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需一眼,就没人会怀疑宋卿听和冼从熠的血缘关系。
二者的五官并不十分相似,一个是冷锋席卷,一个是暖流复苏,但眼神中流淌的光芒却如出一辙。
宋卿听走到闻怀近前,绽放出腼腆的笑容:“晚上好,闻怀哥?”
她的普通话说得很标准,又因为生活环境所以带着外国地域的特色,咬字和语调像是在吟唱轻音。虽然是问句但显然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因为眼前的青年和哥哥口中的形象别无二致。
打招呼的过程中,小姑娘的视线一错不错落到闻怀脸上,眼睛亮晶晶的,丝毫不掩饰对闻怀的好感。
“我是宋卿听,很高兴今晚见到你。”
说完她就轻轻伸出手,想按照国人的礼仪和闻怀握手。
真该说是两兄妹,连打招呼的方式都一模一样。
闻怀不合时宜地想着。
女士的面子不能不给,在非正式场合里握手也未尝不可。
闻怀只是抬手的功夫,边上的冼从熠就上前一步,态度自然地把手伸了过去,和妹妹短暂地握了一下。
宋卿听嘴角一抽,收回手,亲昵地和他打招呼:“哥,你也晚上好。”
冼从熠颔首,看了看表指出事实:“你迟到了。”
宋卿听双手合十,道歉的态度非常端正:“抱歉啦,从南区过来的时候遇到一点点小插曲,司机车子抛锚了,搭了个卷发姐姐的车才赶过来的。”
闻怀留意到她沾到泥土的裙边,多问了一句:“没事吧?”
宋卿听摆摆手,抿着唇角笑:“没事没事,不影响的。”
闻怀点点头,疑惑作为组织者的冼从熠为何情绪不高,只好主动道:“那进去吧。”
宋卿听自是答应,正要自然地去搭闻怀的手臂,就见自家哥哥抬步过来,很没有眼色地走在了中间。
宋卿听脸上羞涩的神情一收,对他微微一笑,非常懂得随机应变地绕去了闻怀另一边。
冼从熠:“……”
迎宾拉开餐厅大门,大厅里优雅柔和的钢琴曲就传入耳中。
闻怀不知道左右两人的暗波汹涌,闻着鼻尖的玫瑰清香,想到了自己从前的胡乱联想,一时尴尬,只好不甚明显地往旁边靠。
冼从熠看出了他不自在,侧让一步给对方留出空间,很有不碰到闻怀的自觉。
闻怀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宋卿听只当闻怀是不喜欢和女生接触,只好留出距离。
三人在顶楼落座,透过落地玻璃可以看到餐厅旁边的森林绿道,以及枝繁叶茂的植被掩映着的清澈盛大的湖泊。
在主食上来之前,宋卿听主动找话题:“闻怀哥,我哥很久之前就和我说过你。”
闻怀不以为意:“是么?”
“是的,”宋卿听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我哥说闻怀哥很有魅力,工作和生活都很认真,拍照非常厉害,脾气也特别好。嗯,他还说你是A大院花,追你的人……”
冼从熠握拳咳嗽一声,似乎被空气呛了一下。
宋卿听微笑加深,自然而然把话题糊弄过去:“总之,我对闻怀哥一直很好奇,总想找机会和你见面,又担心打扰闻怀哥工作和休息……”
闻怀唇角弯起一个浅淡的弧度,礼貌道:“这没关系,想见面随时都可以。”
宋卿听一脸纠结:“会打扰到你吗?”
闻怀摇头:“只要是没工作的时候。”
简言之就是休息的时间随便约。
宋卿听感慨:“闻怀哥人真的很好,看来我哥真的没骗人。”
冼从熠冷静道:“闻怀的事,我从不说谎。”
被闻怀漠然地瞥了一眼,他声音低了一点:“除非是不得已的。”
宋卿听看出二人气氛不对,推翻了冼从熠事前所谓的只是单纯吃饭的说法,开始思考她哥是做了什么坏事。
主食上来之后,几人的话题更加简短,大多关于日常生活,基本上都是宋卿听兴致勃勃地提问,闻怀稳声接话,冼从熠少说少错装当哑巴。
宋卿听活动着刀叉,语气沮丧:“这次回国我是想在这里找找灵感,没想到求着我哥陪了我这么久,还是收获不大,几版草稿都喂垃圾桶了。”
她本意是借着吐苦水,解释她哥之前不着家的原因,但没想到闻怀眼睛都没眨,很真诚地给出了建议。
“寻找灵感要找到契机,有空的话可以继续四处走走,不需要局限于绘画和自然社会,艺术的形式是多样的。”
“我明白了,”宋卿听若有所思,“找寻灵感也是在捕捉缪斯,你永远不知道你的缪斯会出现在哪里,所以大量的观察和体会才很重要。”
她眼神明亮地给出总结:“生活总是在你不经意间赋予惊喜,缪斯真正降临眼前的特别时刻,是不是就是你们说很玄妙的‘缘分’?”
