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天南并未第一时间答话。明辽也不急,抱剑在旁,从容等待回复。
白济泽正欲反驳,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如朱砂所说,他现在连自己都顾不上,他能拿什么来教黎天南?
面对朱砂他尚有几分底气能争,可遇上剑痴明辽,他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原剧情中明辽一心求取剑道,直至结局参与围剿天祸身陨也未曾收徒,或者说根本没人能入她的眼。她若是看上了谁想收徒,那必定会悉心教导,不会像朱砂那样放养。夺神兵她肯定也能直接压制住,不会被反噬,用不着等自己徒弟伸手帮忙。
其实……他也不是必须收黎天南为徒不可啊?只要黎天南这次不在朱砂名下就可以了,只要有个能看住且信任黎天南的人就行了。
非要从他和明辽当中选一个,那肯定是明辽更好。
白济泽想明白了这点,放开了手。
黎天南余光扫了身侧的人一眼,面上并无表示。他朝明辽轻轻一拜,又转身拜了朱砂与白济泽。
黎天南不卑不亢道:“多谢诸位仙长厚爱,晚辈只是个目不识丁的乡野匹夫,从未有过入道的想法。况且家中还有父母和小弟需要照顾,晚辈这次奔赴福缘节也只是为了沾沾‘福缘’带回家去,盼来年能有个好收成。想来是我与明决门无缘。”
明辽笑道:“你这谈吐可不像乡野匹夫啊。罢了,无缘便无缘吧。”
她再看白济泽,眼中情绪淡然,可白济泽却不知为何有些畏惧,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他这一退,明辽又笑了:“我看你和我这位师弟倒是有缘,你们聊吧。伍徵,跟我来。”
她反手一拽朱砂的衣领,跟拎剑一样把人轻松拎走了。朱砂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眨眼间被带出去上百个石阶。
白济泽等那二人都走远了,才靠近了些压低声音问黎天南:“你不想入明决门?”
黎天南被白济泽这突然靠近吓了一跳,少年拉开两步距离,低头嗫嚅道:“嗯……”
那跑上来做什么的?真就求个好收成……?
好吧其实那样也没什么不好的,不如说再好不过了。
至少证明黎天南现在和家里人关系不错,不会吃不饱饭,黎家父母也没有因为黎天南的天赋极佳就强迫他入明决门修仙。
开启种田if线,当一个过分好看的农夫,种种稻子养养猪,平淡且幸福地过完这一生。
再怎么样也不会比原结局差了。
等等。
白济泽捏了捏眉心,问:“你为什么要偷别人的请帖?”
为个收成不至于这么拼啊?
“……我有难处。”
黎天南低着头,耳廓发红,声音微颤。他抓着自己的小臂,缩起肩膀,把自己的存在感尽可能减弱。
白济泽:“……”
又来这招?也是出息了,吃上了两次男主的硬控技能了。原文里能有幸吃两次这招的人物可不多。
黎天南悄悄看他一眼,又迅速把头低了下去:“多谢仙长出言袒护,若是让仙长难做了……晚辈离山便是。左右也是晚辈不该叨扰……”
好了,可以了,再演就过了。
黎天南前期的演技还是青涩,骗骗不知情的人还好。白济泽一个追了两年连载的人再看开头的新人美时期男主,心情分外复杂。
他拍拍黎天南肩膀,宽慰道:“无事,来都来了。我带你上去吧。”
说罢,他习以为常地往黎天南腰间一揽,黎天南浑身一僵。白济泽倒没觉得自己做的哪里不对,督促朱砂那些个弟子晨跑时他也这样带体力不支的小朋友上山。
把人带到怀里,白济泽还下意识掂了掂,长挺好,挺结实。他点了点头,嘟囔了一句:“长这么大了。”提气运功,云雾飘渺间踏过重重石阶,一眨眼就已经带着黎天南立在了真正的明决门入口前。
白济泽把人放下:“怎么样?晕不晕?”
