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怎么吃甜食。”孙姐先开了口。
靳老板把掖着裤脚,没抬头,随便“嗯”了一声。
“嗐!”小周又把蛋糕放下,“那我只能吃两份了。”
店里气氛有些微妙,小周转身要走,季瓷却站那儿不动了。
“你腿上有伤?”季瓷问。
靳老板这才抬头:“嗯?”
季瓷:“这膏药里麝香用太多了。”
孙姐看向她:“你还懂这些?”
“懂一点点。”季瓷说,“下雨湿气大,你穿得又少,不疼才怪。”
靳森先是一愣,然后听笑了:“你这话说的,像我妈。”
季瓷:“……”
她看了眼孙姐,微微点头,转身走了。
晚上的饭没吃成,许姐梁医生小周集体罢工,季瓷实在不想单独和靳老板出去吃饭。
况且对方那边似乎也挺忙的,暂时顾不上她。
季瓷干脆把这事咽下去了。
之后几天,云城的雨淅淅沥沥。
店外水雾茫茫,气温倒是上来了几分。
宠物店没什么生意,季瓷抱着馄饨站在店门口发呆。
隔壁是一家炒货店,暖黄的灯光照出一小片热烘烘的铺子。
她打伞去买了包板栗,回来时恰巧看见一辆车驶进旁边的汽修铺。
司机下了车,往里喊了声“有人吗?”
季瓷举着伞停下,没等着回应,便过去说:“老板可能出去了,您有什么需要吗?”
“轮胎扎了,”司机说,“他什么时候回来?”
“我帮你问问。”季瓷掏出手机给靳老板打了个电话。
靳森就在隔壁街给人修暖气,已经收拾东西准备走了,接到季瓷的电话后走得快点,那家人把他送出门。
等到了店,车主正和季瓷一起吃板栗。
季瓷坐在他平时补胎时坐的小凳上,抬头看他:“你怎么不打伞?”
“点大的雨,”靳老板把手上的工具包一摘,问司机,“哪个胎?”
他们这边路接国道,偶尔会有渣土车车过留痕,洒一地碎石子,一些车开得快,轮胎大又薄,轧上去就爆胎,靳森的店是其中一个岔路下来最近的汽修店,经常会有这种生意。
“扎在侧边,补不了,得换。”靳森接过司机递的烟,咬在嘴里,“你要原厂的还是普通的?原厂我得调货。”
季瓷就在旁边看着。
她发现靳老板干活时喜欢抽烟,有时候也不点燃,就单纯咬着,说话时张不开嘴,含含糊糊的,显得声音低,但也能把话说清楚。
“调货得多久啊?”司机问。
“一个小时吧,”靳森低头点烟,“或者我给你换上备胎,你自己跑过去。不过你拿的价和我拿的价就不一样了。”
司机问了价格,对比半天,最后还是懒得继续折腾,让调货了。
靳老板去一边打电话。
司机又回到季瓷身边,季瓷把板栗袋往他面前递了递,司机又捏了一颗。
“你是老板娘?”司机问。
季瓷一愣,连忙摇头。
“他女朋友?”司机又问。
季瓷给问懵了,指指旁边的宠物店:“我是隔壁打工的。”
司机“哦”了一声,像是明白了。
于是下一秒他又问:“能加个微信吗?”
季瓷:“……”
“小季。”靳老板喊她。
季瓷“蹭”一下站起来了:“啊?”
她抱着那袋板栗快步走到靳老板身边。
靳老板把她的板栗袋的开口处折上:“板凳不干净,下次去里面坐。”
季瓷“唔”了一声:“我……我回店里了。”
她转身,还没走出一步,手臂被靳老板握住,又转了回来。
“就在我这吧。”
靳森个季瓷拿了个干净凳子,又把屋里的小太阳拎出来放在她的跟前。
然后也不管那司机怎么看他,就这么大咧咧地坐在了季瓷的身边。
司机干脆会自己车里去了。
“我上班呢。”季瓷双膝并拢,两只手包在一起搁在膝盖上,低头看着指甲。
“你回店里,他就得跟过去。”靳老板说。
季瓷说:“我让他办卡。”
靳老板笑了:“黑店啊?”
闲得没事,靳老板从货架上扒拉出一个物件开始拆,季瓷双臂横在胸前,凑过去看,问是什么。
“八音盒。”靳老板说。
“业务真广,”季瓷饶有兴趣地看着,“你是不是什么都会修?”
“没那么神,”靳老板微微摇头,“修半年了都没修好。”
他俩挨得太近了,肩膀隔着厚重的衣料,几乎抵在一起。
季瓷视线侧过去,看见黑色的外套上还挂着雨珠,想起之前孙姐过来送膏药,于是便问道:“我上次问你的,你还没回答我。”
靳老板抬了下眼:“什么?”
季瓷提醒他:“你的腿。”
靳老板顿了一下,然后动动右脚:“扭着了。”
“骗人,”季瓷鄙视道,“你脚踝没伤。”
“嘶……”靳老板歪着头,“你是行家啊?”
季瓷把她的栗子一抱:“没多行。”
不愿意讲就算了,她还不乐意听呢。
回了店里,季瓷坐在柜台前继续剥他的板栗。
没过一会儿,就像靳老板说的那样,刚才那司机果然来了。
季瓷问他办卡吗?他说加微信就办。
季瓷狠狠心说自己喜欢隔壁那老板。
司机一脸恍然大悟,说他看出来了。
季瓷心里一咯噔,着急忙慌地问:“你看出来什么?有那么明显吗?”
