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婚约了……
这件事在郁清决嘴里平淡地说出来，却在郁还梦的脑袋里上蹿下跳，一阵闹腾。
至于在闹腾什么……郁还梦先是震惊、不可置信，他哥竟然放手了，震惊之后，他还有一些欢喜，喜什么呢？
——郁还梦愣愣地思索了一会儿这个问题，最后发现，他欢喜的是凌星身上少了一道对于他的枷锁。
晚餐送上桌以后，郁还梦坐在他哥和凌星中间，左边瞄一眼，右边瞄一眼，心虚的都不敢动筷子了。
两边的人各自藏着心事，一个都没发现郁还梦摆在面上的心思，倒是坐在对面的那位所一时还没有散尽醋意，一眼便瞧出来了。
同道中人。
不过是一个比较怂的同道中人。
真好。
特别好。
应随风嘴角向上一翘，低头扒了一大口米饭。
凌星和郁清决之间的这种氛围一直持续到烈族和羽族的联盟仪式之后。
凌星坐在台下，第一排，毫无遮挡地看着台上的两个人虚假言笑，礼貌握手，尤其是应随风，面对着郁清决笑得格外灿烂，标准地咧开了八颗牙，握着郁清决的手重重地上下晃了又晃。
媒体拍下来的静态图或许看着很友好，但凌星是亲眼见证了动态的现场，根本不觉得两族之间存在着友善，也毫无联盟的诚意，更像是两个仇家被迫演了一出戏。
凌星没忍住，“噗嗤”笑了一声。
应随风身在台上，面对着郁清决，握手之后还捧着烈族火红的旗帜表示友善，但一双眼睛始终有些斜视，片刻不移地关注着凌星，见他突然笑了，倒是终于降下了悬浮的嘴角，真心诚意地展露出一个笑容。
火红的烈族旗帜将他的脸衬得格外光彩照人。
凌星看见他的笑，偏过脸，以手掩面。
郁清决注意到他们台上台下的来往的一瞬间，捧着羽族旗帜的手都变成了爪状，但碍于现场媒体众多，他很需要把烈族的名声传扬出去，硬生生忍下了，一扶眼镜，仍是一副温润亲和的样子。
背后有一双手在推动，烈族和羽族联盟的消息仿佛乘上了河流中最快的船只，迅速传播到这片土地的每一个地方。
这一场联盟有主次之分，主——当然是烈族，现存唯一的能够和魅族一较高下的战斗力。
魅族其实并没有什么战斗力，他们的战力全来自于石族，偏偏石族的长官跟着了魔一样，对杰萨林唯命是从。
石族，一个异变出了强健身躯的种族，其中自然有人不服于看似来自石族长官、实则来自杰萨林的命令。
石族之中爆发了好几次反抗行动，现今四分五裂，只是最强悍的武装力量仍然被石族长官——被杰萨林牢牢掌控着。
坚不可摧的防御力，再加上一靠近就百分百生效的精神控制，让魅族稳稳地坐在不败的宝座上，最多也只是显出颓势。
颓废一时，还有再生的力量。
要击垮他们，只能从内部核心下手了。
凌星坐在郁清决指挥官的座位上，对着战略地图好一顿研究，指尖在烈族与魅族中间——也是所有种族中间的那块土地上停留了许久，“这里……是高塔？”
郁清决站在他身后，一手放在椅背上，一手撑着桌面，半环着凌星，“……是，那里是高塔。”
曾经关着凌星的地方。
而郁清决早知道凌星被关在那里，却没有及时去救。
他那时候……知道凌星的消息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郁清决把记忆往回倒，其实他已经记不清那天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有得知凌星的消息之后，那阵失而复得的喜悦仍然清晰地浮现在心头，好像这阵喜悦从那时起便驻扎在心间了。
然而，他硬生生地让另一个念头压在了那些喜悦之上，假装感受不到。
——他要给烈族找一个机会，一个决不能出错的、能够彻底打败魅族的机会。
杰萨林这个人，郁清决专门找人调查过他，虽然他将自己的过往隐瞒的很严实，但那些过往大多来源于出身，他至今没有抛掉那个生来携带的姓氏，便给了别人调查的机会。
杰萨林……绕是郁清决这个完完全全的事外之人，只是看属下递上来的文字描述，也忍不住感叹：这人的过往真是凄惨，惨到郁清决都觉得他现在如此疯魔是正常的了。
杰萨林上位之后，带着石族的战斗力在各处点燃战火，大有一种我过得不好就要拉着别人一起下地狱的架势。
以及，杰萨林在暗地里利用各种异族试验药品……不顾副作用。
这些明的暗的，都说明了杰萨林不是一个好的领导者，跟随着他的人，不是受到压迫，就是本身行如禽兽。
可是即便过往再惨，也不能够洗刷掉杰萨林的作为。
这个因为他而变得更加不堪入目的世界上，不知有多少人正在经历或悲或苦的事情。
从向无辜的人打出第一颗子弹的那一天起，杰萨林便没有了流泪诉苦的资格。
现在的杰萨林在人前，也不会有除了暴戾以外的激烈表现了。
除非，他面对的是……
郁清决低眉，深深地看了一眼凌星，半晌，轻吐了一口气。
他抬手，摘下了他指挥官的军帽，放在凌星手边的桌子上。
一顶帽子对凌星来说好像是一个没有危险的炭火，火正烧得旺，热得很，凌星唯恐避之不及地躲开了。
他收起手，撑着脑袋，偏过脸看着郁清决，眉眼间看着没什么精神，开口也像是吊着一口气一样：“郁清决，你刚才是在……后悔吗？”
“……”
郁清决没吭声。
“晚了。”
郁清决自嘲地笑了笑，“我知道。”
“你知道个锤子，”凌星说，“你还要利用我呢，你能知道什么。”
被说中了的郁清决再次陷入沉默，只是这一次，他注意到了一个问题：凌星知道他的利用，为什么心甘情愿地被他利用呢？
或许不是心甘情愿，是凌星也有图谋。
图谋什么？
郁清决抬眸，眼神细细地将他念想了多年的容貌勾勒一遍，竟然丝毫猜不出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是因为他们已经各自走向了全然不同的两条道了吗？
还是因为他对他全无情意？
或许都是。
郁清决抿了抿唇角，没有开口问，也不敢多问。
郁清决垂下了视线，凌星却仍然看着他，微微勾起了一个笑容。
他打算报复一下郁清决，总不能白白被人利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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