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七七尴尬地“啊”了一声，声音平滑的像是他娇嫩的小脸蛋在地上拖行。
继续眨巴眨巴眼睛。
正在应随风以为他妄图用眨眼睛来治愈眼疾的时候，应七七终于眨出了一颗硕大的泪珠，眼泪顺着眼角光滑地淌下他的脸颊，好不可怜。
应七七顺势“哇”一声哭出来，更深地扑进凌星的怀抱，抽抽噎噎地说：“对不起，姐……对不起哥哥，我不是故意喊错的。我年纪小，再加上平常应随风管我管得严，总是不让我出门，我见过的人也少，所以一看到你这么漂亮，就，认错了……对不起……”
说完又是一阵哭嚎，浑身仿佛哭没了力气似的，软趴趴倒在凌星身上，临场发挥的眼泪尽数沾在凌星的衣领，晕湿了一片。
要不是这会儿抱着应七七，凌星都不知道双手应该放在哪儿了。
他像是被人在脖子上套了一根直通天际的绳索，身体紧紧绷着，但还是努力仰头，拉长脖颈线条，不让自己在哭声中窒息而亡。
应七七的哭声倏然一顿，安静了两个粗喘的呼吸之后，他在凌星的怀抱里立起来，两只手掰着凌星的下颌线，把拉伸至极限的脖颈线条缩回来，两人面对面。
应七七软声软语地问：“姐……睫毛很长的哥哥，你是在嫌弃我吗？”
凌星顿了顿，“没有嫌弃，不过，你又想叫我‘姐姐’是吗？”
脸颊两边小小的触感明明没什么攻击力，温暖而厚实，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把凌星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应七七一人身上。
这小孩的吸引力要比他哥哥多。
很多。
也不知道应随风听到这句话会不会被气死。
应随风已经气死了。
他看着应七七如此轻易地接近凌星，一股热气轰然涌上大脑，这股灼热的温暖似乎还顺便烧坏了控制表情的面部神经。
应随风笑得万分慈爱，一个箭步上前，魔爪伸入凌星的怀抱，一把拎起应七七的后领，将人提溜了出来，“你跟人道歉就道歉，怎么好端端的，还在话里夹两句对我的谴责。还有我什么时候管你管得严了,诽谤论罪的哦。”
说完，还瞪着眼，龇了一口大白牙，带着婴幼儿式的恐吓，对着应七七笑得和向日葵一样灿烂。
应七七面对年长者这般的恐吓，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一张小脸上甚至有了翻白眼的前兆。
“你是不是在怪我在漂亮哥哥面前破坏了你的形象，我没有，我都是实话实说的。”
应七七的手臂绕到脑后，挤出了两节正值时节的藕的粗细，白白嫩嫩的拍了拍应随风的“爪子”，示意拎得太紧了，松一些儿。
应随风嘴上恶狠狠说着“别得寸进尺”，但还是把手松开了。
应七七压根没把他哥的警告当回事儿，兀自一转头，娴熟地双手抱拳，对着凌星拜了又拜，“漂亮哥哥，我不是故意说错的，你知道我年纪小的哦，有时候说话不注意，你不会真的怪我的吧。”
……
“年纪小”这个说辞，果真屡试不爽。
一旁免费看戏许久的青霆终于回过神来，懵懵懂懂地说：“可是……你和同年龄的小孩不一样……而且，七七你这话说的是不是有点……”
应七七当即拦住他：“……你不许再说话了！”
“嗯哼，”应随风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应七七你的洗脑包到期了，记得给他续费。”
真是热闹。
凌星看着三个人的目光越发低沉温柔，忍不住在心里发出一声喟叹。
这样的热闹好像只是短暂地和他接触，从来无法深入，反倒把他和这个新世界的距离拉远了。
凌星屏住呼吸，低头看着地面，心里被打乱的方向盘蓦地停下来。
他顺着方向的指引，向后撤了……
半步都还没踏出去，应随风突然伸手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欸，干嘛，都跟我回家了还想跑啊？我跟你说，来不及了。”
“我……”
凌星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下意识就想挣脱。