缪斯降临灵感迸发的时刻,闻怀不是没有过。
他握着餐具的手停顿了一下,弯起唇角夸她:“你很聪明。”
“闻怀哥是个很温柔的人啊。”宋卿听真心实意地慨叹了一句。
末了,她又突发奇想,有些害羞地说:“我哥说你的镜头呈现的世界很美,闻怀哥,可以给我看看你拍的照片吗?”
闻怀没怎么犹豫,点头答应了。
他点开手机微浪,调到个人主页递给宋卿听。
“这是我的摄影号,上面会发些自己觉得满意的照片,推广展示的作用不大,因为内容不太垂直。”
宋卿听点点头,视线落在屏幕上看了几眼想撑起身接手,但闻怀已经起身将手机递到她手中。
她笑出梨涡:“谢谢闻怀哥。”
进餐时冼从熠一直沉默,在二人聊天的内容中插不进话,动作流畅、优雅进食的同时,把闻怀说的每个字都毫无保留捕捉到了耳朵里。
在闻怀扬起屏幕的刹那,他装作不经意掀起眼皮,目光落在那面一闪而过的微光里,在心底记住了对方的ID。
从前冼从熠觉得即使是情侣,工作的事也不该互相侵扰。
所以为了不让自己显得窥探心太强,他对闻怀工作上的事不会过问太多,只在对方出差繁忙之际,默默又给齐馨等人打上负分。
什么破烂工作室这么会压榨人?还一口一个“阿怀”叫得那么亲热!
冼从熠心疼闻怀的繁忙,可也不会多说,因为受不了闻怀冷着脸维护别人。
那时候他自己也忙,经常四处飞,好不容易闲下来闻怀又要抛下他出差,就冷漠地不给出门在外的闻怀发消息。
但对方忙起来也不会主动给他发,于是冼从熠只好装作成熟,实在忍不住才给对方发一条简短字句,闻怀回复得也同样简单。
渐渐的,两人异地时都不会互通消息了。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冼从熠自此失去了这项恋爱体验。
直到现在,失去了嫉妒和伪装的立场,冼从熠每天来往都是独身一人,除了思念闻怀,其他什么想法都没了。
因为不被允许见面,冼从熠对闻怀的一切生出了更多的好奇心和占有欲,所有病态的心思一朝复发,只能借偶尔的机会窥探闻怀的生活。
即使是枯燥的工作也想了解。
圆桌对面,宋卿听接连翻过好几张闻怀主页里的照片,把手机递还给他的时候眼睛里都闪着星星。
“真的很不一样,闻怀哥。”
她白皙文雅的脸泛起淡淡的粉意,像是真的在激动:“有时间可以给我看看更多的作品集吗?我觉得很有意思!闻怀哥,你们工作的内容就是四处拍照吗?特别忙的话,我可以来帮忙顺便观光吗?”
冼从熠沉声叫她:“卿听,工作不是玩闹。”
宋卿听敛住笑,抿紧嘴唇似乎有点委屈。
闻怀转过脸,再次看了他一眼,那冷淡又系落的眼神好像在说:你还有心情教训别人?
于是冼从熠不说话了。
宋卿听还是第一次在她哥傲慢的脸上看到类似吃瘪的表情,一时间眼神都新奇起来,和她哥对视也丝毫不怵。
冼从熠的目光带着警告意味,要她不准多事胡闹。
宋卿听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眼神真诚地保证会帮她哥哄好闻怀哥。
不同频的两人因为闻怀的声音重聚注意:“忙碌程度不定,如果卿听想收集灵感,在工作室特别忙的时候可以来应聘助理,这个不需要多少经验,只是会比较累。”
宋卿听高举双手:“我都没关系的!”
这顿晚饭比闻怀想象里的轻松。
冼从熠的妹妹很好相处,好感不像是伪装,还有意无意在帮兄长解释前几个月的事。
在察觉到闻怀兴致不高时,她会不着痕迹转移话题,发表的见解都踩在点上,又不会让话题冷场,是很聪明的那类人。
闻怀对这个小妹妹印象不坏,就算知道对方并不如表现得那样无害,也不会有过多的防备和反感。
毕竟知道她哥也是表里不一的人。
只能说血缘有时候真的很神奇,人与人的相似融汇在骨血里。
晚饭结束后,冼从熠要送宋卿听回去,小姑娘敲着桌沿不想走,表示想在附近走走,让二人不必在意她。
两人当然不会真的丢下她不管,于是最后变成三个人在夜风的吹拂下沿着老街路灯前行。
气氛尴尬且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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