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酒鬼没想到闻怀会有这么大力气，倒在地上头晕目眩半天都起不来，瘫在地上望向闻怀的眼神堪称惊恐。
事实上，在场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个白净秀气的男生会这么厉害。
除了冼从熠。
他是知道闻怀并不文弱的，无论是从校园传闻里还是恋爱体会里。
能一拳把人撂倒，可见闻怀打架水平确实不低，从前和冼从熠相处时还是温柔留情了。
宋卿听也被闻怀骤然展现的强势惊到了，看了看那张漂亮又清纯的脸，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人，眼底实打实浮现出愕然。
然后，她落在她哥身上的目光就带上了淡淡的怜悯。
高瘦男人在地上缓了半天，终于撑着脑袋支起身子，而酒馆老板提前联系的民警已经到了。
这天约会的终点成了警局，两位民警一个开车先带人回警局做笔录，一个了解完现场情况后回去。
坐警车也是生平头一遭，闻怀一时唏嘘。
前排的酒鬼一直捂脸喊疼声音吵得要死。
开车的民警劝慰了几句“请保持冷静不要高声喧哗”，然而无济于事。
宋卿听好奇地问：“警察哥哥，影响驾驶也算妨碍公务吧？我记得是要罚款拘留的，是吗？”
在听到民警肯定的回复后，前座的酒疯子声音弱了一点，不死心地嘀咕说“同志你要为我做主”之类的话。
宋卿听笑盈盈道：“警察哥哥当然会公正处理的，何况谁对谁错都很分明，还有那么多人证呢……”
酒鬼一噎，又装模作样捂着脑袋喊疼。
冼从熠坐在中间，左边是和前排你来我往互怼的宋卿听，注意力更多放在了右边的闻怀身上。
察觉到闻怀的安静，他垂下眉眼，不甚明显地往对方的方向偏了偏，趁着车辆转弯的空隙靠近了对方的耳边——
“没事的，小怀，有我在。”
闻怀只是对着窗景走神，耳朵一热差点跳起来。
低哑的嗓音落在耳边时，第一感觉是迷人声色带来的痒，其次是呼出气体微末的烫。
就像被羽毛挠了一下。
闻怀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这人刚刚说了什么。
“……”
他转过头来，一言难尽地看了冼从熠一眼，总觉得这人把他看得太脆弱了。
这事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对方挑衅动手在先，他们反击是为自保，何况闻怀动手都很有分寸，不会让身体损伤过重，但足够疼。
事实证明，闻怀的判断没错。
那人的检查结果只有软组织挫伤，轻伤都算不上。
民警了解完事情的完整经过，知道那男人喝了酒一点都没占理。
这人和现场监控里呈现的一样没品，甚至因为说不过冷静的其他三人，情绪激动地破口大骂起来，还是被严肃警告了才安分下来。
这场纠纷以双方道歉和解结束，彼此说得都很不真心。
离开警局时，见那人还愤愤不平地盯着自己，闻怀握拳对他露出一个笑，那人脸色一僵捂着头跑了。
宋卿听看得一清二楚，挪步到冼从熠身边，和她哥一起在旁边看着车流等出租。
她平声说：“闻怀哥真的很可爱，哥要好好对他。”
冼从熠莫名其妙看了她一眼，冷漠又疑惑的眼神似乎在说：用得着你提醒？
宋卿听看他一窍不通的样，苦恼地感叹：“这么装可是要吃大苦头的。”
冼从熠已经吃了，被说中事实后沉默几秒，虚心求教道：“那应该怎么做？”
宋卿听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讨好老婆都不懂？”
这样的都能和闻怀哥谈，世上的事果然充满奇妙。
她叫“老婆”叫得很顺，冼从熠装没听到，皱着眉说：“闻怀叫我不要讨好他。”
宋卿听没想到她哥居然能这么听话，一时震惊：“那万一他叫你别喜欢他，你怎么办？”
再次被歪打正着戳中痛点，冼从熠没说话，目光落在阔路边的树影上，眼神显得空落。
宋卿听第一次见到她哥的帅脸做出这样黯然的表情，只好主动出谋划策：“墨守成规适度就好，想讨人欢心肯定不能只是听话就够了，要投其所好、进退得当。总之，闻怀哥喜欢什么，哥你应该清楚呀……”
她还没来得及多说，看见走到近前的闻怀就打住话头，乖乖喊了声“闻怀哥”。
闻怀对她笑了一下，“事情已经解决了，回去之后好好休息，期待下次见面。”
宋卿听点头，说话声音很甜：“谢谢闻怀哥，今晚和你相处很愉快，能和你交朋友真的很幸运。”
闻怀笑着摇头，笑容含蓄又温和。
他微微抬眼，对上冼从熠的视线后停顿几秒。
“时候不早了，我就先走了。”
