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厚重的雕花木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只余下窗外雨滴敲打玻璃的单调声响,以及两人之间几乎凝固的空气。
巨大的红木书桌旁,裴准的轮椅停在阴影里,像一座沉默的冰山。
夏榆则站在他对面,手心紧紧攥着那枚温润的玲珑佩,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手心里全是冰凉的汗水。
气氛紧张得如同拉满的弓弦,夏榆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他死死盯着手中的玉佩,大脑却在飞速运转,带着绝望的茫然。
他只知道前世裴准激活了这玉佩的储物空间,在末日初期调来了救命的物资。
可具体怎么激活?需要什么条件?他一无所知!
前世,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没有觉醒任何异能,像个沉重的包袱,全靠裴准以命相护。
甚至在裴准生命垂危、弥留之际,艰难地将这块染血的玉佩塞进他手里时,他也只能茫然无措地握着……
更讽刺的是,他还没来得及体会失去裴准的痛彻心扉,以及研究这玉佩分毫,就被一颗不知从何处飞来的子弹,干净利落地贯穿了头颅。
死得比裴准还快,且毫无价值。
屈辱、悔恨和对未知的恐惧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吞噬。
“给,给你!”夏榆猛地抬起头,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将玉佩递到裴准面前,动作近乎强硬,“闭眼!集中精神!感受它!就像……就像感受你身体的一部分那样!”
他语无伦次,急切地催促着,眼神里是孤注一掷的疯狂和希冀。
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方法,模仿前世可能的情景。
裴准的目光落在夏榆苍白而焦灼的脸上,又扫过那块被递到眼前的古玉。
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波动,只有一片沉寂的审视。
夏榆此刻的状态,像极了陷入某种偏执幻觉的病人,荒谬又可笑。
但……看着夏榆眼中那份几乎要燃烧起来的、绝望的期待,裴准沉默了两秒。
他并非相信这无稽之谈,更像是一种对夏榆此刻“病情”的观察性配合。
他缓缓地伸出手,带着一种近乎怜悯的冷淡,接过了玉佩。
冰凉的玉质触感传来,他依言闭上眼睛,尝试摒弃杂念,将精神集中在那枚小小的玉佩上。
书房里只剩下雨声和两人细微的呼吸。
一秒,两秒,三秒……
裴准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触感冰凉,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没有所谓的“空间感”,没有奇异的连接,玉佩就是一块死物,安静地躺在他的手掌心。
一股被愚弄的冰冷怒意悄然升起,他倏地睁开眼,眼底的寒芒如同实质的冰针,瞬间刺向夏榆。
“够了。”
裴准的声音低沉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厌烦和失望,随手将玉佩丢回给夏榆,“夏榆,你觉得耍人玩很有趣?”
他操控着轮椅,似乎想转身离开这荒诞的闹剧。
玉佩被丢回怀里的瞬间,夏榆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沉入万丈冰窟,彻骨的寒意瞬间蔓延四肢百骸。
“怎么会?!”他失声惊叫,声音尖锐刺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慌,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不可能!前世你明明就激活了!为什么感受不到?!为什么?!”
巨大的绝望和计划失败的恐惧让他几乎崩溃,口不择言。
“前世?”
裴准准备离开的动作猛地顿住,轮椅的金属轮轴发出一声细微的摩擦声。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回身,那双深潭般的眼睛死死锁住夏榆惨白惊慌的脸,锐利得仿佛能穿透灵魂。
“你刚才说……前世?”裴准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凌,“什么意思?给我解释清楚!”
夏榆如遭雷击,他猛地捂住嘴,但已经迟了!
在巨大的心理压力和绝望下,那个禁忌的、他拼死想要隐藏的重生秘密,就这样脱口而出!
书房里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干,只剩下裴准那冰冷、极具压迫感的凝视。
夏榆脸色惨白如纸,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他知道,瞒不住了!
裴准的敏锐远超他的想象,在对方洞悉一切的目光下,任何谎言都显得苍白可笑。
他颓然地松开捂着嘴的手,眼神空洞地望向窗外沉沉的雨夜,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砂纸摩擦,“前世,这个时间点,我们……离婚了。”
他艰难地吐出这个字眼,不敢去看裴准的表情,“然后,我去喝酒,等醒来时已经是三天后,末世降临,洪水、地震……丧尸像潮水一样涌出来,秩序崩溃,人间转眼就成了炼狱。”
“你用这块玲珑佩……”夏榆的目光落在手中的玉佩上,充满了复杂,“激活了一个储物空间。”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它就是出现了。你用那里面的物资,在最混乱的初期,保住了我们的命!”
