的样子。
桑晚棠早料到这副场景,悄悄酝酿一番,再次抬眼时眼眶里多了一层水光:“两位姐姐行行好,你们也看到了宫内的情形,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宫女,如今莫名被囚在这里整日提心吊胆,唯一的念想便是让家里安心,若是害怕被发现便将罪名都推到我身上,一定不会连累两位姐姐的。”
年纪稍长的宫女阅历丰富一些,闻言上下打量了几眼桑晚棠,注意到那张堪称天仙的脸,大抵能猜出新帝这分明是借着囚禁的名头掩盖自己看上这个小宫女的事情。
保不准眼前的人日后便是一宫的娘娘,如若能在此时卖个人情于自身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二人虽然对桑晚棠给出的碎银和首饰产生了些许的动容,但是这件事实在太过危险,一个不小心便会掉脑袋,因此两人一时都没有开口。
“两位姐姐放心,原本我只是一个打杂的小宫女,就算倒霉被别人瞧见了,这宫中也没有多少人认识我。”桑晚棠抬手佯装着抹了抹泪水,语气很是诚恳。
年纪稍长的宫女有些动容,如今这个时辰差不多到了各宫轮换的时候,各处都松懈些,更何况本就没有多少人知晓被囚在这里的宫女长什么样子,想来是不会引人注意的。
稍长的宫女手指握了握荷包,蹙起的眉头舒展开来:“既如此你便去吧,但送了信需立即回来,莫要让人看出端倪。”
桑晚棠闻言立刻露出几分欣喜,对着二人屈膝一礼:“多谢二位姐姐。”
芙华宫地势偏僻,平日里除却送膳的宫女几乎没有人过来,但以防万一,临走前桑晚棠还是折返来到铜镜前在自己的脸上画了一些雀斑,遮盖了大片原本白皙的肌肤。
这般不仔细看便不太能认出她。
顺利的出了宫殿,因为不熟悉地形,桑晚棠避免惹出麻烦,也不好随处乱走,只能在临近芙华宫的地方碰碰运气。
好在她运气尚佳,不消片刻,在不远处发现了一处小型的花圃,周围只有一个瘦削的宫女在打理。
芙华宫那里消息闭塞,或许可以从这名小宫女身上打探到什么。
桑晚棠当即缓步走过去,正打算开口,没想到对方忽的转过身来,衣摆和手上沾到的多多少少的泥土,险些蹭到桑晚棠身上。
宫女愣了愣,忽的明白了什么的样子,大方的笑了笑:“我叫蓝星,你也是被陛下打发到这里来清理这片花圃的?”
桑晚棠也微愣了一瞬,旋即温和的点了点头,顺着蓝星的话应了下来,旁敲侧击道:“是,你可知陛下为何要将这里花都给清理了?”
蓝星一听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神秘兮兮凑近桑晚棠耳边几分,悄声道:“当然是因为陛下不喜花哨,我听说,就这短短不到一日的时间,咱们陛下几乎都要将宫里的东西全都换一遍了,一点也不似从前那般奢靡的风气。”
桑晚棠闻言若有所思,目光落到花圃里,默默在心中重复一遍:不喜奢华,喜洁净。
“嘿,快来将这里的花都清理掉,不然到了黄昏可就没有晚膳了。”蓝星不知何时再次蹲在了花圃前,见桑晚棠在愣神,轻轻拽了下桑晚棠的衣摆。
桑晚棠回神,为了不露出端倪,应了两声,蹲下来与蓝星一同清理花朵,顺便继续打听别的事情。
二人说的有来有往,蓝星也是个活泼的性子,很快便与桑晚棠熟络起来,将自己知道的都交代了个干净。
眼见着打探差不多了,桑晚棠打算找一个借口悄悄溜走,刚站起身子,便看到不远处帝王的仪仗便缓缓向这里过来。
望着那一抹明黄,桑晚棠犹豫了一下,将要站起的身子又稳稳蹲在了地上,这会儿走了怕是会引人注意,还是等新帝走了她再离开保险些。
心里这般想着,桑晚棠手上的动作也没停,只是将头低的更低了。
随着帝王仪仗离得越来越近,桑晚棠的心跳也随之加快起来,却也不忘停下手中的活行礼。
二人规矩跪在一侧,一片阴影随之洒下,不知缘何,轿撵途径的这段距离仿佛分外漫长,像是将宫道走到了尽头,一股压迫感随之俱来。
洒在地上的影子一个接着一个经过桑晚棠的眼帘,就在帝王仪仗快要经过她们,一道低沉的声音忽的从轿撵上传来:“停。”
轿撵刚好在桑晚棠面前停下,顿时心中一紧,面上依旧平淡,眼神却微微向下垂下。
随行的太监不知晓江铎怎的突然停了下来,但也非常有眼力的没有多问,默默的候在一旁。
江铎撩起一侧的薄纱,扫了二人一眼,最终目光停在桑晚棠身上,眸中愈发锐利。
桑晚棠此刻脸上还顶着雀斑,依稀能感觉到江铎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似乎还夹杂些……不悦的意味,不禁暗中捏紧了衣袖。
许是江铎沉默,福公公瞧不出究竟是何意,小心的上前一步询问:“陛下可是察觉有什么不对?”
