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来两斤酱牛肉、一盘酸萝卜、一小碟花生米,再上一斤浊酒!”一名身穿皂衣的高壮男子大步跨进珍味楼,大马金刀地坐在靠里的一张木桌旁。
“好嘞,王捕头,您稍等,小的马上给您送过来。”堂间忙碌的小二瞅见这位客人立马热情地回应,小跑向后厨。
王捕头,名乐胥,接了他老爹的班,是一名长宁县的捕班班头。每日下值便来这珍味楼吃肉喝酒。
王乐胥解下腰间的横刀随意搁在桌上,便百无聊赖地看着柜台边看书的瘦弱青年。他眯了眯双眼,试图辨认书本封面名字。“周……卑……算经,这什么鬼书,看着就伤脑子。”王乐胥心里暗自嘟囔。
待酒菜上来,王乐胥便豪饮了一碗浊酒,抬头见青年眼睛都快贴书本上去了,立即叫道:“小安,你可歇会吧。这日头昏暗,再这么看下去,眼睛可就坏了。来陪哥聊聊天。”
青年听了淡淡回了一句“知道了”,却也老实地放下手中书,坐在了王乐胥对面。他刚抬手倒了一碗酒,就被王乐胥拦住了。
“小安,你不能喝酒,前段时间风寒刚好,得注意点,吃肉吃菜。”王乐胥将青年手边的浊酒拿了过去,重新替他倒了一碗茶水。
“也是,我得把这酱肉吃完了,才能少亏点。你已经挂账两月未平了,这个月发的俸银呢?”
“这……这个月俸银都借出去了。”王乐胥顿时有些支吾,“方侠士受了点伤,需要银钱买伤药。陆侠士家中有丧,手头有点紧,兄弟们凑了点礼钱给他。还有我那手下李衙役,三十好几终于托媒说了新妇,借了点银子下聘。这些都是拖不得的事,我不得不帮。”
“哼,欠我赵平安的钱,却在外面做散财童子。明儿个我就在门外列个木牌,上书‘王乐胥与狗,不得入内’,省得这出赔本买卖没个尽头。”赵平安早看王乐胥那帮游侠朋友不顺眼,一天天无所事事,缺钱了就来这呆子处借,也从未听说还钱过。
“小安,别生气别生气。下个月俸银我绝对分文不动,必定清了你的账。”王乐胥见赵平安依旧眉头微皱,转移话题道,“方兄有一本《缉古算经》残卷,得知我有一好友热爱算学,打算赠予我。明日我就取来给你看看,肯定比你那周卑算经厉害。”
“那是《周髀算经》,同面壁思过的‘壁’音。”
“嘿嘿,多谢小赵先生指点。明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取书,方兄借住在昭庆寺寮房,那边庙会听说来了一个有名的戏班子,变脸把戏可厉害了。”
“可以。”
翌日,天朗气清,微风不燥,正是访友出游好天气。
二人一踏入昭庆寺所在的街道,便感觉到了热闹非凡。叫卖声此起彼伏,游人熙熙攘攘,越往里走,越是人群拥挤。
“你等我一下。”王乐胥灵活的挤进前方瞬间消失,过了一会儿又出现,手里拿着吃食。他将肉烧饼和一筒青梅引子递给赵平安,催促道:“快吃,进了庙里就没得肉吃,先吃点垫垫。”
“你哪来的钱?”
