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我回来了。”程昭一早就出了门,到街上买药去了。
果然这里的医疗水平也就中世纪那种程度,连青霉素都还没被发现,医馆只会放血疗法,药铺最热销的是名为安神实则有神经毒性的重金属。不过她还是找到了几味能用得上的草药,马不停蹄地回来煮药。
但她一头冲进房子里,却没见婆婆的踪影,到花圃里找了一圈,不要说人影了,连花下的土壤都是干燥的。
连水都没人浇,婆婆去哪儿了?
“阿叔,你今天见过婆婆吗?”程昭走出花圃,去问管马房的佣人。
“哎呦,你可总算回来了!”马夫一见她便叫起来,“你这不安分的坏家伙,一早上跑哪儿去了?你家老太婆都被侍卫长抓走啦!”
“什么?!”程昭大为震惊,“侍卫长又是谁啊?”
她不是想办法把婆婆的病治好就行了吗,怎么这剧情越来越复杂了?
马夫呼呼吹着他的络腮胡:“当然是咱们城主的侍卫长啦,你不知道嘛,他跟酒馆那娘们儿可是老相好,你怎么敢私自卖酒的!你这胆大包天的丫头,可要害死老太婆了!”
程昭心中暗道不好,没想到一个精神世界,规矩竟有这么多。
“他把婆婆抓到哪里去了?”
“应该在侍卫营里吧。”马夫给她指了指方向,“快去吧,那可怜的老跛子身体哪里遭得住呦……”
程昭拔腿就跑,却又被马夫喊住:“喂喂,你跑啥呢?”
“婆婆都要没命了,我不跑快点怎么行啊?!”
“小姑娘家家的,性子这么急呦……”马夫从马厩里牵出一匹膘肥体壮的骏马,身上泛着黑亮的光泽,一看就是匹矫健的黑马。
“我骑它?”程昭仰头看这匹接近2米高的大黑马,只能看到两个黑乎乎的大鼻孔,“我不会骑马啊。”
“笑话,骑马谁不会啊。”马夫把缰绳塞进她左手,抬起她的右手去抓马鞍,“抓紧了,别松手,踩着马镫……自个儿使点劲儿啊!”
程昭被他往上拖了一把,就这么翻身上了马。
她双手抓着缰绳,看向马下的人:“但是我真的不……”
“走着!”马夫一巴掌拍在马屁股上,黑马发出一声高亢的吟叫,驮着程昭大步流星地跃过围栏,飞快地消失在地平线上,看不见人影的草原上只剩下程昭带着颤音的“啊啊啊啊”。
“这不骑得挺好么。”马夫嘴里衔了一根马尾草,悠闲地嚼着草根,“大黑还挺喜欢她嘿。”
这匹马似乎有灵性,程昭被颠得晕头转向根本不知路线,黑马却一路疾驰,将她驮到了扎着数顶帐篷的营地里。
“何人擅闯侍卫营?!”营地门口的守卫长毛戳出拦在门口。
黑马喷出两股大气,似是不屑,高大健壮的身躯轻盈地跳跃而起,从他们的头顶上越了过去。
程昭的身体朝后仰去,死死抓住缰绳才没有被甩飞下去,嘴巴张大成“O”型,连尖叫都堵在了喉咙里。
黑马落地后依然目的明确地往前奔驰,越过数个侍卫,直冲营地中央的演武台。
演武台上此刻聚集了许多侍卫,统一的灰蓝色罩袍背后绣着铁锈红的飞鹰,现在是训练时间,他们都没穿武装。
但人群中间却有一个矮小的人,身上套着沉重的盔甲,头盔把他的脑袋都给压弯了,这身盔甲对他的体型来说明显太大,下摆都垂到了地上。他的双手间还举着一把粗铁剑,看起来用料扎实,分量颇重,举剑的手臂哆嗦个不停。可手刚落下一寸,就会被旁边的侍卫嬉笑着打在手肘上,为了不挨打,只能颤颤巍巍地使劲抬起来。
他明显整个人都用力到发抖,一身盔甲都发出金属碰撞的哐当声。膝盖克制不住地下沉,终于是“铛”一声无力地跪倒在地上。
“喂,起来啊,死老太婆!”侍卫举起佩剑,剑柄朝头盔上砸去。
那人本就打着摆子,头垂到胸口,要是这一剑打下来,恐怕颈椎都要扭曲断裂。
“嘶——”响亮的马叫声划破长空,侍卫只觉得眼前一黑,还没意识到面前袭来了什么,就被黑马一蹄子撂翻在地。
“啊!”
