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洛肃岚的本事,若不是他授意,那群人不可能在他手下找得到黑衣人。
而他此举,无非是以黑衣人为饵,钓背后之大鱼。
四目相对,两人皆已洞悉对方的想法,却又默契地同时转过头去。
莳栖桐斜倚栏杆,垂头望去,黑衣人方已占据上风,洛肃岚的手下败下阵来。
黑衣人被掳走,而无顷被洛肃岚手下带着,朝另一处带去。
许是在她面前已然没有秘密,所以洛肃岚不再端着那幅神秘模样。
他没有再三试探,颇具蛊惑性的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姐姐,当心你这个侍女。”
莳栖桐回头,皱眉望向洛肃岚,他眯眼一笑,笑容无害。
两人如今,已是一条船上的人,她知道自己亦无须再遮掩。
无顷的异常她早已察觉,既然洛肃岚已然笃定,她顺势提出:“烦请大王替我调查一下她的背景。”
洛肃岚颔首,转眸看向莳栖桐,状似不经意地询问:“姐姐怎么会到这来?”
虽说两人是盟友,无须遮掩,可她目前不知洛肃岚手中到底有多少后手,若要与他真正谈合作,什么都没有可不行。
或许她可以凭借两人之间的信息差,从他手中获取更多助力。
瞬息之间,思绪百转,她豁然开朗。
她微微一笑,眼中流露出狡黠的光芒:“正如大王有自己的算盘,我亦有自己的秘密。”
洛肃岚含笑摇了摇头,静静看着阳光下身覆金光,笑意温柔的莳栖桐,嘴角的笑意终于有了几分实感。
这,才是他最初认识的那个……栖桐姐姐。
但,无论她变成什么样,他认定的,从始至终,都是她。
……
“大王……”莳栖桐连声呼唤,洛肃岚才回过神来。
他轻声抱歉,领着莳栖桐走下高阁,去与无顷会合。
步子移动间,光影透过窗棂洒在两人身上,模糊了两人之间的界限。
莳栖桐跟随着他穿过一个又一个迂道,看着身前的洛肃岚明显心情开怀,她若有所思。
她方才已将他的开怀,失神全然收入眼中,纵使她不知情爱,可洛肃岚不经意中流露的真情却做不得假。
恍惚间,她好像从他的眼中窥见一片深情满溢的海,那般深邃,令她心惊。
她不知他为何会对她有这么深的情感,她亦无心回应,只是形势所迫,她才与他扯上关系。
只是,这般深情,是她能轻易利用的吗?
他从来没有伤害过她,与她亦无怨无仇,换位思考,若是她被这般利用,她真的不会恼怒吗?
她曾听过“因地不真,果招纡曲”,也曾见过许多因为动机不纯而导致的悲剧,扪心自问,她,真的不害怕因果报应四字吗?
“姐姐,姐姐……”
洛肃岚的呼唤在耳边响起,莳栖桐回神,洛肃岚那张眉眼如画的脸庞映入她的眼帘,她连忙转头,环顾四周。
不知不觉间,她已随洛肃岚行至一处孤寂的院落。
无顷眼含热泪,在她三尺之外热切地望着她。
见她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无顷泪如雨下,声音哽咽,“女公子……”
莳栖桐上前安抚她,她就势埋进莳栖桐怀中,无声抽泣。
莳栖桐的双手僵在空中,无所适从,她与无顷还未亲近到如此地步吧?
在灵山上时,师妹们难过时也会这样找她宽慰。
她迟疑片刻,终是放下手,揽住了她,无顷在她怀中微微一笑,满是餍足。
洛肃岚站在远处,静静观望。
莳栖桐抬头时,正好与他的视线对上,四目相对,两人眼中均闪过一丝光芒。
平昌坊,小院,午时
莳栖桐安抚并交代好无顷,抬头朝空中望去,太阳正正挂在空中,午时已至。
快到与洛肃宁约定的时间了,她向洛肃岚借了一匹马,准备赶去鸿胪寺。
洛肃岚将她送到院外,在她即将上马时,洛肃岚唤住了她。
可待她回头时,他又只是叮嘱她注意路人,可莳栖桐明明在他的脸上看出了欲言又止。
究竟是何事,会让他这般迟疑?
但她此刻也分不出时间去探究 ,既然他有意发问,恰好,她刚好也有一件颇为困扰要问他。
她压低声音,凑近洛肃岚,直视这他的眼睛:“敢问大王,奸细是谁?”
洛肃岚眸光微暗,眼中迅速浮起一丝疑惑:“什么?”
见此,莳栖桐心中也涌起一丝困惑,他这幅模样,竟像是完全不知纸条内容。
可纸条,明明是他亲手交到她的手中。
她疑惑发问:“那张纸条上写了什么?大王不知道?”
洛肃岚思索片刻,深沉的眸光一明,似乎已然洞悉其中蹊跷。
随即,他的脸上也带起一丝愧意,诚恳的目光直视莳栖桐,轻声询问:“许是拿错了,可否麻烦姐姐将纸条给我一观?”
