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许慎见展新月和谢宛之一前一后地进来,谢宛之明显表情很不对,脸色铁青又泛着白,精彩的很,他刚刚跟她讲话时可没见她露出这么奇异的表情。
许慎看了两眼,漠然移开视线。
他抽出一张学案,正要低头继续做题,进门处忽然又出现一道身影,扶着门框往里张望,不多时目光便落在了他身上,顿时眼前一亮:“老许!你还真回来了啊!”
许慎没应声,起身走了出去,倚着门靠下才开口:“你怎么过来了?”
“听说你回来了,我就过来看看真的假的。”俞白说,“看来老方还是没下狠手啊。”
“嗯,回来了。”许慎说。
“怎么这么死气沉沉的?回来了是好事啊,高兴点行不?”
许慎苦笑:“有什么可高兴的,身上背着一处分呢。”
“嘶,说早了,我收回刚才说老方没下狠手那句话。”俞白感慨了一会,又担忧地说,“按他的性格,之后不会又要让升旗仪式的时候当众做检讨什么的吧?”
“应该不会了,他就恨我性格招摇,哪会又让我出来抛头露面。”
“也是。”俞白点点头,“这样也好,不过你背着一个处分,之后可得安分点啊,别又闹出什么事被老方抓着辫子了。”
许慎自嘲一笑,“安分,当然得安分了。都这样了,我就是想不安分也没机会。”
俞白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踟蹰片刻,没有接话。犹豫中,他目光一抬,顺着教室门望进去,恰好落在教室后面的展新月身上。
展新月正盯着他们看,突然被他注意到,立刻张皇地低下头去了。
俞白犹豫了下,“出来点说吧。”
“嗯。”许慎没太在意,往走廊方向走了几步,“我回去这段时间也想了很多,都已经高二了,我也该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了。别的事情,就不准备去想了。”
“你能这样想挺好。”俞白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错兄弟,你成长了。”
许慎扯扯嘴角,似乎是想笑一笑,可又笑不出来,干脆冲他摆了摆手:“行了,回去上课吧,不用操心我。”
一出沸沸扬扬的事件因为两位当事人的冷淡渐渐彻底平息下去,没有了这些吸引眼球的热闹,校园又恢复了一贯的平淡和沉默。
这天一整天天气都不太好,天空一直灰蒙蒙的,既像雾又像霾。
天气不好,教室里大家也都被影响得情绪不怎么高。尤其是最近各科都疯了一样地赶进度,大家学习上压力也很重,此刻虽然是课间,但一个个都闷头坐着,没精打采的。
展新月学得也很累,自从上次月考之后她比之前更努力地一边补基础知识,一边跟进度,还要大量刷题。她知道自己不算是很聪明的一类学生,唯一可以仰仗的学习方法就是重复,不断地重复,而后再一遍遍重复中总结经验,努力而缓慢地一点点向前走。
从学案中抬起头时,展新月突然一阵恍惚。区别于前世对于学生时代的美好记忆,最近她才是真真切切地感觉到,高中生活真是很苦的啊。
视线不自觉地落到了前方讲台旁的那个身影,许慎单手支着头,跟教室里每一个沉默而刻苦的身影一样,也在埋头一动不动地做题。他的样子跟她记忆中高中时区别要更大得多,以至于她突然看过去时,竟然从他身上感到了一丝陌生。
以前的许慎会是什么样的呢?展新月努力回想着。
关于前世的种种记忆已经很模糊,开始只剩下零星的碎片。她依稀想起一幕场景,那是一个差不多的下午,当时已经临近高考,一次模考题有点难,大家都考得很不好,平均分又落后1班一大截,被老周狠狠训斥了一顿。
那个课间,所有人都待着位置上没有动,气氛压抑又沉闷,而窗外的大雨恰好又更加重了这种沉闷。自进入高三以后,大家原本一直处于紧张高压的状态中,像绷紧了的弦,这种关键时刻的一次打击,足以让大家心情跌落谷底。
沉寂里,教室后面突然传来吉他的拨弦声,而后便是许慎晃着头的歌声,声音不大,却在这份安静中轻易地填满了整间教室。
“哗啦啦啦啦的天在下雨,
哗啦啦啦啦的云在哭泣,
哗啦啦啦啦滴入我的心……”
这轻快的旋律配上许慎那哀怨的歌声,顿时就有几个人被逗笑了。回头一看,许慎正扶着吉他在教室最后边蹲着,一脸看破红尘似的沉痛。
“嘛呢,老许?还有心思唱歌呢。”大家问他。
“看不出来吗,心情很悲伤,正在借这首歌表达我悲伤的心。”许慎正色道,手上扫弦的动作未停,继续唱道:“哗啦啦啦让我去淋雨——”
“外面正下雨呢,走吧,既然这人想淋雨了,我们就满足你。兄弟们,上!给我把他丢雨里去!”教室里有人一声喊,顿时就有靠后排的同学朝着许慎扑过去了。