趁着江铎的注意被分走,桑晚棠大着胆子悄悄用余光看向轿撵中的人,准确来说,是那人身上的衣袍。
只看看瞧了一眼,还未细细探究上面的纹样,江铎已经将薄纱放下,从外面看只有一个朦胧的身形。
没有理会福公公,只是微薄的唇轻轻启开:“自作聪明。”
福公公一头雾水,肉眼可见的有些不知所措,一时分辨不出这句话是对谁说的,但江铎也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
“起。”
周围人听命,轿撵再次被抬起,福公公着急忙慌的甩了甩手中的拂尘,伴随江铎身侧,将欲脱口而出的话咽回去了。
桑晚棠也不知这位新帝是不是发现了她的举动,但依照常理应当认不出来她才是。
眼见着帝王轿撵远去,心中才暗自的松了口气。
“刚刚真是吓死我了。”蓝星站起来拍了拍胸脯,顺手用衣袖抹去头上的薄汗。
桑晚棠也随之站立起来,并没有纠结刚刚的那一幕,故作愁苦的拧了拧秀眉,话中带着些亏欠:“我忽然感觉不太舒服,要先回去一趟,劳烦你将剩余的花清理干净了。”
蓝星丝毫不在意的笑了笑,对着桑晚棠摆了摆手:“你快去吧,这里已经清理的大差不差了,我自己就可以。”
“多谢。”桑晚棠微微颔首,温婉一笑,遂不再多留,立即朝着芙华宫走去。
到殿前一切如常,并没有人发现自己离开过,桑晚棠对守门的两个宫女打了声招呼便入了殿内,顺道托青黛拿了盆水将脸上的雀斑洗掉。
处理好这一切,桑晚棠便坐在桌案前开始构思龙袍的事情,灵感忽现时便立刻用毛笔画下,不知不觉间便过了一个多时辰,龙袍也已经有了初形。
整体上并没有很繁复,赶一赶十日差不多可以完成,她做起来轻松,想来那新帝应当也不会再挑剔了。
很快便到了黄昏,柔和的阳光洒在琉璃瓦上,映出一片金光,仿佛整个皇宫都镀上了一层金边,这幅宁和的景象让人产生了昨日并没有发生宫变的错觉,瞧上去半点痕迹也无,仿佛一切本该这样。
桑晚棠将青黛画给自己的地图收进了袖口,临走前反复看了三遍才拿着量尺打开芙华宫的大门。
循着记忆一路朝着养心殿的方向走,偶尔遇到岔路口迟疑时,桑晚棠便趁着没人时拿出地图瞧一眼,一路上倒也算顺利的到了殿门前。
守在殿外的宫女进去禀报,不消片刻,养心殿的大门便缓缓打开。
桑晚棠谨慎地踏进去,微垂着头,一直走到桌案前那一抹玄色的身影前,才停住脚步,见了礼:“陛下金安。”
殿内正燃着香,丝丝缕缕的烟雾飘在眼前,衬得面前身影也逐渐朦胧起来,与此同时,鼻尖钻进一股莫名感觉很熟悉的清香。
江铎自桑晚棠踏进这里的那一刻便紧紧的盯着她,俊逸的眉目间尽显寒意,就这般细细的看着桑晚棠的神色。
但是桑晚棠面上除了摆出的恭敬,其余的什么也无。
感受到江铎毫不掩饰的目光,桑晚棠顾不得思考这股熟悉的香来自何处,只觉得浑身不自在,那股心悸越来越强烈。
“免礼。”不知过了多久,江铎方才收回视线,声音听起来似乎比宫变那晚还要冰冷。
桑晚棠站直了身子,只当这位新帝脾气怪,面上情绪不显,继而端着一个恪守规矩的宫女姿态。
半晌也没见江铎有动静,桑晚棠眼神低垂看向自己的脚尖,迟疑着握了握量尺,缓缓走进江铎:“奴婢为陛下量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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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打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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