“你们……”宋卿听不解地皱了皱眉，“不是住在一起的吗？”
闻怀眉头一跳，很顺畅地改口：“是的，我是说我先回去，让冼从熠先送你回家。”
“没关系的，”宋卿听抿唇笑了起来，扬了扬手机，“司机马上到了，闻怀哥可以放心。”
说话间，一辆商务轿车停在路边，宋卿听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瞥了眼手机，并没急着走，又看了几眼来往的行车，忽然羞涩地提议：“不然两位哥哥搭我的车？司机载你们一程，我也可以顺便去你们那里参观一下，好不好？”
波澜壮阔了一晚上，这小姑娘居然还有精力。
闻怀没有立即答应，站到冼从熠身边，似不经意般碰了一下对方手臂。
接收到暗示，冼从熠面色镇静地开口：“卿听，不要任性，贸然打扰别人的生活是不礼貌的行为。”
这人还知道打扰别人不礼貌，深受其害的闻怀觉得有点气，唇边的笑意落了下去。
冼从熠观察到他的神色，立即懊恼自己的失言。
旁边的宋卿听叹了一口气，还是没放弃：“两位哥哥对我来说又不是别人，还是说你们不欢迎我？”
闻怀婉拒道：“没有不欢迎，只是时间有点晚了。”
宋卿听立即乖乖保证：“那我很快就走，绝对不打扰你们。”
见两人还是迟疑，她只好撒娇道：“好啦，哥哥们，这个地方不怎么好打车，让我送送你们好不好？”
她说得不假，这里虽然能看到了络绎不绝的车流，可真正停下接客的出租只有零星几个，要去公交站台也不近。
闻怀试图做出最后的挣扎：“叫车其实很快的。”
他点开手机，屏幕刚刚亮起，就看见了停在自己身侧的轿车。
闻怀动作停住，默默抬起头，对上了宋卿听含笑的目光。
宋卿听挤出梨涡：“别麻烦啦，闻怀哥，我送你们回去，就这样决定了。”
她一面送闻怀上车，一面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冼从熠，对男人弯起眼睛。
冼从熠看到她意味深长的眼神，就明白这小姑娘恐怕已经猜到事实，之所以做这些不过是在顺水推舟地帮他。
冼从熠想感谢她的好心，但还是觉得事后逃不掉闻怀的责怪。
因为闻怀比他聪明很多。
事已至此，拖延是无用的，冼从熠只好跟着上车。
宋卿听让哥哥报了地址，然后将后座留给了两人，自己坐去了前排，一路都在跟着车厢轻快的音乐哼歌。
而后座两人则一言不发，气氛沉闷。
到了地方，宋卿听果然如自己先前所说那样，把两位哥哥送上了楼。
她没有对这片以现代和私人著称的小区点评太多，只有在看清了室内冷淡风格的装潢后，稍微有些意外。
她哥住的地方好符合本人气质，只是不知道闻怀是怎么想的，居然能忍下来……
但宋卿听依旧没有多说，在客厅转了一圈后，指着窗边那盆枯掉的花，转头看向不尴不尬站在门口的两人。
“哥哥，这个是茉莉吗？”
看清了她手指的落点，冼从熠本来只是僵硬的面色变得非常复杂，一瞬间夹带出怀疑、挫败、茫然、沮丧、不可思议等等饱受冲击的情绪。
一个多月前种下的花又枯死了。
每次冼从熠养花，幸运的能顺利长过幼芽期、分枝结束长出花苞开上几朵花，倒霉的甚至熬不到侧枝完全长出来就枯掉了。
寻回感情生机的冼从熠觉得这次一定可以养好，但不敢恭维的养花天赋给了他沉痛一击。
闻怀的语气居然毫不意外：“你又养死了一盆？”
听到这句，冼从熠觉得自己已经摇摇欲坠。
问话没得到回应，闻怀转过头，看到面色窘迫仿佛已经无地自容的冼从熠，忽然就笑出了声。
“白痴。”他低声感叹。
丢脸到了一定程度原来是可以产生抗性的。
冼从熠听到闻怀的这句点评，第一反应不是难堪和耻辱，而是怔愣，然后后知后觉生出一丝微末的不明原因的喜悦。
无奈陶侃和善意奚落只在闻怀心情很好时才会出现，针对的对象只有走进他眼里和心里的人。
就像当初闻怀笑他是摄影白痴那样，突然之间，冼从熠就觉得养花白痴这个称呼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要是闻怀赋予的，就是有价值的。
因为一直以来冼从熠看中的这些东西，也不过是闻怀的符号。
摄影没有天赋，没有关系。
养花没有天赋，也没有关系。
但爱闻怀这件事上，就算没有天赋，就算没有任何方法和捷径，就算双目空茫笨得不停摔跤，冼从熠也不会停下。
他也会不知疲倦地往前，直到闻怀伸出回应他的手。
但这也不是终点，喜爱闻怀的课题，他会用一生来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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