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纯白色天花板，在这里呆了将近一个月，医院的一切他都无比熟悉。
耳边传来，夏妈和医生谈话的声音。
夏今朝躺在床上，感觉自己陷入了泥潭，身体开始变得沉重，活着对他来说突然变得索然无味，他双目无神的盯着窗外。
入秋的天气开始变得凉爽，甚至透着丝丝冷意。
“妈？”
夏今朝主动开口喊了声夏妈，只是沙哑的嗓音听起来不是那么清晰。
细微的响动引起了夏妈的注意，她转头欣喜的看着已经醒来的夏今朝，看着自家硬朗帅气的儿子，此刻躺在病床上。
脸色惨白，夏妈的眼眶就忍不住泛红。
坐在他床边，握紧他的手细细询问。
“儿子你感觉怎么样了？”
夏今朝想扯出一个安慰的笑，可是努力半天仍旧是失败了，只好放弃。
“我感觉没事了，妈你别担心。”
夏妈眉头紧蹙，连连点头。
“好，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看着母亲憔悴的脸，夏今朝心里泛起一丝愧疚，自己不该这样的。
他抬手摸摸母亲的鬓角，忍不住问道：
“爸呢？他怎么样了？”
“你爸他没事，在休息，医生说一切都好，等伤口愈合的差不多了，就可以出院了。”
夏妈极力的宽慰着他的心，希望自己的儿子好好养病。
两人闭口不提夏今朝吐血晕倒的原因，夏今朝不说夏妈也不会问，她只想让儿子好好活着，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夜晚，夏今朝坐在床上，呆呆的盯着窗外路灯透进来的光，夜深露重，可他不敢睡，只要他一闭上眼睛，脑海里的呈昔时就会躺在车里。
浑身是血。
他拿起手机，点开以前的聊天记录，一条条翻看，那些痕迹就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刀插在他心口。
夏今朝好像喜欢上了这样的感觉，只有这样他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干涩的眼睛已经没有眼泪了，没有伤心，只有窒息，压的他喘不过气。
就这样夏今朝坐到了天亮，他早早起床洗了把脸，不想让夏妈看到自己这幅样子，他们家里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清晨病房门准时被敲响，夏一秒季宇提着买的早餐推门而入，夏今朝回头看了眼，没有多少惊讶。
他好像一个提线木偶，基本上没有多少表情，好像一些生活的琐事都无法让他产生一丝波澜。
“怎么起来这么早？不多睡一会儿？”
季宇把早餐放在桌上，拿起喝粥的吸管拆开，插进去，然后递给他。
夏今朝抬手接住，其实他想笑笑的，可是这个嘴角就像是面瘫了一般，努力不了他索性放弃。
“你不也是？怎么来这么早？”
季宇给自己拿了粥喝了一口，坐在夏今朝身边，和他一起看着天边的太阳开始升起。
“怕你想不开，早早的来劝你。”
夏今朝深呼一口气，垂下了眼眸，天知道，自己好像真的有这种想法。
“不会的，你想多了。 ”
季宇撇了一眼身侧的人，他和夏今朝三百六十五天几乎天天在一起，自己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真实想法。
“夏今朝，我知道这种事确实难以让人接受，可是逝者已逝……”季宇看着一颗豆大的泪珠砸在地上。
突然就住了嘴。
自己该怎么说才能让他释怀，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无声的眼泪滴落，季宇将人搂进怀里，拍着他的脊背，轻声安抚。
夏今朝低声抽泣，身体忍不住发抖，怎么就死了呢？呈昔时的脸还清晰的印在自己脑海里。
仿佛他还在，只是没有在自己身边而已。
“老大，我不知道怎么说，但活着的人总是要活着的，你还有我，有夏叔夏姨，我们还要一起上大学不是吗？”
这样的道理夏今朝怎么会不清楚呢？他努力收起自己的悲伤，从季宇怀里出来。
“你是不是快开学了？”
他哑着嗓子问。
季宇点点头。
“嗯，我大概周三走，还有四天。”
这个夏天发生的事太多，夏今朝有些混乱，他自己开学的时间也快到了。
“你……会去读书的是吧？”
季宇问的有些小心翼翼，夏今朝抬眸看他。
“嗯。”
只是简单的一个嗯，季宇的心就放下了一半。
两人没有深究其他，夏今朝的状态实在不适合他再去说些什么，只能寄希望于时间，希望这些痛苦会在时间的冲击下淡化。
日月如梭，转眼家门口梧桐的枯叶已经落光，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随着冷风摇晃。季宇在省内读大学，因为家里有春婶儿。
需要照顾，他也不愿常常为难别人，索性去了离家近的大学。
夏今朝则是出了省，以他的成绩省内大学已经没有他的份儿了。北方的秋是凛冽的，冷风刮在脸上。
离开了那座城市，夏今朝多了一丝陌生感，又要去重新认识朋友，他也懒得去社交。
冬日里，新年依旧过的很热闹，和季宇家一起过的，一大家子人坐在一起，夏今朝陪着自家老爸喝到深夜。
两人天南海北的聊，突然夏爸抬头深深盯着自家儿子，忍不住感慨。
