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皇后挥袖,司宫令上前扬声制止,“既然公主不愿,贵妃何必逼迫公主?”
莳栖桐随谢皇后踏进凤阳宫,只见颜贵妃扯住洛肃宁的衣袖,而洛肃宁正与她拉扯,想要跑出凤阳宫。
见是谢皇后,颜贵妃转身行礼。
莳栖桐立即回礼,颜贵妃冷冷瞥了她一眼,冰冷的眼神,让莳栖桐顿感不适。
虽然颜贵妃还是那般病弱的模样,可莳栖桐却感觉她与十年前不同了。
她的眼中,多了几分狠戾,让人后脊一寒,如芒刺背。
趁此机会,洛肃宁挣开颜贵妃的束缚,径直扑入谢皇后怀中。
她满眼泪痕,不停抽泣,“母后,母后帮帮儿臣。”
谢皇后搂住她,满眼怜惜,轻声询问,“肃宁怎么了?”
洛肃宁余光扫向莳栖桐,正欲开口,却遭到颜贵妃厉声呵斥,“洛肃宁!”
她那抹目光,让莳栖桐看见了愧疚,担忧,还有不安。
究竟是何事?让她露出这等表情?
洛肃宁似一只被吓坏的小鹿,闭上双眼,紧紧埋身于谢皇后的怀抱,不再言语 。
“芳蕊,你何故与肃宁起争执?”谢皇后搂着洛肃宁,抬手轻抚,看向颜贵妃时,却多了几分斥责。
“咳咳咳,皇后殿下,这是我们母女之间的事。殿下管得再宽,也管不了我们母女叙旧罢。”
颜贵妃轻抚胸口,止住咳嗽,看向谢皇后时,眼中带了几分怨恨。
谢皇后还未说话,颜贵妃冷冷一笑,意味深长地紧盯洛肃宁。“肃宁,母妃不想我们之间的对话为外人知晓。肃宁也不想在最后,还与母妃再起争执吧?”
洛肃宁死死咬住嘴唇,泪珠不停地在眼里打转,“儿知道。”
“咳咳咳。”颜贵妃又咳嗽了好几声,躬身对谢皇后行礼,“既然殿下要找肃宁,那妾先告退了。”
她拂袖而去,经过莳栖桐时,顿住脚步,红唇微张,“莳栖桐,你见过肃宁后,到吾的关雎宫来。”
“是。”莳栖桐点头应下,与内侍们一同行礼送别颜贵妃。
她与颜贵妃素昧平生,怎会突然就让她去关雎宫?
“栖桐。”
莳栖桐收回思绪,跟随洛肃宁朝凤阳殿走去。
洛肃宁扶着谢皇后坐到圆椅上,轻声发问,“母后找儿臣,是为何事?”
谢皇后替洛肃宁擦拭眼角泪水,温言反问。“无事就不能找肃宁了吗?”
洛肃宁嘴角扯出一抹笑容,紧紧搂住谢皇后,“当然可以啦,我还想日日都陪伴在母后身旁。”
“小滑头。”谢皇后勾了一下洛肃宁的鼻尖,抬袖轻笑。
两人之间,气氛融融。
不知道的人看向两人,也会以为谢皇后与洛肃宁才是亲母女。
明明都是亲生骨肉,颜贵妃对洛肃安与洛肃宁却是截然不同的态度,洛肃安被视若珍宝,而洛肃宁就被视若敝履。
人心本就偏移,纵使手心手背皆是肉,但十根手指亦有长短。
只是洛肃宁都要远嫁和亲了,她还不肯给予半分温情,着实令人寒心?
“栖桐,你想什么呢,这么忘神?”洛肃宁坐到莳栖桐身旁,见她走神,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莳栖桐回神,谢皇后早已不见踪迹,她疑惑发问,“皇后殿下呢?”
洛肃宁一脸失落,紧盯莳栖桐,“母后回未央宫了。栖桐竟只想着母后吗?我还以为你是来找我的。”
“我呀,我进宫就是为了拜谒皇后……”看见洛肃宁面色一冷,莳栖桐轻笑一声,“好了,我进宫就是来找你的。”
洛肃宁脸上重新带起笑颜,依靠在莳栖桐肩上。
“栖桐,你知道我封号是什么吗?”