莳栖桐了然,她大抵知晓是怎么回事了。
奸细并非在她身旁,而是,出在了洛肃岚的身边。
莳栖桐颔首,与洛肃岚商讨道:“正好我也有很多困惑,待明日,我亲自去翎王府,与大王一同商榷,大王意下如何?”
洛肃岚微微一笑,温柔的笑意如春风拂面,暖意浸骨。
他神色珍重,仿佛是与莳栖桐许下什么珍重的誓言,缓缓吐出:“好,我会盼姐姐移趾光临敝府。”
莳栖桐微微颔首,转头翻身上马,驭马离去。
看着莳栖桐如花般翻飞的裙角消失在视线以外,洛肃岚收回了笑意,面色阴沉地唤出暗卫。
远处楼阁,洛肃安一无所获,他烦躁地望向窗外,却发现一抹亮色。
少女打马过长街,神采奕奕,意气风发。
虽未看见她的脸庞,洛肃安脑中却浮现了莳栖桐那张脸 。
突然,他灵光一闪,脑中零碎的线索瞬间联想到一人身上。
路过朱雀大街时,一名挑着马头竹篮的少女与莳栖桐擦身而过,篮中棠棣芳华灼灼,芬芳的香味浸入莳栖桐鼻尖。
她回头望过,色彩纷呈的花朵含苞怒放,缀在青葱的枝头,格外惹人怜爱。
她想起她曾答应过洛肃宁,以后每次见面都会为她带上一枝花。
棠棣之华,堪配美人,此花最适合献给洛肃宁。
她勒马,唤住少女。
少女轻笑回眸,陈旧的衣裳不掩她开朗笑颜。“这位娘子买花吗?”
今日之事,虽然借了洛肃岚之力,但也顺利地沿着她的计划发展。
莳栖桐的心情愈发愉悦,连带着,她的嘴角都上扬了许多,不见往日冰冷愁绪。
她微微一笑,温声回应少女:“给我来一捧吧,最大的一捧。”
少女麻利地从篮中取出一大捧棠棣,快速扎好后,递给了她。
莳栖桐接过,将袖中钱袋递给她后,驭马离去。
少女打开钱袋,瞳孔被震得一缩,随即立即抬头,急忙呼唤莳栖桐,“娘子,要不了这么多,我还没找你钱……”
然而莳栖桐早已打马离去,不曾听见。
看着莳栖桐的身影已消失在长街尽头,少女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
鸿胪寺,典客署,午时
盟约与和亲事宜早已在年前定好,此次会面,只是让双方彼此熟悉,以为数日后的出降做个准备。
可事情哪有那么简单。
此时,会客堂内,两国使臣分列两旁,洛肃宁与北戎王子安安俟戎各自端坐上首。
经过许久的争论,两方寸步不让,气氛剑拔弩张。
眼见从众臣口中讨不到好处,北戎使臣与安俟戎对视一眼,张口就要嫁妆再加秘银铸造秘法。
北戎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众人定然是一口回绝。
一名北戎使臣突然起身,怒斥:“你国君上就是这么轻视这桩的婚事吗?”
洛肃宁面色一冷,谢舒雅及时察觉,暗暗制止了她。
她气得满脸通红,却碍于礼节,维持着端庄。
身为鸿胪寺卿的怀王猛拍了一下桌子,横眉怒眼地站起身来,“使臣慎言。”
怀王曾戍边十载,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战神。此刻,他威压全放,堂内瞬间安静,无人再敢多言半句。
“盟约早在数月前签订时就已订立,此刻再提加码,未免令汝国陷入朝令夕改之不义境地。”
怀王抬眸死盯安俟戎,皮笑肉不笑地朝他发问:“王子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安俟戎身边面色沉郁的汉子正要起身驳斥,安俟戎将他压下,站起身来。
他爽朗一笑,眼神威慑满脸不服的北戎众使臣,而后换了一张笑脸,先扫视鸿胪寺众人一圈,再看向洛肃宁,扬声开口。
“哎,这不是给公主一个让北戎臣民都敬仰的机会嘛。”
洛肃宁再也抑制不住怒气,直接拍案而起,愤然指责:“敢问王子,您口中的敬重就是让吾背上叛国的罪名吗?”
“公主怎会这么想?众所周知,林旭和为我北戎人所深恶痛绝,我父愿意以他作为俘将交换,难道不是抱有最高的诚意吗?”
说完,他回头看向北戎众使臣,几人对视几眼,均哈哈一笑。
此时提起此事,无非是可以折辱。
林旭和是被北戎人以奸计俘虏,此言,令大越众臣想起了这件事的不堪与北戎人的厚颜无耻。
群臣的怒气早在北戎使臣提出加码时就已难以抑制,此举犹如火上浇油,瞬间点燃了他们积压的怒气。
只见一个脾气暴烈的臣子愤然起身,伸手指向安俟戎,呵斥无礼,而另一名北戎使臣起身相对,斥责他不尊重自己国家的王子。
说着说着,两人就扭打到了一起。
所有人早就心怀怨气,此举恰似打开积压已久的阀门,大家趁机加入混战,场面瞬间凌乱。
因地不真,果招纡曲——《楞严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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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无礼使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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