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之事,归根究底,脱不开一场战役——朔方之战,即一年前灵州军在朔方败给北戎与渠狄联军的战役。”
男子停了下来,似乎是情绪激动,他缓和了下情绪,接着说道:“时任云州刺史的许林勾结渠狄,私鬻兵器,暗通情报,导致林旭和将军在朔方战败被俘。这也是直接导致公主和亲的根本原因。”
真是败在内里,太过可悲啊,征战沙场的将军最终败于自己人的算计。
“此后,朝中派出翎王收拾许狗残党。但云州早在许林治下时,便已腐朽不堪。内有匪患不断,外有蛮夷侵透。翎王赴云州数月,皆未铲除毒瘤,直到二月前,两股势力进入云州,再次搅动风云。”
这两股势力或许与几度刺杀她的那波脱不了干系,莳栖桐立即追问:“什么势力?”
那人没有回应,莳栖桐了然,同时心底也泛起一丝疑惑。
这两股势力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连这个神通广大的组织都查不出来它们的信息?
“虽不知是什么势力,但,他们分别搅动云州商税,盗取云州军械,使云州陷入暗流涌动的动荡境地。”
竟是云州商税,难怪母亲会派出所有亲信。
史云书是早在太后尚为皇后时便被钦定为大越第一茶商,贩售天下名茶。并且她曾促进过茶马交易,而茶马交易的核心就是云州盛产的名茶——雾山春芽,若有人想搅动云州商税,势必先从此处着手。所以母亲那般焦急,甚至找上这群人探听消息。若真如此,那便不足为奇了。
男子不再赘述,等着莳栖桐询问下一个问题。
莳栖桐还是不信只有这点消息,疑惑发问:“只有这些?”
男子连忙安抚,似乎是怕莳栖桐发火:“贵客莫要激动,云州形势极为复杂,光是这些,我们便已耗尽精力。”
竟真的只有这点消息,看来云州之事,真是错综复杂。
所以洛肃岚在临春山发现那个刺杀她的人与云州有关后,便迫不及待地提出与她合作就不奇怪了。
如此说来,她们的目的确实一致。抛开洛肃岚的实力,就从目标而言,他也算一个合格的盟友。
洛肃岚曾与她说过,有任何不解,皆可找他解答。莳栖桐不是没想过从他那里寻求答案,只是洛肃岚自己都置身权利漩涡,即使他会回答她所有的问题,她也知道,他给出的,不一定是公道的回答。
毕竟,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但既然楼中都没有更多有关云州的消息,而当下,最熟悉云州之人,莫过于他。看来,还是得从他那里着手。
既然从这人不知云州那两股势力,想必他也不知刺杀她的为何许人。
如此,她也没有什么要问的问题了。
不过她已然付钱,又还剩最后一个问题,秉着不问白不问的原则,她就势提出:“安俟戎其人。”
“北戎大王子一直是大越的心头大患。他是北戎王未继位前唯一存活的孩子。相传,他幼时曾以一己之力,屠尽挟持他的旧王叛军。从那以后,北戎人奉他为杀神。此人也在北戎数次战争中战无不胜,威名远扬。此次朔方之战,他就是北戎先锋,林旭和将军就是为他所俘。按理说,有这么优秀的继承人,北戎王应当是高兴。事实上北戎王却对他十分不喜,万般打压,甚至几度致他于死地。
似乎是想起悲伤之事,男子声音低沉下来:“这人性格亦十分残忍,暴虐不堪,凡是他攻下的城池,必会进行好一番收刮,甚至允许部下烧杀劫掠。”
莳栖桐心中涌起一阵恶寒,这岂止是残忍暴虐,简直是畜生在世。
莳栖桐还欲听他再说,那人却沉默了,良久,他提出送客。
莳栖桐还是不信就只有这么点信息,疑惑发问:“竟只有这些信息吗?”
那人轻笑回应,“贵客若想探听更多,可备好酬金,等候下月。”
呸,果然是奸商。虽然看不见那张脸,但莳栖桐却已经能想象得到这奸商的笑容了。难怪师弟师妹们回山后,一直唾骂这个组织。
有关安俟戎的消息还是太少了,不过她并不会知难而退,就见招拆招,随机应变吧。
他轻声送客,随后按动机关。链条滑动间,大门打开,少女的脚步声响起,她快速步入,走到莳栖桐身旁,轻声唤道:“贵客请。”
虽然并未达到意想中的结果,但莳栖桐却已大致摸清其中关窍。如此,便已足矣。
莳栖桐起身,跟着少女朝外走去。
轰隆一声,大门在她身后合上。
莳栖桐习惯性回头,少女唤住了她,“贵客,莫要再看。”
莳栖桐回头,跟随少女朝楼下走去。
行至三层时,少女收回了她的大氅与帷帽。
“贵客可以再看看阁中宝物。”
莳栖桐回头看向她,少女眼中带着狡黠的笑意,脸上是一副莳栖桐不在此买卖便不让她离开的样子。
果真奸商,不仅消息没给完整,还强迫她在此花费。
莳栖桐跟随她到二楼,二楼装潢雅致,藏有许多珍宝。莳栖桐环顾四周,被这满室珍宝晃了眼。此间珍宝显然比一楼更上一个档次,她缓缓踱步,细细观赏。突然,一只蝴蝶样式的簪子吸住了她的目光。
这只翩翩欲飞的蝴蝶恰似幼时御花园中扑蝶时溜走的那只蝴蝶,或许,洛肃宁会很喜欢罢。
她指着那只蝴蝶,正欲开口,让伙计给她包起来。
一道声音却比她更先开口,“这个我要了,给我包起来。”
她抬头望去,是一个器宇轩昂的少年。他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见莳栖桐望向他,少年露齿一笑,率先开口,“这位娘子也看中这枚簪子了吗?”