“什么情况?!”
在侍卫们慌乱之际,程昭已经从马背上跳下来,替跪在地上的人摘下沉甸甸的铁头盔,露出一张汗水涔涔毫无血色的苍老面庞。
程昭看得心里一揪:“婆婆,对不起……”
“伢、伢儿……”婆婆蠕动着嘴唇,吐出的话语气若游丝,“快跑,他们,咳咳,他们要抓、抓你……”
“我不跑。”程昭瓮声瓮气的,带了些鼻音,给婆婆卸下了盔甲,这一身起码有二十斤,她只是把铁皮扔到地上,手掌都压出了红痕。
即使是身上的束缚被卸下,婆婆也没停止发抖,一看就是人已经虚脱了。
程昭背起婆婆,吹了声口哨。
黑马连踢十多人,正在兴头上,但一听到哨声,立刻收回了健壮的马腿,大步跳跃而来,在程昭面前伏下身子。
“站住!”侍卫中有一人走了出来,他明显穿得与其他人不同,粗麻布罩袍的边角镶了一圈金色的毛呢边,肩上绣着花纹,比别人都要华贵,似乎是个小头目。
只是现在胸口黑了一片,马蹄印清晰可见。
“你就是这老不死的孙女吧,贩卖私酿是大罪,你想就这么走了?”他抽出佩剑直指程昭面门,刀光在她脸上闪过。
“我确实没打算就这么走了。”程昭把婆婆放上马背,从衣服下摆撕下布条,把她绑在马上,轻拍了拍大黑马,“先送婆婆回去找阿叔。”
大黑马眨了眨明亮的眼睛,像是在说“我知道了”。
它冲侍卫长狠狠喷了口气,呲起两排白牙,把后者吓得连退好几步,然后才迈开蹄子,扬长而去。
“你,你这个以下犯上的贱民!”侍卫长在下属前失了面子,眼里冒出怒火,“我要杀了你!”
程昭避开他毫无章法的剑劈:“如果我犯了罪,应该让城主来审判我,你无权动用私刑,更不该对无辜的人下手。”
他见自己扑了个空,更加气急败坏:“油嘴滑舌的贱民!”
黑马已经远去,刚才吃了亏的侍卫们把程昭包围了起来,一双双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她,侍卫长料她寡不敌众,刚才那点被马踢的阴影立刻一扫而光,反倒起了戏弄的心思。
他脸上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容:“我看你有两把刷子,不如跟我比试一把,如果你赢了,私酿的罪过我就不追究了,但如果你输了,就要代替那个老不死,给咱兄弟们找点乐子,怎么样?”
周围的“兄弟们”也都嘿嘿笑起来。
“可以。”程昭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比什么?”
“比射箭,没问题吧?”侍卫长走到靶场,拿起一张长弓。
程昭跟着走过去,挑了一把稍小的弓,她没射过箭,太重的弓没把握。
“咚!”她刚试着拉开弓,旁边的侍卫突然抽剑,使了狠劲敲在她小臂外侧的麻筋上,震得她左手瞬间失去了知觉,弓从手中滑落在地上,紧接着被人一脚踢出去老远。
“哎呀,你连弓都拿不住啊。”侍卫长抽出长箭搭在弓上,锋利的箭簇对准了程昭的眉心,“可惜,那只能轮到我射你了。”
程昭抿着嘴,眼瞳中映出箭心那一个圆点。
“想留条小命的话,就给我跪下吧。”箭心从她的眉心下移到地上点了点。
他根本就没想跟程昭比试,只是想折辱她罢了。
“识相点,贱民!”
