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星足足“病”了三天。
白日里,他每天一醒来,先是把郁清决踹下床,短暂地补完觉以后,再一睁眼,又要面对两个说是来照顾他的,其实还要凌星安抚他们的情绪,避免他们在房间里吵起来。
当然,凌星也不是没试过任由他们吵,只是左耳听到一句阴阳,右耳紧接着又听到一句怪气,一来一往,折腾的人实在没法休息。
凌星甚至觉得军医留下的药都因为他们的存在少了几层功效。
要不是身上没力气,他恨不得一人拍一个巴掌。
拍到两边脸颊红通通的高高肿起,兴许就会安静了。
到了傍晚,郁还梦有他固定的休闲娱乐活动和不固定的玩伴,于是硬拉着应随风离开了——应随风自然不从,随后就会展开一场起码长达十五分钟的拉锯战。
十五分钟以后,两人双双消失在房门口。
这时,凌星终于有了片刻喘息的机会。
然而还没有结束。
应随风不是个安分的,被郁还梦拉走以后关进客房,不过一分钟,他又翻窗逃走,再一翻窗,带着一把刚刚沐浴了夕阳的小花束跃进凌星的房间。
军医才离开,空气中飘着一点儿消毒水的味道,莫名让人安心。
凌星仍然躺在床上,安安静静地蜷缩成一团。
应随风捧着无名野花的手被在身后,放轻了脚步,无声靠近。
“宝贝,我又回来了!”
他轻轻拍了拍杯子,却意料之外地没看见凌星掀开被子、满眼困顿地瞪着他。
团起来的被子在他手掌地下狠狠抖动了一下。
应随风察觉到不对,连忙掀开被子,让里面的凌星透了一口气,“……唔,好冷。”
这会儿虽然不是盛夏了,但天气还没有彻底转凉,万不可能觉得冷,何况凌星这两天鲜少出门,不是盖被子就是裹毯子,应随风都有一种他要提前进入冬眠的错觉。
眼下没了郁还梦在旁打扰,更加深了他的猜测:凌星这场“病”来得太突然,也太漫长了,像是有人在背后做了手脚……
白天郁还梦在的时候,应随风旁敲侧击地问过凌星生病的缘由,凌星只说是普通的发烧,不用担心。
可是这都治疗了几天了!
还这么严重。
他一戳他的肩膀,整个人就抖成了筛子。
那个军医瞧着也不像是很不靠谱……
“你为什么不肯对我我实话?”应随风又将被子盖了回去,然后把凌星从床上扶起来,隔着被子,面对面抱着他,额头贴着额头,感受温度。
应随风长长地叹了口气,“不是说好了,彼此之间要有信任吗?我都对你坦言了来烈族的目的。”
“信任?”凌星微微睁开了一条眼缝,看着他,因为高热而从眼角钻出来的泪珠悬挂在纤长的睫毛上,一颤一颤的,平白添了几分委屈,但声音里面仍然带着钢筋,甚至冷冷笑了一声,“你刚认识我的时候,有想过这个词吗?”
应随风沉默了片刻,勾起他鬓边的一缕长发卷在指尖,一边玩,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宝贝,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还不认识我。”
“躲在系统后面的偷窥狂。”凌星懒得多说话,也懒得租住他玩头发,脑袋一歪,很快又盖上了眼皮。
应随风笑嘻嘻地认下了这个称呼,轻声说:“当时不是迫不得已嘛,你现在可不能报复我。”
凌星没吱声。
应随风便隔着被子环住他的腰身,轻轻晃了晃,“你听见了吗?不能报复。”
“听见了吗?听……”
一只手虚弱地伸过来,四面漏风地掩住他的嘴。
凌星嫌弃地说:“你怎么这么吵?”
再次见面之后,似乎还比之前黏人了。
“没有吵,”应随风依旧笑着说,“我只是确认我对你而言,是真实存在的。”
因为很害怕会再失去一个人。
应随风现在知道了,生命的流逝不过眨眼的功夫,有时候连挽留的话都来不及说出口。
他在凌星耳侧,突然很低地说了一句:“我还没有找到七七。”
凌星偏着的脑袋向他靠了靠,也是低声说:“我会找到他的。”
“嗯。”应随风说完,倏地凄凉一笑,“我这算不算是在卖惨?”
凌星想了想说:“不算。”
“那有用吗?”应随风问。
凌星点了点头,声音轻的像是将要睡过去一般,“我不告诉你,是因为我也不确定郁清决究竟要做什么。”
“你的病是郁清决搞的鬼?”
