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早有预料，但亲自体会苏老爷的变脸，苏萱还是忍不住在心中感叹，这世上当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她一直觉得自己足够自私重利，为达目的不折手段。
但现在苏老爷才是真的为了利益，什么都能够牺牲，哪怕是自己疼爱多年的儿子，都能说舍弃就舍弃，半点都不带犹豫……
这样的人实在让人心惊胆寒。
可也并非完全是坏事，因为只要好处足够，对方就能站队帮你。
细细端详苏萱出色的容貌后，苏老爷就挥手对江慧娘道。
“惠娘，今日回府奔波定是疲累，你身子不好，先下去歇息吧，让萱儿再陪我说些父女话。”
他想单独和这个漂亮的女儿聊聊。
不过。
江慧娘就不是个能看懂眼色的。
听到丈夫关心，立马喜笑颜开讨好道，“多谢老爷关心，妾身不累，妾身可以继续陪着老爷的。”
这是累不累的事儿吗？
苏老爷对江氏不懂眼色的行为很无语，原是习惯性就要训斥，但随即看到旁边的苏萱，想到江氏生了个好女儿，只能耐着性子哄人。
“我知道你贤惠体贴，但这些年碍于薛氏，让你和萱儿在庄子上吃了那么多苦头，败了身子，如今好不容易回府，可要好好将养才是。”
“娘子，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我注定是不能给你的，可我希望最终与我白头到老的人，是你。”
苏老爷深情地看着江慧娘，哄女人一套一套的。
江慧娘哪里遭得住，脑子立马就糊涂了，感动落泪声音哽咽，“相公……”
眼看着就要有千言万语的废话。
苏老爷立马打断，温声道，“好了，多大的人了还哭？快去歇息吧，待我与女儿说会儿话，再去陪你。”
意思是今晚要留宿。
顿时把江慧娘高兴地赶忙下去准备，十年野菜生活忘得干干净净。
苏萱：……
不理解，但尊重！
等江慧娘离开，屋里其余丫鬟也打发走，就剩下父女两人时。
苏老爷才试探道，“萱儿，这些年爹爹让你们母女留在庄子上，你可怨爹爹的气？”
“我知道爹爹有苦衷，何况父母生养之恩重如山，做女儿的怎能怨恨生父？”
苏萱摇头道，但微红的眼眶，昭显她口不对心。
毕竟任谁被丢在庄子上，十年不管不问，从生下来连父亲的面都没见过，心中会没有半点怨言？
有怨有恨，才是正常人，江慧娘那是奇葩例外。
苏老爷没有责怪生气，而是眼中露出心疼愧疚，摸着苏萱的脑袋长长叹气，笼络道。
“萱儿，这些年爹爹不曾去看过你，你心中埋怨是正常的，爹爹不怪你，爹爹只怪自己无用，护不住妻儿，才让你们受苦。”
“这些年的确是爹爹对不住你们母女，但爹爹并不后悔，因为只有爹爹的官职越高，你们的未来才更好。”
“爹爹是寒门出身，家族毫无助力不说，还尽是拖累，如果没有你嫡母娘家帮扶，爹爹如今还不知是哪个旮旯的小县令，这京城四品官员之位，岂能落在爹爹头上？”
“父亲……”
苏萱许是没想到苏老爷会说这些，一时间有些怔住。
苏老爷继续语重心长道，“萱儿，爹爹并非是光明伟岸之人，为了往上爬，我手中不乏没有脏事，也做过许多不仁不义之事。”
“爹爹很自私，也很利益熏心，可门第之苦爹爹已经受过了，爹爹不愿你们只能做个小县令家的公子千金。”
“我只想苏家能够兴盛，我的儿女能够抬起头做人，而不是像我一样，卑躬屈膝处处讨好别人……”
要不怎么苏老爷能够吃上软饭呢，人家在哄人这方面确实有套。
听听这些话，一口一个贬低自己，一口一个为了女儿的前程好，满满都是‘父母爱子计深远’的苦心，哪个期盼父爱的孩子听了不迷糊？
就是明知对方凉薄的苏萱，都差点被这个便宜爹感动了。
好在，体会过真正父母关爱的苏萱，并不会渴望这种虚假的亲情，头脑很清醒。
苏老爷会演。
她也不差！
苏萱当即落下感动又委屈的眼泪，带着对父爱的期盼控诉。
“便是如此，整整十年，爹爹就抽不出半天来看女儿吗？”
“不是的，我……”
苏老爷欲言又止，好似有什么难言之隐，让人脑补。
苏萱难过置气，继续控诉。
“不是什么？这些年爹爹从未来看过女儿是事实！女儿被那些奴仆欺辱时，爹爹又可曾出现过？”
“还有娘亲，娘亲一直说因为我不是儿子，是我不争气，是我拖累她，爹爹才把她扔到庄子，才不来见我们母女。”
“呜呜……爹爹，你可知道，庄子周围的小孩，都骂我是爹不要的野孩子……”