“给老大磕几个头!”周围的侍卫们叽叽喳喳地起哄。
程昭突然笑了下:“不是比箭吗?你这是在比什么,打嘴炮?”
侍卫长脸色一沉,箭簇上抬,右手拉起弓弦:“找死的家伙。”
弦被绷到极致,长箭“唰”的弹出,带着呼啸的风声向程昭的眉心袭来。
一箭刚发出去,侍卫长就搭上了第二箭。
他知道对方不是傻子,肯定会躲过这一箭,但没关系,他会像捕猎一头野猪那样,把这个不识相的贱民射成半死不活的筛子,然后再供下属们取乐。
但他想错了,程昭站得笔直,头没有偏一下。
只是她右手一抬,眉间闪过一点寒光。足以戳穿厚实猪皮的箭簇跟那点寒光相撞,竟没有破开细嫩的皮肤,反而发出金属相撞的清脆声音。
侍卫长心头闪过一丝不妙的预感。
他还来不及想明白,就见那根长箭没有掉在地上,而是调头冲自己的眉心而来,他本能地偏头,箭簇擦着侧面而过。
待他转头回来时,所有侍卫都看见他那双血流如注的眼睛。
“老、老大……”
“快叫医生来!”
“巫女!她是个巫女!”
侍卫们乱做一团,纷纷抽出剑来对准程昭,但谁都不敢靠近,看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程昭本就只想给目中无人的侍卫长一个教训,以这里的医疗水平,侍卫长后半辈子都要在黑暗中度过了。
她往前走了一步,挡在前面的侍卫立刻哆嗦着后退了三步,手抖得厉害,佩剑都快要握不住。
程昭就这样从容地走出了侍卫们的包围圈,但在营地门口却犯了难。
城主的庄园在哪个方向呢?
“城主驾到!”远处一人驾马而来,“人呢,怎么不出来迎接?”
程昭眼睛一亮,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别放她出去,她是个巫女!”身后的侍卫们大叫起来。
马上的人皱着眉头看向程昭:“小姑娘,他们在说谁?”
程昭一脸无辜:“不知道啊。”
又有几匹马疾驰而来,为首的人面容丰腴,留着两撇小胡子,说话间胡子一耸一耸的:“侍卫长呢,怎么今天没来报到?”
“城主!”一个侍卫跌跌撞撞地跑来,指着程昭道,“这个巫女,她刺伤了侍卫长!”
“哦?”城主此时才注意到马下的程昭,“你是说这个小姑娘?”
“城主,是他们先抓了您的园丁!”城主后面的马上竟然坐着马夫阿叔。
城主点点头,对着程昭说:“我听说了,小姑娘,你很勇敢,也很孝顺。”
他牵动缰绳,马向前几步,走到了被人抬在担架上的侍卫面前。
侍卫长满脸是血,但听声音认出了人:“城主,城主大人啊!您要为我做主啊!”
“没用的东西!”城主啐了口口水在他脸上,“国王马上就到,你这个样子,怎么迎接陛下?!”
听到国王要来,其他侍卫们都蠢蠢欲动,主动自荐:“城主大人,不如让我去迎接陛下……”
“我剑法好,让我去。”
“我是队里格斗第一名,我才最适合!”
“你们?”城主如鹰隼般的眼睛掠过激动的人群,指向担架上的人,“你们要是有能力,他会是这个样子?”
侍卫们立刻噤了声,畏畏缩缩地低下了头。
“就你吧!”城主大手一指。
侍卫们又好奇地抬起头,想看看是哪位幸运儿。
只是这个方向,怎么是朝着那个神秘的巫女去的?
程昭指着自己的鼻尖:“我吗?”
“对,就你。”城主一夹马肚,马迈着优雅的小步子在程昭面前停下,“陛下要来咱城里视察,你代替那家伙做国王的陪侍,等三天的视察结束,如果陛下满意,我就免除了你卖酒和伤人的罪过,如何?”
程昭:“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1章 阿斯伯格综合征(三)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