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辞话音刚落,院外忽然传来属官轻唤的声音,说是波斯商队的管事带着几匹金线样品前来,想请她过目成色。她刚要起身,手腕却被萧彻轻轻攥住,他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语气里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挽留:“让属官先引去偏厅候着,不差这片刻。”
沈清辞回头看他,见他目光落在案头那方压着文书的海棠纹镇纸上,便知他还有话要说。果然,萧彻弯腰将那匹“南洋红”织锦往中间拢了拢,指尖沿着纹样边缘摩挲:“波斯的金线久负盛名,此番合作,他们若肯拿出上等货,这融合纹样的成品,定能在西域卖出天价。”他话锋一转,视线落在她泛红的耳尖上,“但比起商路收益,我更想知道,你方才那句‘等盟约签了再说’,算不算允诺?”
沈清辞垂眸整理着案上的文书,耳尖的热度却迟迟未散。她想起三月前刚接下通商署丞之职时,朝堂非议如潮,是萧彻在御前力排众议,将北境商路的旧档尽数送她,还悄悄调了两名熟悉西域风俗的旧部来帮衬;想起为寻南洋染料,她亲自跟着商队走了半月水路,萧彻虽远在北境,却总能提前让人在沿途驿站备好伤药与御寒的衣物。这些细碎的关照,早已比朝堂上的扶持更让人心动。
“盟约签了,自然算数。”她轻声应着,抬眼时恰对上萧彻含笑的目光,连忙又补充道,“不过你得说清楚,想要什么物件——是束腰的锦带,还是衬里的方巾?”
“都不是。”萧彻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好的纸,轻轻展开铺在案上。纸上是一幅简单的图样,画着一枚玉佩的形状,边缘却用细笔勾勒出海棠缠枝纹,“我听闻西域女子常将织锦裁成小块,衬在玉佩背面防潮。我想要的,是你亲手裁这‘南洋红’,替我衬在这枚玉佩后。”他说着,从腰间解下一枚白玉佩,玉佩通体莹润,唯独背面留着一块浅浅的凹槽,“这是我母妃留下的旧物,如今衬上你亲手裁的锦,才算真的妥帖。”
沈清辞指尖触到玉佩冰凉的触感,心头忽然一暖。她知晓萧彻的母妃早逝,他自小在北境军营长大,性子素来沉稳寡言,如今肯将这般私密的念想说与自己听,已是远超“伙伴”的亲近。她刚要开口,偏厅方向忽然传来属官略带急切的声音,说是波斯管事执意要当面请教金线与丝绸的配色细节。
“去吧,别让使臣那边起了疑心。”萧彻松开她的手腕,将玉佩轻轻放在织锦上,“这两样,我先留在你这儿。”他望着她起身时裙摆扫过案角的模样,又补了一句,“晚些时候,我让膳房送些你爱吃的杏仁酪来,算犒劳你今日敲定盟约的功劳。”
沈清辞颔首应下,转身往外走时,脚步竟比来时轻快了几分。穿过庭院时,晚风带着海棠花的香气扑面而来,她抬手拂过鬓边的发丝,忽然瞥见廊下挂着的鸟笼里,一只画眉正对着夕阳梳理羽毛。恍惚间,她想起萧彻曾说过,待西域商路彻底安稳,便请旨卸了北境军职,带着她去丝路尽头看看波斯的沙丘与南洋的海岛。那时她只当是安抚人心的话,如今却忽然生出几分真切的期待。
等她在偏厅与波斯管事敲定金线成色,又吩咐织坊连夜赶制纹样样品,再回到书房时,天色已暗了下来。案上的玉佩与织锦仍摆在原处,旁边却多了一碟冒着热气的杏仁酪,瓷碟边还压着一张小纸条,是萧彻的字迹:“盟约之事勿急,你连日操劳,需得按时歇息。”
沈清辞拿起瓷勺舀了一口杏仁酪,甜而不腻的滋味在舌尖化开。她走到窗边,望着院中被夜色晕染的海棠树,忽然听见墙外传来熟悉的马蹄声——想来是萧彻回府了。她转身回到案前,小心翼翼地将那匹“南洋红”织锦叠好,又拿起玉佩贴在掌心,冰凉的玉质似乎也染上了几分暖意。
就在这时,书童捧着一封密信进来,说是北境加急送来的。沈清辞拆开一看,信上是萧彻留在北境的副将所写,言明突厥近日有异动,似乎在暗中联络西域小国,意图阻拦波斯商队的后续运输。她眉头微蹙,刚要让人去彻王府通报,却忽然想起白日里萧彻在朝堂上的从容——想来他早已料到突厥会有动作,那番在御前保下通商署、敲定与波斯的盟约,或许不仅是为了财权,更是为了借波斯之力彻底钳制突厥的势力。
她将密信收好,重新拿起案上的盟约细则,指尖在“北境轻骑护送”那条上轻轻划过。原来从一开始,他的棋局就布得比她想的更远。而她,不仅要做他商路上的伙伴,更要成为他棋局中最能信赖的助力。
沈清辞重新坐回案前,点燃烛火,提笔在盟约细则后添上一条:“若遇突厥扰路,通商署可直接调动北境护商轻骑,所需粮草由西域商税先行垫付。”写完后,她望着烛火下那枚玉佩与织锦,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意。待明日盟约签下,她便亲手将织锦裁好衬进玉佩,再陪着他一起,把这延绵千里的丝路,走得更稳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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