“应该是,”凌星说,“他给了我一块核心源,我只是碰了一下,就开始发烧了。先前我也碰过你那块核心源,那时候一点儿反应也没有。他无缘无故突然给我一块核心源,也是很奇怪。”
“所以你现在的反应是因为……在经历异变?那个军医有没有说明是什么异变方向?”应随风问。
“异变方向?”凌星不解。
应随风说:“十年前,高塔发生了一场爆炸,无数核心源顺着河流流入人间,每条河流滋养着不同的土地,孕育着不同的生命,也就诞生出了现如今不同的异族。而人类所在的地区——禾安区,因为凌长官的存在,并没有收到核心源的影响,没有人知道那片土地上的人如果经历了异变,会变成什么样子。你现在又是在烈族的地盘上……”
“我会变成烈族吗?烈族……是会吐火吗?把你的鸡翅膀烤熟。”凌星淡淡地说。
“……”应随风眉尾有些震惊地向上一挑,“你烧糊涂了?”
“太热了……”凌星昏昏欲睡。
“出去吹吹风怎么样?”应随风瞧了一眼窗外已经压近天边的黄昏,再一低眉,眼眸里带着残余的色彩看向凌星,完全忍不住的,在凌星眉眼间落下轻轻一吻,“去吗?”
凌星对他的突发奇想很无奈,懒懒地说:“蠢货,我还在发烧。”
应随风又亲了一下他的眼睛,“没事,我护着你呢。而且你这发烧也不是生病,应该……没事的吧?”
对这么一件小事,凌星却好像经过了深思熟虑,烈火淬炼,才终于应了一声,“嗯。”
并把应随风得寸进尺凑过来想要再亲一下的嘴巴拍了回去。
应随风被拍出了一个笑容,偏头在凌星脸上亲昵地蹭了一下,猛地连人带被抱了起来,正要蹦出窗,又一脚撤了回来,“不行,这个杯子不行,衣服也不行,我给你找一身保暖的,再加个防风斗篷。”
凌星难得被折腾了不烦也不恼,就静静地靠在床头,半垂着眼眸,看着应随风在房间里搜罗出好几件衣服给他换上——短短三四天的时间,应随风倒是比他一个成天躺在床上的人更熟悉这间房。
“好了,还觉得冷吗?”应随风蹲在凌星身前,给他换好了一对护膝,抬眸问着。
凌星看着自己这一身的大张旗鼓,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要去冰川徒步冒险。
他抬手脱了最外面的一件夹绒外套,热气熏得他已经困到不行了,懒得多骂应随风两句,只说:“就这样吧。”
“好。”
夕阳不会为他们停留。
应随风最后见到的橘红色的光束尾巴已经没入天边,整个世界染上了一层清透却渐渐黯淡的蓝色。
飞行在风里,空气也是清爽的,只是偶尔掠过几缕焦土的气息。
凌星被应随风抱在怀里,虽然全身都受到了掩护,但一脑袋沉甸甸的困意还是被风吹的层层剥开,很快清醒了。
他完全地睁开了眼睛,看着纯粹的蓝色天空,还有残留着一点点橘色、粉色的云朵。
经历了这么多事,心里的念想终于在这一刻全部清空了,空空荡荡的,却让人觉得自在、舒服。
凌星呼出一口热气,又吸入一口冷气,身体里的温度渐渐变得平衡。
碎发在额前随风飞着,凌星偏头,瞧着身后护着他的翅膀,有一瞬间,冒出了一个想法:
如果这双翅膀是他的……也不错。
顾忌着凌星的病,应随风没带他在外面吹风太久,等到天空的蓝色彻底暗下去,应随风一收翅膀,很快飞回去了。
入夜了。
郁清决忙于工作还没回来,郁还梦更是不知道到哪里去撒欢了。
应随风打开窗看着一室的静默,微微翘起嘴角,心想:还是自己做靠谱。
成为凌星身边最贴心的人指日可待!
他也不管郁还梦明天一露面就会找他麻烦,直接用郁还梦留给凌星的手机叫来军医,让军医再瞧一眼凌星,以免傍晚的一趟溜达加重了凌星的病情。
军医这两天都往凌星这里奔波,已经熟悉了许多,也不管到底是听了谁的指令,一心只想治好凌星。
今天再用各种仪器往凌星身上“biubiubiu”一通检查,却惊奇地发现:“你!你这是……”
军医一句话没说话,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了看凌星,又看了看仪器上的数据。
凌星懒懒地靠在应随风用好几个抱枕堆起来的软垫上,很平静地问:“我怎么了?”
说完,他自己也有所察觉,抬手,用手背贴了一下脑门。
军医急忙掏出温度计,又是一下“biu”,“温度降下去了。除此以外,凌先生,你还有其他感觉吗?”
军医的眼睛里充满了求知欲,一眨不眨地盯着凌星。
其他的感觉……
凌星盯着自己的掌心,一种跃跃欲试的感觉涌上来。
下一秒,他挥手甩出了一记风刃,在墙壁上破开一道口子。
“轰隆——”
一声巨响,吓得军医缩起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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