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幽暗的别墅内不见人影，空气中泛着缺少通风的霉味。
走廊墙壁上亮着几盏老式应急灯，时不时传来微弱的“滋滋”声，亮度忽明忽暗。
夸张过时的欧式家具在昏暗的光线中张牙舞爪。
拱形窗户内侧钉满了厚厚的木板，缝隙内人脸交错，紧密地抓挠声一刻不停地刺激着三人的神经。
一楼大厅挑高，孔昭盯着面前跟自己差不多大的老式水晶吊灯咽了口唾沫：“这农场主还挺……”
“土豪、而且品味极差！”黎安跟视察自己家似的，抱臂站在围栏边指指点点。
“行了！你俩是来参观的吗！”云起盯着一到二楼的楼梯眉头紧锁。
短短一截楼梯被隔成了三段，厚木板钉成的栅栏用铁丝牢牢拧在暖白色的手扶栏杆上。
云起摸着齐胸的栅栏：“这是要防什么东西上来，还是防什么东西下去？”
黎安晃到他身边，抬脚就要将栅栏踹开，却被一把抓住脚腕：“这些木板比钉在窗户上的要厚，要防的东西或许比狼人更难对付！”
黎安被人抓着一条腿，稳定性丝毫没被破坏，双臂抱在胸前，扬起下巴示意云起看向第二道栅栏。
一小块金色的布料勾在栅栏下侧，显然是由下到上的方向。
黎安偏头凑近，温热的气息洒在云起耳边：“不管防的是什么，现在都已经在二楼了！”
“砰！”
身后传来一声闷响，孔昭收回有些颤抖发麻的拳头，被砸的黑影却只是歪了歪头。
电石火光之间，云起一把将孔昭推给黎安，飞起一脚将那道壮硕的黑影踹退两步。
黑影踉跄后退撞到墙上，昏暗的应急灯下，壮硕的身躯逐渐显现。
小眼睛，厚嘴唇，下巴肥硕。
短粗的脖子上除了睡觉都舍不得摘的金链之外，还斜插着一把黑乎乎的剪刀。
黑红的血迹流到金色的绸料睡衣上，将右半边衣物浸的粘稠濡湿。
睡衣左大腿处缺了一小块，颜色、大小都跟勾在栅栏上的那块极为相似！
按照剪刀扎的位置和出血量推断——
“别留手，这不是人！”
黎安清晰的喊声从背后传来，云起没吭声，但也没照做，出手依旧留着余地。
按照常识，黎安的判断完全没错。
可这人明晃晃地站在眼前也是事实，体温、呼吸一样不少，甚至还隐约能从血液的腥臭味中闻到些许酒气！
特工游走在生死边缘，见惯了生命消逝，可越是如此，对生命的敬畏就越强烈！
况且，他并不完全相信黎安！
黎安平静地看了眼没再多说，“哐当”一脚踹开栅栏往楼下走。
“这，这，我我我们不应该去帮忙吗？”孔昭不放心的看着分道扬镳的二人。
黎安没回答，一路走一路踹。
孔昭莫名从那几块七零八落的栅栏上感觉到了一丝怒气，有些后怕地缩了缩脖子，
三步一回头地跟着黎安下到一楼。
富丽堂皇的水晶灯正处在歇业状态，巨大的黑影吊在头顶压迫感十足。
窗户上若隐若现的人脸和撞击声近在咫尺，孔昭不自觉地跟紧黎安：“这农场主是疯了吧，为什么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要待在这种鬼地方？”
“自然是这种鬼地方有好好过日子没办法得到的东西。”
“那我……我们一定要晚上来吗？”孔昭透过木板缝隙看着窗外密集、扭曲的人脸，腿肚子直打颤。
“晚上虽然危险，但更容易查到东西，因为恐惧更能暴露真实。”黎安不动声色地转到窗边，引得狼人挤在玻璃上砰砰乱撞！
“呃——！”孔昭蹬蹬蹬后退几步。
黎安带着一脸果然如此地表情转头：“你害怕？”
“有，有有点！”
“害怕为什么选择当特工？还进了行动科？”
行动科的选拔向来严苛，不说德智体美劳面面俱到，至少也得是皮糙肉厚——比如被狼啃一顿还有力气骂街的那几个！
可孔昭显然不在此列。
若是为了刷资历升职……
虽然行动科在特工岛的位置举足轻重，但外勤伤亡率也是一骑绝尘。
即便有人想要拼死赌把大的，也要先熬走三十不到、身手拔尖，轻易死不了的副科长云起，有脑子的都不会这么干！
所以，他到底是那帮人塞进来监视云起动向的，还是想要扮猪吃虎弄死云起，取而代之！
黎安的眼神越来越阴沉，孔昭莫名有些恐慌：“我，我，我只怕怪物，不怕罪犯！”
半晌又在黎安的审视中小声嗫喏：“其实我只是记忆力好，原本是文职。但我们老大一看见字就头疼，所以就让我跟在身边当人形资料库……”
“……”
黎安加肩背一松，毫不留情地转身：“人不大毛病倒是不少！”
“人不大……不大？”孔昭看着黎安的背影嘴角一抽。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黎安应该是比自己矮！
这意味着他跟自家老大站一起只会更加惨不忍睹，怎么看他都更像是“不大”的那个：“内个……其实我们老大挺——”