“臭小子你都长这么大了，跟我当初长的一样。”夏爸深深叹了一口气，心里暗道：他终于长大了。
夏今朝垂眸笑笑，抬头看着自家老爸。
“是吗？就长这样就给我妈迷住了？不应该吧？我妈眼光不太好。”
听到他调笑自己，夏爸也没有生气，只是笑笑嘴里骂着。
“小兔崽子，敢打趣你老子了？”
两人说说笑笑也就过去了，夏爸醉倒在沙发上，安安静静眯着眼盯着一杯又一杯酒灌自己的儿子。
并没有阻止，知道他心里苦。
自从出院后，夏今朝几乎再没有提起过呈昔时，他嘴上不说，可是他开始变得沉默寡言，没了从前的活泼。
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几乎不会让家里人操心。
喝的烂醉的两父子，被夏妈一一拖回了房间，扔到了自己床上。
夏妈吃力的将夏今朝扔到床上，转身就要走，自己是再没有力气给这两父子收拾了，就在她退出去关门的那一秒。
突然听到夏今朝嘴里喃喃着一个名字，仔细听去，还带着一丝哽咽。
夏妈垂下眼眸，关上门没再说话。
半夜，夏今朝突然被惊醒，胸口的心脏狂跳，他忍不住坐起来看着窗外，他好像真的病了，每天晚上都会被惊醒。
然后又沉沉睡去。
这种可怕的噩梦折磨的他苦不堪言。
夏今朝起床打开窗，看着窗外白雪覆盖着土地，厚厚的一层也不知道能不能堆雪人，有了念头，他也压制不住心里的想法。
索性套好了棉衣去了院子里，早上刚扫过的雪，又铺了一层，堆雪人足够了，院子里昏黄的路灯下。
夏今朝顶着鹅毛大雪堆了个不算圆的雪人，第一次堆也没有经验，头上都是扁扁的，鼻子也是歪的，看的夏今朝忍不住发笑。
回头从兜里掏出手机，拍了一张发给呈昔时。
他们的对话框里，全是夏今朝分享的日常，只是对方却没有回过一句。
这次也是一样，夏今朝刚发了照片过去，正在打字，突然看到上方的备注框里，突然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就那么三秒，可是夏今朝看的真真切切，他猛的愣在了原地，打字的手指甚至不敢再动一下，他坚信刚刚不是自己的幻觉。
呈昔时的手机应该在呈爸那里，但是他怎会想给自己回微信？
他的手颤颤巍巍打了几个字发了过去。
“是你吗？ ”
短短三个字用尽了他的力气，夏今朝就站在原地，心底焦急的等待，随着时间流逝，逐渐变得和今天的天气一样冷。
久到他开始怀疑自己刚刚看到的是不是真的是幻觉。
雪花落在肩头，发梢，开始有了积雪，夏今朝才嗤笑一声，关掉手机，朝着家里走去，一个死人，怎么会回消息呢？
自己这病确实该治治了。
春秋更迭，家门口的法国梧桐落了又长，就这样眼看着它发绿，又开始泛黄，来年再长出来。
转眼夏今朝大学四年已经毕业，甚至找到了一份还算不错的工作，每天方案赶到凌晨，但他几乎没有什么怨言。
毕竟他回家也睡不着。
结束已经是凌晨一点，夏今朝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下楼，骑着自己的小电驴迎着夏日的凉风回了家。
走到十字路口等红绿灯，突然抬头看到旁边大楼上挂着熟悉的名字，他不由得一愣，顺手拍了下来。
给呈昔发了过去，调笑道“这个呈氏不会是你在家的产业吧？你们家业务真广。”
刚到出租屋门口，夏妈就打来了电话，夏今朝一边歪着头接电话，一边掏出钥匙开门。
“喂？妈？”
刚巧夏妈听到了他开门的声音，忍不住问道：
“你怎么每天晚上都下班这么晚啊？身体迟早要熬垮了。 ”
夏今朝嘿嘿一笑，换好鞋，又顺手把钥匙挂在挂钩上。
“没有啊？昨天就很早嘛，偶尔加加班没什么的。”
那边的夏妈沉默了一瞬，还是没忍住埋怨。
“这哪是偶尔？我每天这个时间给你打电话都能秒接，还说偶尔。”
夏今朝躺在沙发里，舒服的叹息一声。
“好叭好叭，那我尽量努力不加班。”
顺着夏妈的话说总是不错的，他也想让夏妈不要太担忧自己。
“妈？你在家里和爸累了就别开门了，早餐店挺累人的，我给你转了点钱，你们出去玩玩儿周边城市转转也行。”
听到夏今朝这话，夏妈冷哼一声。
“我也想说呢，你要是觉得累就回家，我和你爸这个早餐店虽然没有多赚钱，但是咱们一家三口还是够吃够喝了。
你也别那么拼，给自己身体累垮了不值当。”
夏今朝敷衍的嗯了几声，他目前是不想辞职的，这家公司他上班已经一年了，除了加班晚点，其他的自己都很满意。
薪资也不错，周末双休。
一听就知道夏今朝在敷衍自己，夏妈撇嘴，一秒都不想多说了。
“行行行，随便你吧，说多了又不爱听。”夏妈语气里有一丝委屈。
夏今朝无奈笑笑。
“亲爱的母亲大人，怎么会不爱听呢？您的声音犹如天籁，余音绕梁三日而不绝。”
虽然他油嘴滑舌，但是夏妈被儿子夸，嘴角都压不住了。连忙打断他的话。
“行了行了，别贫了，我给你打电话是告诉你一声，小宇说明天来你那边，好像是临时出差，完了他就请两天假在那边玩儿几天。
你记得去接他，航班我发给你。”
“季宇来？他怎么没跟我说？”
夏今朝有些疑惑。
“哦，他手机丢下水道了，微信还没找回来，让我跟你说一声。”
这样的理由也是挺符合季宇那迷迷糊糊的性子的。
“好，我知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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