本朝公主直到出嫁那日才会被赐予封号,公主封号通常是一些吉祥祥瑞之词,唯有谢太后独女端州长公主一人是地州封号,享有一州赋税。
看洛肃宁这般高兴,莫非……
莳栖桐试探着说出,“我猜公主的封号中含有“州”字。”
果然,洛肃宁眉头一挑,“父皇为我赐封号……”
“明州。”
洛肃宁指着地图东北方向,回头对皇帝说道。
皇帝摇了摇头,“明州身处三国边境,不好。”
洛肃宁躬身福礼,“父皇,儿臣曾听老师说了许多明州的风景人情,自幼便对明州心向往之。明州身处要塞,守护边疆和平数几载,儿臣不觉得明州有什么不好。”
皇帝看着洛肃宁满眼恳求,最终松了口,“传下去,为公主拟封号“明州”。”
洛肃宁面上绽开一抹喜色,她对明州如此向往,并非是莳安康在讲国土风情时提到的明州,而是莳栖桐幼时与她闲谈时,满目向往的明州。
皇帝眼含热泪,望向洛肃宁,“终究是父皇对不起你,才让吾儿远赴北戎。只盼定北军养精蓄锐,有朝一日能够直取北戎王庭,迎回吾儿。”
洛肃宁绘声绘色地说着皇帝和她如何父女情深。
莳栖桐听得心中一阵嗤笑,一州做封号又有什么意义,洛肃宁还不是要远赴大漠。
那么多年不曾关怀,现在又来惺惺作态,扮演父女情深。
也只有洛肃宁这般单纯,才会相信他是与她父女情深。
“停,栖桐不必说出口,我知道。”洛肃宁将手中莓果塞入莳栖桐嘴中,阻止她即要说出口的话。
“母妃责怪我选了这么一个毫无油水,又偏僻至极的封地,所以我们才起争执的。”
莳栖桐终是没有说出口,若真只是因为这个起争执,两人何至于闹得那般难看?
而且,她想问的根本就不是这个。
然而洛肃宁似乎有意隐藏什么,一直与她谈论年少时光,丝毫不给她发问的机会。
莳栖桐只能作罢,与洛肃宁畅聊心事。
“对了 ,肃宁,昨日在护国寺,住持与你说了什么?”
“无事,他说栖桐的姻缘会很圆满,如此,我也就放心了。”洛肃宁笑意盈盈地望向她,可莳栖桐却早已透过她的笑面,看出她的内心的紧张。
看着洛肃宁鬓角滴落的冷汗,莳栖桐笑了笑。
洛肃宁与她一同嬉笑,“我就说那香不靠谱,只是那人一直给我推荐,这才惹栖桐误会。”
“我知道肃宁是一片好心,也知道肃宁定不会骗我。”
莳栖桐也知道,每个人都有秘密,只是究竟是什么缘分,要让与她向来知无不言的洛肃宁三缄其口。
昨日偷听到的那句,好像是“只应会向前生里,爱把鸳鸯两处笼。”
核心不过爱之一字,她心中既无情爱,也将舍弃亲情。她倒是好奇,到底是怎样的劫数?