黎天南摇了摇头。
白济泽看着那张波澜不惊的男主脸,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
什么叫一表人才,这就是一表人才。就是这张写着“我不是普通人”的脸,写着“此子前途无量大有作为”伟大的脸。
“小陆!掌门师姐找你,速来明主堂。快快快!”
白济泽按下腰间随灵力波动浮起的传信玉牌,朱砂的传信化成金字一个个往外冒,又消散在山间薄雾中:“快点快点。我和辽师姐还有明运师兄都在,就差你了!”
白济泽指尖按在玉牌上,调用灵力回了一句:“知道了,马上来。”
玉牌另一边接收到了他的消息,安静了下去。
白济泽想到又要开大会,没忍住叹息一声。
黎天南跟在这声叹息后问:“仙长要离开了?”
白济泽点了点头:“没事,掌门师姐找我开个小会。等会得空我再来这转转,你先去席上找位置吧。”
黎天南犹豫片刻,从胸前衣襟处抽出那张被折了二折的红纸签文:“这签文,仙长可还有解……?”
“……”他差点忘了这茬。
怪不得黎天南在半路候着呢,原来是在等他解签。
现下掌门急召,他当然是没空了,此处也不比师太祖那清净,人来人往,除了有打扫的弟子,还有上山的凡人。在这解黎天南的签被旁人听去,他心里头感觉怪怪的。而且保不准又要被围着看手相什么的。
黎天南观他面色不好,善解人意道:“那便等仙长得空再……”
白济泽看着黎天南斜插在衣襟处的小风车,还有那方在少年手中的红纸。脑中突然涌现出某些不好的记忆,插在地上旋转的小风车,穿着单薄的孩子坐在自己的同伴旁,冲慌张离去的白济泽挥手。
白济泽骤然头皮一麻,他没听清黎天南说了什么,恍神答道:“下次吧。”
黎天南点了点头,也不纠缠,告别后顺着人群走去了观众席。
白济泽刚松一口气,肩头一紧,一只修长的手搭上白济泽的肩膀,扣住了。
拎着两根桃木枝和肩挂红披的朱砂悄无声息出现在白济泽身后,皮笑肉不笑道:“‘马上来’?”
白济泽头也不回:“你不来耽搁我这一下,我现在已经到明主堂了。”
朱砂把多余的红披桃枝往他身上一丢,自己那枝握在手上指指点点:“算了吧,大忙人。掌门师姐体谅你‘大病初愈’走得慢,让我送来了。套上,准备上台表演了。”
白济泽被那红披一盖头,什么也看不见,等他把红披摘下理顺流苏时,朱砂恰好说完最后一句话。
白济泽不解问道:“表演?”
“表演。”朱砂帮他系上红披,唏嘘道:“咱们师兄弟两个可是摊上好差事了。等宾客坐齐,上灵池台舞桃木枝祈福。天不黑都不能停。”
“不是?等等……?怎么这事到我这来了?”白济泽茫然道,“半个月之前不是定的你和明师兄吗??这红披都是明师兄的尺寸,我套上都拖地了。”
朱砂呵呵一笑:“辽师姐听说是今年明运师兄上台,心疼兄长劳累,拜见了掌门师姐说要替他。明运师兄又不愿让辽师姐与我同台……我稍微,争取了一下。就……”
朱砂眼神飘忽,他嘴里说争取那肯定不是单纯字面意思上的争取,估计争取着争取着又和明运在明主堂打起来了……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解决的,明家兄妹最后一个都不上台,反倒把白济泽推上来了。
白济泽手握桃枝试图挣扎:“我没学过啊。”
这两年他可没空学这些旁的,光是背心法和天文地理就够让他头大了。
“掌门师姐说。”朱砂清清嗓子,模仿起重葭的语调有七成像。
“陆羽聪颖,让他跟着你跳。散了。”
白济泽:“……”
白济泽:“我……”
朱砂咳咳两声:“掌门师姐还说,你这事办好了。她就批你下山。”
“……真的假的?”