没想到只是拽了一下，应随风就碰瓷一样地往他身上倒，嘴边还悬挂着一句不着调的话，“你还真想跑……你……别走……”
一颗沉重的脑袋霎那间压在凌星的肩膀上，他毫无防备，后退的动作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又有一股力量迫使他向后。
这回儿，肢体上倒是做出了一点儿向上的反应，可惜无能为力，应随风真是好重一个人……连带着他的翅膀的重量。
……好重的一只“鸟”，也不知道他怎么做到在天上飞得那么自由。
就在凌星觉得身体快要砸在地上的时候，突然有一群人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扶住了他们。
待反应过来时，凌星已经被团团围绕着，几个人七手八脚地将砸在他身上的应随风抬走，一句话都没多说，像是被载入了既定程序的机器人，完成了任务就撤退。
刚刚四周无人，没有眼睛看见，他们是怎么知道应随风晕倒了？
那两个小孩也没喊，好像习惯了这种事情的发生，知道会有大人来处理。
凌星倚着层层叠叠的问题站稳之后，看见一位老人家逆着人群离开的方向，迎面向他走来。
这位应当就是领头的。
老人家拄着一根拐杖，弯着腰，后背高高隆起成一个不自然的形状，整个人近乎是折叠的。
她还能好好行走在土地上真是一个奇迹。
她的声音沙哑，却温厚，不疾不徐地说：“孩子。”
是在……叫他吗？
凌星与她对视。
老人家含着笑点了点头，“我是在叫你。我认得你。”
凌星问：“你认得我？”
应随风刚才说，这个地方距离高塔大约有五百公里。
天南海北的两个人。
年龄相差巨大，身份截然不同。
难不成是网友？
这老人家看上去也不是特别时髦——普普通通的装束，脚上踩着一双布鞋，银灰花白的头发用一根深色的木簪挽着，质朴淳厚。
此刻使用的这张脸、这具身体，都和穿越之前的他一模一样。
照理来说，他在这里是没有身份的，履历一片空白。
这位老人家到底是怎么认识他的？
他的穿越，似乎并不简单。
老人家瞧见了凌星的疑惑，宽慰道：“你别担心，这里不是什么不安全的地方。这里的每一人都认得你，都会很喜欢你的。”
听上去，他好像还是个家喻户晓的人物。
但也有可能，她只是说了一句场面话。
毕竟刚才那堆人涌向他的时候，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我。”
凌星原本想问“我到底是谁？”，但是担心奇怪的问题惊着上了年纪的老人，于是又改口：“我能暂时留在这里吗？”
他一边说，一边抬起头，茫然的视线穿过老人家年迈的肩膀，望向远处那片灰白的房屋。
这个地方，不被太阳光祝福，所有的光源皆来自于一盏盏随时可以被掐灭的灯，昏昏暗暗地照亮了街道的每一个角落，竟然不显得苍凉。
铺满某间房屋的爬山虎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叶片表面油光发亮。
一只小虫飞来，短暂停留，又飞走，那振动的翅膀也是晶莹发亮的。
像是黑夜里的星光，一点一点地亮着。
老人家顺着凌星的目光，也瞧了一眼，“看，这个地方很好吧。如果你愿意留下来的话，我非常乐意，随风也会很开心的。”
凌星问：“您……和应随风很熟？”
老人家：“当然，整个羽族都与他相熟。你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有多重的分量，随风的存在对于羽族来说，是一样的。”
凌星觉得她还算面善，说不定是个好说话的，便问：“那您知道应随风是为了救我才昏迷的吗？”
“知道。”老人家点了点头。
“他为什么要救我？”凌星又问。
老人家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事情，眼神暗淡下去，最后还是闭上了嘴，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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