“你很怕云起？”黎安没理会孔昭飞出十万八千里的思绪，狂风过境一般翻着厨房，锅碗瓢盆挨个遭殃。
孔昭见他没再往窗边靠，渐渐放下心来：“没有，老大他从不嫌我身手差拖累他，脾气是有点……但也不会真的怎么样，反而很照顾我。”
“哦……他们都很照顾我！”孔昭快跑两步跟住黎安，生怕他听不清楚。
这话倒是不假，若不是队友刻意照顾，就凭他那打人一拳把自己疼麻的本事，绝不可能是队里伤的最轻的。
但黎安就是不知道抽什么风，抬手拽下好好钉在窗户上的木板。
“咣——”
放大的狼头撞上玻璃，五、六张相互挤压的人脸猝不及防地出现在眼前！
“啊啊啊啊啊！”
孔昭晾着扁桃体抱住黎安！
黎安把木板一丢，轻飘飘地往茶室走，似乎心情不错。
孔昭权衡再三，还是没舍得撒手——即使眼前的人再阴晴不定，也总比外面的狼人讲道理一些！
茶室遍布灰尘，与溜光水滑的客厅像是两个世界。
占据整面墙的博古架空空如也，落满灰尘的茶饼、陶泥茶壶，茶宠大□□……
杂七杂八地堆积在一口布满灰尘和霉菌的破纸箱里，怎么看怎么矛盾。
——爱茶的人不会这么糟蹋东西，不爱此道的人攒不了这么些鸡零狗碎的东西，即便是为了附庸风雅，至少也该摆出来！
“咚”
“咚咚”
细微的敲击声在空旷的茶室内回荡。
黎安敏锐地后退几步，看向博古架下方的橱柜。
矮柜门板颤动几下咣当大开，一名男子从里面缓慢地爬出来！
“有人！”
孔昭见状要去扶，却被抢先一步。
细微的寒光从眼角闪过，男人刚站直便摇晃几下倒去地上。孔昭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瞪大眼睛盯着黎安手里滴血的匕首。
“发什么愣，他不是人。”
地上的尸体穿着金黑色花衬衫，款式老旧，胸前除了黎安捅在心口的刀伤，还有七、八处砍伤，伤口血肉模糊、深可见骨……
“他，死了吗？”
话音刚落，安静的‘尸体’突然直愣愣坐起，伸出手在虚空中做了个推门的动作，往前爬行几步站起来。
张大嘴朝蹲在地上的孔昭扑去……
黎安伸手从旁边的架子上抓了件衣服，三两下将人捆成粽子，一脚踹退到墙边狠狠踩住胸口。
男子三十多岁，一头小卷发，老式花衬衫，脖子上挂了条有些掉色的金链子，俨然一副三十年前的混混打扮。
此刻被黎安踩住胸口蹬在墙上，蚕蛹似的乱挣。
“他他他……是人吗？”孔昭试探着上前，他虽然身手有些差，但也能看出来，黎安那刀直逼心口，想救都难。
“或许以前是。”黎安说着示意孔昭把人关去厨房，孔昭抓着人刚一转头就撞见一张肥硕青白的脸！
“——啊！”
云起拎着二楼的睡衣男出现在门口：“啊什么！找地方把他关起来！”说着把人往孔昭怀疑一塞。
男人脖颈上那把剪刀已经被拔掉了，裹在窗帘中不住地挣扎。
虽然这俩人一个赛着一个的狰狞，但好在没长着狼脸，孔昭勉强能控制住自己。
云起抬脚走进茶室，上前给正在撬保险柜的黎安递了根更细的铁丝。
“咔哒~”老式保险柜应声而开。
里面意料之外的没有存放任何豪气、夸张的金银珠宝，而是放着几张保存完好的手写合同。
云起看着那几行漏洞百出的手写条文，大致的内容可以概括为：
——我是农场的农工，现已攒够3万，一次性缴清赎身，落款时间是三十五年前。
右下角的印章是李宝泉，另一方可能是不识字，在印章下方认真的摁下了一个鲜红的手印。
前三张合同的内容一模一样，只是下方的手印大小略有不同。
看来这个李宝泉极有可能就是这里的农场主，而那三个红手印对应着的……
“有三个人通过‘赎身’的方式离开了？”云起喃喃道。
“未必能离开。”黎安抱臂看着云起：“我不觉得一个因为工时不够就把人挡在门外喂狼的人会老实遵守诺言，况且还是面对三个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的人。
“咣——！”
剧烈的倒塌声传来。
被砸的七荤八素的孔昭从厨房门板下爬出来，在客厅里飞奔着躲避着张牙舞爪的混混和睡衣男。
“啊啊啊啊啊~~~”
“老大！”
“黎哥！”
“我挡不住了！”孔昭颤着声大喊。
“你溜着撑一会！”黎安抱臂靠在门边：“跑快点别被抓到了。”
“啊？？？”孔昭一边在沙发上跳来跳去，一边瞪大眼睛看向黎安。
云起二话不说，扯过一旁的桌布上前将混混缠住。
“刺啦”层叠的桌布被齐齐撑裂，混混顷刻间重获自由扑向云起！
电石火光之间，云起抓住混混的手臂反拧。沉闷的断裂声传来，混混却丝毫没受影响！不顾拧成麻花的胳膊，将云起整个人扑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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