昭阳西斜,眼见时间渐晚,莳栖桐起身告退,她还要去贵妃的关雎宫。
洛肃宁扶着她走出凤阳宫,看着她一瘸一拐的腿,迟疑片刻,摇了摇头,“看来出降前是看不了栖桐的舞蹈了。”
莳栖桐轻笑安慰,“从越宁至朔方,少说至少一月,我会让你看到的。”
“知道了,谢谢栖桐。”
阳光穿过洛肃宁眼眸,隐去了她眼中的水花。
“我还要去寻母后昏定,就不陪你过去了。对了,栖桐,明日我要先去鸿胪寺典客署,与使臣见面。你明日就到那处寻我罢。”
两人分别往孑然相反的方向走去,影子却朝对方越靠越近,直至,触碰一瞬后,便即刻分离,再不见另一人。
内侍领着莳栖桐去到颜贵妃的关雎宫时,恰逢洛肃安昏定出来。
他看见莳栖桐,大步向前,正欲与莳栖桐搭话,却不料贵妃直接喝止住他,招呼莳栖桐过去。
“安儿,你不是还有事要忙吗?就先出宫去吧。”
洛肃安眼神眷念地瞥向莳栖桐,却在贵妃不善的眼神中,讪讪离去。
关雎宫,关雎殿。
莳栖桐躬身行礼,颜贵妃无视了她,自顾自地看着指尖丹蔻。
直到莳栖桐冷汗涔涔,颜贵妃才唤她坐下,并让女官递给她一个盒子。
颜贵妃状似不经意,却放软了语调,“明日见到肃宁时,你将这个给她。不要说是我给的。”
既然有心缓和关系,为何不亲自送上?
莳栖桐低声询问,“贵妃怎么不亲自给公主?若她知道是你送的,定然欢喜。”
“吾与她……”颜贵妃话至一半,见莳栖桐满脸好奇,便收了话头,横眉冷对,“莳栖桐,你放肆,谁给你的胆子,竟敢诘问吾?”
“青荷,送客。”
颜贵妃拂袖朝内殿走去,关雎宫宫人迅速朝莳栖桐走来。
她还没回过神,就被架着赶出了关雎宫。
看天色,时辰已晚,莳栖桐摇了摇头,转头朝丹凤门走去。
路过御花园时,莳栖桐听到有两人的交谈声在向她靠近,她拉着内侍,侧身躲进林木之中。
一个女子衣裳朴素,牵着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她低声恳求,“我求你了,不要再那么要强了,好不好?”
小女孩执拗地抬头,满脸不甘,“母亲不要说了。这宫中惯会捧高踩低,若我不好强,不去引起他注意。这宫中根本无人在意我们母子,若是哪天我们饿死了,那群恶仆说不定还拍手叫好。”
女子急忙捂住女孩的嘴,“这话日后不要说了。”
女孩眼神执拗,紧盯女子。
女子垂眸半晌,搂着她,抽泣起来,“不要和母亲争执了,好不好?大公主不够耀眼吗?皇后对她不够好吗?贵妃不够受宠吗?可是你看,哪怕她收获了所有人的关注,她最终还不是要被母妃逼着嫁去北戎那个地方。”
洛肃宁不是说她是自请和亲吗?这对母女怎么又说是颜贵妃逼迫?
“这宫中,危机四伏,我是怕你锋芒太显,成了他人棋子。”
女孩对母亲的恳求不理不睬,眼睛紧紧盯着莳栖桐与内侍藏身之地。
不知怎的,莳栖桐在一个小孩身上看到了杀意。
最终,女人带着女孩离开了御花园。
莳栖桐转身走出林中,内侍紧跟其后,低声抱怨,“女公子何必躲藏,又不是什么害人的要秘?”
莳栖桐忽视内侍的抱怨,眼睛望着母女二人离去的方向,“你认识那对母女吗?”
内侍接过莳栖桐递来的碎银,喜笑颜开,“女公子不知道吗?那边是掖庭,安置罪臣女眷的地方。可能是哪家罪臣的亲眷吧。”
莳栖桐皱眉瞥向他,他嬉皮笑脸,“莳女公子,这银子到我袋子里,您可就拿不回去了。”
“好了,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你带我走了半个皇宫,这是你应得的。”
“还是莳女公子大气。”
马车刚驶离丹凤门,熟悉的声音便从车帘外响起。
“栖桐姐姐。”
莳栖桐掀开车帘,是洛肃岚。
他递给莳栖桐一个信筒,寒暄几句后,策马离去。
而莳栖桐余光瞥到了不远处的洛肃安,他满脸怒气,紧盯洛肃岚。
发现莳栖桐的目光后,他扬唇一笑,仿佛怒视洛肃岚的人不是他一般。
只应会向前生里,爱把鸳鸯两处笼。——柳永《鹧鸪天·吹破残烟入夜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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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宫中见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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