他顿了顿,巨大的愧疚感几乎将他淹没,“是我!都怪我!是我太蠢!我忽略了人性在绝境下的疯狂和贪婪!是我的轻信和愚蠢暴露了物资的来源!是我……给你招来了杀身之祸!”
夏榆的声音哽咽了,那段黑暗血腥的记忆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我们不得不逃往北方,路上,有人开始觉醒异能。你激活了冰系异能,强大得令人敬畏!可是这个世界早已经变了,规则和秩序成了废纸,拳头和异能才是新的法则,强者为尊!”
他抬起头,看向裴准,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痛苦和感激,“可是,即使拥有了力量,即使我一次次拖累你,你始终……始终遵守着对爷爷的承诺,从来没有真正丢下过我,直到……”
夏榆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刻骨的恐惧和绝望,“直到北方基地被无穷无尽的丧尸潮围困、沦陷,我们……”
没有说完的话,不言而喻。
书房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雨声敲打着窗户,愈发清晰。
夏榆的话,像一部荒诞离奇、血腥残酷的玄幻小说,每一个字都冲击着裴准根深蒂固的认知。
匪夷所思,荒谬绝伦。
裴准沉默了许久,久到夏榆以为他会直接叫保镖把自己当疯子拖出去,又或者把家庭医生喊来,瞧瞧他的脑子。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轮椅扶手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细微的、规律的轻响,这是他陷入深度思考时的习惯。
他在消化这爆炸性的信息,试图从里面剥离出哪怕一丝可能的逻辑或者……夏榆如此笃定的原因。
终于,他抬起了眼,目光依旧锐利如刀,却问出了一个让夏榆猝不及防的问题,“你,是怎么死的?”
他的声音依旧很平静,仿佛在问一个无关紧要的日期。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当他听完这个荒谬的故事后,心里生出的第一个想法竟是质问故事里的那个自己,为何没有保护好夏榆?
夏榆愣住了。
正常人的反应,难道不是质疑“末世”、“丧尸”、“异能”这些天方夜谭吗?又或者质问自己如何害死了他?
裴准……却先问了他的结局?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涌上心头。
夏榆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玉佩,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声音轻得像叹息,“被……一枪爆头。”
他仿佛还能感受到那颗子弹撕裂头颅的灼热和瞬间的黑暗,“其实我死得很快,没什么痛苦。大概……比你还快咽气。”
他试图用轻松的语气掩饰那份死亡的冰冷和未能与裴准同死的遗憾。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是裴准的手掌狠狠拍在了轮椅扶手上。
裴准的脸色瞬间阴沉得如同窗外暴风雨前的天空,眼底酝酿着骇人的风暴。
他死死地盯着夏榆,一字一顿,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从未有过的、令人胆寒的戾气,“是谁?!是谁杀了你?!”
是谁?
夏榆的心脏猛地一缩。
那个人影瞬间浮现在脑海——那个裴准无比信任,委以重任,却在最后关头背叛了他们,甚至可能扣动了扳机的人……
他下意识地摇头,避开了裴准那几乎要将他刺穿的目光,声音干涩,“我,不知道,太乱了,看不清。”
他撒了谎!
他不能说,至少现在不能说!
前世,他和裴准之所以渐行渐远,最终走向悲剧,那个人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功不可没”。
那些看似不经意的挑拨,那些恰到好处的“关心”和“建议”,都在无形中加深了他们之间的误会和隔阂。
裴准对那个人,是真正视为心腹,信任有加。
而背叛,往往来自最信任的人。
夏榆毫不怀疑,如果他现在说出那个名字,裴准不仅不会相信,反而会认为这是他离间的新手段,甚至会打草惊蛇,让那个人在末日降临前就提前对他们下手。
想到那个人的阴险和裴准对其的信任,一股深沉的无力感和忧虑再次攫住了夏榆。
他该如何让裴准相信,那个他最信任的臂膀,其实是隐藏最深的毒蛇?
玉佩的秘密尚未揭开,末日的倒计时仍在滴答作响,而眼前这座名为“裴准”的冰山,其信任的堡垒,远比那枚小小的玉佩更难撼动。
书房内,沉重的寂静再次降临,比之前更加压抑,仿佛暴风雨前的死寂。
夏榆攥紧了玉佩,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失去了血色。
时间,已经不多了。
不如拼了!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夏榆捧玉哭唧唧:重活一世,我怎么还是个废柴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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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晋江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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