莳栖桐点了点头,正思忖着该怎么让他让出这枚簪子。
他爽朗一笑,率先开口,“既然娘子也很喜欢,我便忍痛割爱了,毕竟是娘子先来的。”
“多谢公子。”莳栖桐躬身一礼,少年连忙摇头,“不必谢我,本该如此。”
这只簪子价值不菲,在莳栖桐付费时,少女笑得只见牙不见眼,还几次叮嘱她以后常来。
哪有什么以后,她以后都不一定会归京了。
不过看着少女这幅样子,她起了逗弄心思,微微一笑,“若折扣多点,我可以多考虑考虑。”
少女连连点头,与她主动搭话,欢笑着将她送出店门。
甚至她离去很久,回头时,还看见少女在店门对她招手微笑。这是从她身上捞了多少油水?
越宁,济宁坊,申时末
洛肃岚方至济宁坊,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夕阳下,少女策马奔腾,神色轻快。他不可能看错,那是莳栖桐。不过,她怎么会来这?
他回头吩咐侍卫几句后,便转身驭马跟上莳栖桐。
半刻前,莳栖桐骑上大马,抬头看了看天色,日垂西天。夜市将开,她本有意去夜市买些东西,趁机时机,待过去时,时机刚好。
她只有那柄佩剑,若有刺客再至,想必会用更高明的手段,到时,她武功再如何高强,也难以应对。
毕竟,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恰好她略懂些机关,正好可以买些做机关的材料,加强府中防御。
她挥鞭策马,朝朱雀大街而去。
行至一处,她看见了午时卖花的那位少女,她守着马头竹篮,呆呆地蹲在一个台阶旁。
莳栖桐勒马,停在她身前。
看见她,少女眼前一亮,立即起身,嘴角漾开一抹笑意,“娘子。”
莳栖桐点头回应,问她为何还在这里。
她从怀中取出莳栖桐的钱袋,跑到莳栖桐马前,双手递上,笑容澄澈,“娘子,您给多了。”
莳栖桐并未接过,转头看向她篮中棠棣,经过一中午,棠棣看着有些恹恹的,没了午时的风华。
“你为了还我的钱,在此等了一下午吗?”
少女露出一笑,将手中钱袋递得更高了点。“一捧棠棣而已,远远不值娘子钱袋中的价值。若收受这笔钱,我也会睡不着觉的。”
自决定回京以来,一路波折,人心难测,她好久没看过这么纯净的笑颜了。加上局势渐渐明朗,她心情也好了很多。
所以,她对少女展眉一笑,温声回应,“这是给你的酬劳,我很喜欢你的棠棣,恰好我府中也需要此花点缀,若你有空的话,可以请你将它送去平康坊太傅府吗?”
少女皱了皱眉,眼神纠结,“可……可是娘子有更好的选择,这些花已经不好了。”
“花之美,在于灵魂,而非外在。况且,若你觉得有愧于我,就每天为我送来一束最新鲜的花便好了。”
莳栖桐柔和的眼神落在少女身上,令她一阵恍惚,而后,竟落下泪来。
她声音哽咽,抬袖遮住眼角泪水,低声感谢,“多……多谢娘子。”
莳栖桐递给她一块锦帕,再三宽慰她后,转身离去。
虽然少女笑意盈盈,但莳栖桐却在她眼中看见了一丝深藏的害怕,那是一种,害怕完不成任务而被责罚的恐惧。
她的裙角,也沾满了污泥,不经意露出的手腕上也满是伤痕。纵使过得如此辛苦,她还选择留下来,即使可能会因为卖不出花被责罚,她还是留下来,留下来等她这个不一定会回来的人。等她回来,归还那只,可能会暂时改善她当前境遇的钱袋。
若今日少女没有等到她,不敢想象少女会遭受怎样的毒打。不过,若母亲看到了她,想必她的境遇应该很快便会改变。
越宁,夜市,酉时
日暮西山,夜市早早点灯,燃起一簇簇明亮的灯火。小贩们支起摊子,摆上琳琅满目的货物。
莳栖桐踏进夜市,进入这方烟火之地。
祝读者宝宝们国庆快乐,愿国家繁荣昌盛。
三更奉上,希望宝宝们能够在国庆这天开开心心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后晋刘昫《旧唐书·元行冲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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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五问知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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