“敲诈老头的。我发现了他的小金库,见者有份。”
“你可真是你爹的孝子贤孙。”
寺庙前院搭起了四四方方的高台,上面正在上演书生狐女老戏码。在狐女哀怨的唱腔中,上半场落下帷幕。观众们稀稀拉拉地往台上扔着赏钱。过了片刻,伴随一阵急促的鼓点,一位身披大红斗篷,手执黑折扇,红黑花脸的角儿连续鹞子翻身闪亮登场。待他立于台前,折扇于脸前一挥,立马换了一副红黄花脸谱。这一精彩亮相立马点燃全场,喝彩声四起。
王乐胥和赵平安进庙时正好赶上这出精彩的戏法。半个时辰后,变脸结束,书生狐女戏的下半场开始。赵平安对这种闺怨戏不感兴趣,催着王乐胥去取书。
二人绕过大殿,进入较为清净的后院,寺院寮房院内只有零星几个小沙弥在打扫石阶。
“方兄,近日怎么样?”王乐胥将买的糕点放在小茶桌上,给自己和赵平安倒了茶水。
“多谢王兄关照,大夫给正了骨,修养两个月就好了。”方侠士看向旁边陌生面孔,问道,“不知这位兄弟是……”
“我来给你们介绍介绍。方兄,这就是我常说的那位聪慧好友,赵平安。那本算经就是给他寻的。小安,这位是方侠士,方子煜,武功高强,擅长剑术。”
两个陌生人初次见面,互相作揖。
“赵兄,久仰久仰。”
“方兄,请多关照。”
“这本算经是我从一堆剑谱中发现的,只可惜我脑子愚钝,一看那深奥的文字就犯困。它遇见赵兄,可算是等到它的伯乐了。”方子煜将书递给赵平安。
“多谢方兄馈赠,改日去胜乐街珍味楼,我请你喝酒。”赵平安见这位方侠士不是他想的那种放浪无稽的狂徒,反倒进退有礼,自然释放出友善之意。
“哈哈,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方子煜应下邀约。
“喝酒不能少了我,到时候我来陪你不醉不休。方兄,你可不要怯战。”王乐胥插入话题。
三人在一起畅聊,两个长宁县本土人士听着方子煜在外的游侠经历,时不时好奇地问起外地的风土人情。
“啊——”一声尖叫打断室内的谈话。
“是外院桃花林传来的。”方子煜耳力过人。
三人赶到声源处,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王乐胥他们挤到前方,只看见一年轻女子脸上血肉模糊,已然看不见五官模样,似是将整个脸皮撕了去。这女子已经痛得昏了过去,她旁边的小丫头又惊又慌,哭个不停。
眼见来的人越来越多,王乐胥赶紧表明身份,“官差办案,闲杂人等散开。”点了几个壮妇帮忙抬这女子到寺院厢房,又叫人去请前头义诊的回春堂大夫过来诊治。
救人重要,王乐胥也没急着审问,只在一旁维持秩序,让寺庙住持派人先去把外院桃林出口拦住。
过了片刻,同班的捕快已经赶到现场,会同昭庆寺的僧人封锁了这片桃林。
时值暖春,桃花盛开,来赏花的人不少。现在这近百人被集中在昭庆寺后院,等待讯问。
王乐胥看着这乌泱泱的人群,有些头痛,今天怕是有的忙了,心想,还好提前托方兄送小安回去了。
三个时辰过去,事发经过已经清楚,只不过听起来实在离奇。
那小丫头是无脸女子的贴身丫鬟,当时主仆二人正在赏花,忽然平地一阵大风,将二人掀翻在地,霎时感到整个天旋地转,乱花飞舞。小丫头只听到小姐一声尖叫,待稳住身子,看到小姐已经是一副凄惨模样。据其所说,该女子是城东钱员外家的二小姐,平日不爱出门,未曾与人结怨。在旁边十几步处赏花的游人也说,只她们那一处莫名狂风大作,沙尘挡住视线,看不真切,尖叫声后隐约看见一抹白光向后山飞去。另有几人说,他们看见一只白狐翻越院墙,此外没见到其他异样。
狐妖?这怎么跟戏本子不一样?现实的狐妖太凶残。还是说这是凶手的障眼法?
王乐胥想不明白,摇了摇头,快步把整理好的口供交给刑房经承,还是让主官去头疼吧。
现在,他,收工,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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