苏萱哭得稀里哗啦，这才有个十岁小女孩的样子。
既怨恨父亲多年不管不问，又期盼父亲爱自己，矛盾纠结地很。
“对不起萱儿，都是爹爹不好，是爹爹忽略了你……”
苏老爷嘴上叹气道歉，满是愧疚。
但心里却是高兴的。
女儿现在越是埋怨，才越能证明女儿期盼父爱，将来才越能听他的话，好好为家族出力啊。
等哭够了，情绪发泄完了。
苏萱才再次抬起头，小眼神满是期盼忐忑道。
“爹爹，你真的不是因为不喜欢我，才把我和母亲丢在庄子，不来看我的吗？”
苏老爷当然点头，“你虽然排行第五，但实际上你才是爹爹的长女，爹爹怎会不喜欢你？”
“这些年没有接你们母女回来，是因为爹爹没有能力保护你们，只能让你们在庄子受苦，以图活命。”
“如今爹爹虽说还奈何不得你嫡母，但也不似当初无能为力，你已经10岁，再过几年就是成亲的年龄，爹爹说什么都不能再让你呆在庄子上了。”
“萱儿放心，有爹爹在，以后绝不会再让你受半点委屈……”
苏萱抽抽噎噎，“真的吗？我可以不用像其他庶出的姐妹那般讨好嫡母？”
“在爹爹心中，你与其他姐妹，到底是不同的。”
苏老爷神情慈爱，声音温和。
好似他最疼爱的就是面前这个女儿，没有之一。
苏萱顿时欢喜又酸涩扑过去，哽咽轻唤，“爹爹……”
两人各怀心思的唱念做打，好一副父慈女孝的场面。
苏老爷不仅嘴上会笼络人。
行动上也是不差的。
父女俩谈心后，他立马就招来管家，吩咐人明天重新修缮蒹葭阁，再拨几个粗使丫鬟和嬷嬷伺候。
另外还有不少钗嬛首饰，绸缎布匹，以及100两白银。
“萱儿，近日爹爹忙着公务，没想到你嫡母做事情如此小气，竟给你们母女分配这般破旧的院子，还送这么几个做不了粗活的小丫头伺候，实在上不得台面。”
“既然你已经给这几个小丫头改了名字，那她们以后就给你做贴身丫鬟，好好培养成心腹，以后陪着你出嫁。”
“至于另外几个新拨的丫鬟和嬷嬷，就走爹爹私账，如此蒹葭阁的奴仆便是超了规矩，你嫡母也没什么可说的。”
“这些钗嬛首饰，绸缎布匹，也都是爹爹提前给你准备，亲自挑选的，你看看喜欢不？”
“还有这100两银子，就当做你的体己钱，喜欢什么就差丫鬟去买，不必省着月例用，银子不够就找爹爹要。”
“爹爹的私库好东西多得很，养得起咱们萱儿……”
苏老爷冲苏萱眨眨眼，示意这是父女俩的小秘密。
这种所有兄弟姐妹就宠你的偏爱，谁遭得住？
“爹爹！”
苏萱当然是高兴跳起来，开心激动不已。
突然想到什么。
苏萱期待忐忑求道，“爹爹，我想求你一件事，你能答应我吗？”
“什么事，你说，和爹爹何需用求这个字？不管有理没理，爹爹都站咱们萱儿。”
苏老爷一副便是她要天上星星，也会努力满足的模样。
苏萱笑得双眼弯弯，终于露出小孩子的骄纵要求道。
“那爹爹可不可以帮我教训杜嬷嬷和余管事？昨日他们奉命来接我和娘亲，来得晚不说，还为难我与娘亲，杜嬷嬷更是骂我乡下丫头，我不喜欢她们。”
“岂有此理，这两个狗奴才竟敢欺负主子！好，爹爹帮你教训。”
惩罚两个下人而已，苏老爷答应得很爽快。
也不觉得苏萱趁机打小报告有什么问题，因为他不喜欢懦弱之人，有脾气会争会抢的女儿，才能给娘家扒拉好处和利益。
“爹爹，你真好！”
这下苏萱是真高兴了，望着苏老爷眼中是满满对父亲的崇拜和依赖之情。
不出意外，将来必定是个听父亲话的好女儿。
苏老爷算盘打得噼啪响，心中甚是满意。
但这些消息，传到府中各院，大家可就笑不出来了。
尤其是损失了两个人手的薛氏，差点没气晕过去。
蒹葭阁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让一直对她伏小做低的老爷，突然这般硬气打她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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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父慈女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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