教室后排乱成一团。
一时间吵闹声,笑声,乱糟糟地交织在一起。
雨依旧在下着,但不知不觉中,教室里那股让人透不过气的沉闷已经烟消云散了。
那时候展新月坐在后排,被挤来挤去的人群撞得椅子都歪了,于是一边奋力往“战场”外面挤,一边没忍住也笑了个没完没了。
这就是许慎,天生的乐天派,永远的乐观主义者,有足以感染周围所有人的神奇特质。
但现在,许慎的这种特质好像正在飞速地消失着。此刻前排那个低头不语的人一点都不像许慎,他身上的独属于他自己的光芒,已经渐渐变得暗淡了。
展新月思绪漫无边际地飘着,手指习惯性地无意识翻动着东西,忽然从底柜里被她拨弄出一个小玩意,滚落在地上。
展新月看了一眼,原来是挺久之前王之意送的那个羊毛毡,一直被她塞在底柜里差点都忘记了。
当时这个羊毛毡王之意做了三个,一个给了代云,一个则给了时子骞。
想到这里,展新月的视线认不住看向前排的空位,又慢慢移向时子骞。代云不在位置上,去老师办公室了。而时子骞同样低着头在做题,但却没有丝毫受到教室里氛围的印象,表情有种让人安定的平静感。
重生后,真的什么都变了啊,和代云渐渐建立的友情,和时子骞微妙又复杂的关系,都跟前世一点也不一样了。
展新月感慨了一会儿,摇摇头,顺手将那个羊毛毡往书包上一挂,挂在了盼盼小狗摆件的旁边。
活动课结束,俞白和许慎一起朝着食堂走。最近许慎成天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对什么都提不起劲,连篮球都不怎么愿意去打了。
今天下午俞白好容易拉着他去打了一会,这会儿又提前退场过来吃饭了。
走在路上,俞白望一眼许慎毫无波澜的眼睛,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正发愁,许慎忽然轻飘飘地开了口:“你说我转回1班怎么样?”
“啊?”俞白一怔,“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待的没意思了。”
俞白想了好半天,才说:“不好吧。”
“你怎么是这个态度?”许慎讶异挑眉:“当时我要走的时候你还一直拦我来着,现在听到我要回去你不应该热烈欢迎吗?”
“那你当时不也没听吗?”俞白搔搔头发:“而且我这不是才跟你说了让你低调点嘛,最近你那事好不容易没什么人提了,你一回来就转班,到时候又不知道招多少议论。”
许慎想了想:“是有点道理。那就等混到这学期结束再转吧。”
两人到了食堂,找了个窗口排在队伍后面。俞白迟疑道:“你怎么就非想着转班呢,这事没那么容易。我觉得,你既然去了10班还是好好待着吧。”
“怎么好好待着啊。”许慎叹了口气,“我也是要脸的啊,你就当我是面子上挂不住想逃回去吧。都闹成这样了,我再在10班待着,和……和那谁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真的很尴尬啊。再说了,人家每天看到我肯定也很烦。”
“也不一定吧。”俞白小声说。
“什么不一定?”
“没什么。”俞白琢磨着开口,“你俩那事吧确实闹得挺不好的,但是你也别太怪人家,她也不是故意的。”
许慎沉默了,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两圈:“我没说怪她。但你是谁的兄弟,这会儿怎么突然替人家说起话了。”
俞白又折磨了半天自己的头发,最后心一横,干脆直接说实话了:“其实,你不在的时候,她来找过我了。”
许慎愣了愣,盯着他看了好半天,缓缓道:“找你干什么?”
“就是问我你的情况,她挺担心你的。”俞白说,“你也知道,早恋这事在咱学校是挺高压线的,当然你肯定是无所谓了,你家里那么开明,但是人家女孩子不一样啊。你看人家一看就是个特别文静内敛的女孩子,你那么高调张扬地步步紧逼,已经吓着人家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那么做也是无奈之举,不是故意要给你难堪的。我觉得,你有时候做事确实该多换位思考一下了,不要那么任性了。”
许慎低下头,鞋尖在地上不断地碾磨,没有说话。
“人家女孩子也挺难受的,她当时一直在道歉,说对不起你,还哭了……”
长久的沉默后,许慎终于抬起头,目光有了些许松动:“她怎么不自己来找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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