司机哈哈大笑:“加个微信吧,不然我去告诉隔壁老板。”
季瓷:“……”
爱告诉不告诉吧,她没招了。
季瓷到最后都没给微信,也没敢出门,怕对方真的一通乱说。
好在靳老板没特别反常,季瓷就安慰自己想多了。
元旦,许姐的宝宝出生,母女平安。
几天后季瓷和小周一起去医院探望,许姐恢复了不少,但总是腰疼,腿酸。
梁医生学的动物医院,专业不对口。
季瓷把床帘拉起来,给许姐做了套推拿。
小周惊讶:“你怎么还会这个?”
许姐舒服得嘶哑咧嘴:“我倒是忘了,你简历上写的,本科……学医。”
季瓷念过大学,还是医学,震惊小周一百年。
“怪不得你那天能闻到膏药里有什么香来着?”
“麝香。”季瓷说。
“对对,”小周忙不迭地接话,“就是宫斗片里的那个。”
“哪天?”许姐嗅到了一丝八卦的味道。
“孙姐给我们送蛋糕那天,”小周眉毛都快飞起来了,“许姐,孙姐和靳老板到底什么情况啊?”
“别问我,”许姐一脸牙疼,“我不知道。”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就算“不知道”那肯定也是知道一点的。
小周软磨硬泡了半天,终于把许姐的嘴巴撬开一点,得到了些许新鲜信息。
靳老板的汽修店是前两年盘来的,他以前不干这个,是一名武警消防员。
某次执行任务为了救被困者,被倒下来的横梁砸了腿,因伤退役了。
季瓷听到这差不多已经能把所有事情连在一起了。
“孙姐就是靳老板救的那个……”
许姐点点头。
“怪不得我一直觉得靳老板一身正气,原来以前是咱们人民子弟兵!”
耳边小周还在叽叽喳喳地说着,季瓷鼓了鼓腮,垂下视线。
天阴,湿度很大。
尤其是晚上,烟雨朦胧的,像江南。
季瓷不放心宠物店里的猫猫狗狗,揣着馄饨去店里看了眼。
大家都很健康,也很热情,她检查了暖气无异常后关门离开。
“哗啦——”
隔壁汽修店刚巧也合上了最后一扇卷帘门。
季瓷先看到了一点橘色,靳老板摘了嘴边的烟:“今天不是没开张?”
季瓷走下两节台阶:“我住得近,不放心就过来看看。”
说完她又问:“这么晚了你要出门?”
靳森把烟丢在店门旁的小水洼里:“天冷,去楼上睡。”
他住季瓷对门那间房,铺张床的事,不讲究。
季瓷“哦”了一声,撑起伞。
空中飘着雨,棉花似的,雾蒙蒙的拢着这条街。听不见雨声,但能感觉到凉意,衣服很快就湿了。
靳森抬头看了眼天空,伞面便遮在了他的头顶。
“你怎么不爱撑伞?”季瓷抬着手臂。
靳森笑着把伞柄推向她:“没关系。”
伞沿抵在了他的肩上。
“我今晚下楼时听一奶奶说,现在交物业费送米面油,你交……还是我交?”
“交过了,”靳老板把冲锋衣的帽子带上,“那些你不用管。”
季瓷应了一声,低头看地上的影子。
地面是湿的,平平的覆着一层水膜,路灯的投射的灯光在上面炸开,凹凸不平的水泥路面折射出零零散散的光点。
季瓷一脚踩上去。
她走夜路一向紧张,能有多快就有多快,尤其是上次的事情发生后,季瓷每次都绷着神经,生怕突然跳出来什么牛鬼蛇神。
但靳老板在就不用担心这么多,高高大大一个人挨着你走,脑子里什么都不用想。
季瓷心也变得湿润。
“腿疼的话,可以热敷试试。”
她的声音像卷在雨雾中,似有若无的,靳森一开始没听清。
“嗯?”他侧了下视线。
季瓷转过脸,一本正经地同他说:“注意保暖,不然得关节炎。”
靳老板认同地一点头:“你还懂这些?”
“我……”季瓷欲言又止,把视线收回来,低头看着脚下,“懂一点点。”
他们一起进了单元楼,靳老板按下电梯上行键。
季瓷把伞拿到另一边,半个身子都转过去,低头抖了抖上面的雨。
电梯门开了,他们走进去,还是靳森按的楼层,季瓷低头继续抖她伞上的水。
这样结伴回来好像有些太亲密了,她还没和哪个异性走过这么长的一段路。
脑子里总是会想起孙姐,想她有没有和靳老板走过,又想大概是走过的。
可走过也不代表什么,就像现在的他们,仅仅只是走过一段路罢了。
季瓷握住门把手,按下指纹。
她的背后,靳老板也应声把门打开。
季瓷撑开雨伞,蹲身放在门口。
或许她应该说一句“晚安”,但“再见”是不是更适合他们现在的关系?或者“明天见”?好像也没差。
得选一个,她要关门了。
季瓷迈过门槛。
“早点睡。”靳森说。
她僵了一下,很快转过身:“哦,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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