“师兄什么时候骗过你。”
白济泽咬牙:“行。”
宾客未齐,还有不少人耗在千石阶上。白济泽和朱砂自然上不了台,干脆去帮着明运在客席发糕点水果。
席上的来客大部分都是凡人,天南地北,务农人和生意人对半开。除了有来福缘节沾“福缘”的目的,还有不少人就地推销起自己卖的东西来,卖水卖干粮饼子的卖玩具的什么都有。拎着东西爬山累得不行,这会拿了仙家东西都喜笑颜开。
偶尔有散修来攀谈,旁敲侧击问自己有没有资质入明决门,被朱砂轻飘飘两块甜酥挡了回去。
白济泽跟在后面发油桃,心想这可比自己上辈子遇见的奇葩客户好打发多了。
随即红披一紧,白济泽脚下动作一滞,遇上了个难缠的小客户。
扎着双环髻的小丫头被她母亲抱在怀里,脸颊肉嘟嘟的十分可爱,小小的手紧紧抓着白济泽红披上的流苏不松开。见白济泽回头,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亮了些。
“漂……漂亮!”她应该是刚学会说话的年纪,会说的词不多。两个字吞吞吐吐,有些模糊。
她的母亲面上有些急躁,害怕自己的孩子冲撞了仙人,一个劲地道歉,哄着孩子想让她快些松手。
但小丫头的立场十分坚定,她点了点头,拽着流苏,又重复了一次。
“漂亮!”
“是,漂亮。”白济泽弯下腰试图与她交流,柔声哄道:“但是这是叔叔的东西,不能给你。”
如果是他自己的衣服,那割下来送给小孩玩也无妨,但这是表演要用的红披,不能损坏。
白济泽挑了个红红的小油桃:“这个给你好不好?”
小丫头摇了摇头,眼睛直直盯着白济泽:“不要,漂亮。”
她的母亲急得上手去掰,但小孩子抓得紧,手都扣红了也不松。这下母亲也没了法子。
朱砂在旁唯恐天下不乱道:“哟,小丫头。有眼光。”
白济泽斜睨他一眼,朱砂全当看不见,爽朗一笑道。
“这可是我们山门最俊的了!诶,等等……你家这丫头……”朱砂突然凑近了些,仔仔细细看那小丫头的眼睛。
她母亲被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问道:“怎……怎么了?仙长?”
朱砂一拍糕点筐盖:“好天赋啊!这根骨,想来日后必有一番大作为。这位婶子,有没有兴趣让她拜入明决门下?”
白济泽:“……”
妇人连连摆手,满面惊恐把孩子抱紧了。似乎害怕朱砂上手抢人,急忙道:“那不行,那不行……我家红豆还小呢!离了我活不成的呀!”
朱砂可惜道:“诶,那算了。”
这一番折腾下来,红豆还是抓着那截流苏不放,没有丝毫松手的迹象。
朱砂无奈耸肩,表示自己已经无计可施。
白济泽叹了口气,一柄随风旋转的红风车从他身侧探了出来,风车呼呼转动,吸引住了小丫头的目光。她把手里闪亮亮的流苏一松,又去抓那个小风车了。
黎天南顺势把风车递给了红豆,妇人连声道谢,少年点头回笑。
难缠的小客户解决了,白济泽松了口气,从筐里摸出两个桃子,递给黎天南。
谁知道对方接过去后,顺手便递给了周遭还没分到果子的人。少年对白济泽微微一笑,和善道:“我来帮仙长的忙吧。”
“哟。”朱砂挑眉,意味深长道:“你这小子也不错啊。眼里有活,比我那几个徒弟好多了。”
白济泽尚未说什么,他先撂了摊子,把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堆给黎天南。拍肩叮嘱了白济泽一句:“师弟,好好干活。”
错身间他凑到白济泽耳边小声道:“这小子不对劲,我去找辽师姐。看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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