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小妹眼中归家心切的闻怀在走上楼梯的时候脚步就慢下来了，越是一梯一梯接近地面，越是动作减缓，再做毫无意义的拖延。
但对方是因为他才出现这里，避之不及实在没有道理。
不管怎么样，该心虚躲避的人也不该是他。
闻怀理清思路，就不再降低速度，背着包穿进了充满蝉鸣的公园小路。
这个季节的蚊虫总是围拥而上，冼从熠站在路灯下拍了几只，还是被漏网之鱼咬了几口。
他皱了皱眉，想从那根围了几只飞蛾的路灯下走开，想了想又站着不动了。
那里能看到闻怀工作室的灯光，相应的，闻怀也可以看到他。
仅凭这一个理由，冼从熠被蚊虫咬多少口都没关系。
今天也见不到闻怀吗？
又要回到没有闻怀的房子里了吗？
冼从熠不知道。
此时起了一阵风，他僵直望向高楼的目光动了动，然后若有所感般，准确地投向了逐渐走近的闻怀。
他眼中慢半拍浮现出几分明显的惊喜，“老婆。”
闻怀没应，看了他一眼就抬腿走了。
冼从熠自觉跟上。
闻怀最终停在一个绿叶长廊下，回身时差点和紧跟自己的冼从熠撞上。
他下意识睁大了眼，但很快退后站稳了。
“你找我什么事？”
“我想见你，”冼从熠最先言明了最大的欲求，眼见着闻怀表情冷下去，又默默补充，“我想和你解释清楚。”
闻怀反应冷淡：“还有必要吗？”
冼从熠认真点头：“有必要，我想向你证明我没有道德问题，也不会骗你，闻怀，真的都是误会。”
闻怀盯着对方脸颊上被蚊虫咬出的红点，觉得这人较真的样子有点蠢，毕竟现在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
他随意挑了个觉得最可笑的词：“误会？”
冼从熠点了点头，“对，误会。”
他看着闻怀微光下更显秀净的脸，又说了一遍：“是误会。”
什么误会？什么误会让你这么有口难言隐忍不发？
“和我固定时间见面、总是相处亲近的那个人，其实并不是别人，是对我来说也很重要的人……”
闻怀失去耐心，不想再听冼从熠口中这个很重要的女生的身份，转身就走。
冼从熠立即追上来，想要牵住闻怀的手却又迟疑了一下，轻轻握住了对方的腕骨。
闻怀皱着眉挣开他的手。
冼从熠没放，迎着对方不悦的目光，终于说出了那个人的身份：“她是我生物学上的妹妹，是我母亲……再婚孕育的女儿。”
有细碎的月光从掩映的绿叶中落下，在冼从熠那张苍白的有点低落的脸上。
他睫毛垂下来，表情有一瞬间完全失去了神采。
闻怀撇开目光，低头拽了拽包带。
奇怪，他分明已经习惯了摄影包的重量，为什么此刻却觉得被压得发慌。
短暂的沉默后，闻怀缓声重复：“你母亲……？”
“是，”冼从熠抬起眼睛，对他安抚般笑了一下，“我和你说过的，我爸爸妈妈在我很小就分开了，是和平分手。妈妈对我说，离开不代表放弃，她不是不再爱我，只是会改变了方式和距离而已，在远行的途中她都会想起我。”
说到爱的话题，冼从熠还是很难自然。
他罕见地不敢看闻怀的眼睛，只接着说：“她对我说一切都不会变，然后离开了二十年。”
“她说到做到，后来定期寄了礼物给我，只是因为不再见面，尺寸不太合适。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放着可惜，我回信说不要浪费，于是她后来不再寄了。今年，我在出席活动的时候看见她了，她真的没变，只是并不认识我。”
闻怀猜到了一点后续：“所以……”
冼从熠抿了抿唇，将他曾经难以启齿的事情很顺畅地说了出来：“所以我后来主动找到她，告诉了她我的身份。”
这其实是有点失礼的行为，不符合冼从熠一贯的自视甚高进退有度。
闻怀很难想象对方走向对自己完全陌生的母亲时，用了多大的勇气，又预设了多少种可能发生的结局。
看着闻怀情绪复杂的脸，冼从熠想碰一碰他莹白的颊肉，担心他恼怒又忍住了。
他只能将故事继续讲了下去：“再次见到我，我母亲她很惊喜，还是热情地向我介绍了她新的家人。丈夫儒雅风趣，女儿开朗可爱，她觉得满足又幸福。这些年，她过得很好。”
闻怀轻声说：“能再次见面，说明你们缘分未尽。”
这句安慰似乎很起作用，冼从熠看向他时眼神晶亮，扬唇微微笑了一下。
他接着说：“这些年母亲一直在海外，这次和丈夫回来是为了处理公务。他们走不开身，女儿却是好动的性子，最近又忙着准备毕设的事，所以母亲拜托我带着她四处看看。”
“我答应了，所以这两个月有空就带那个小姑娘在各处采风。”
谈到此处，冼从熠终于将这场误会原原本本解释清楚：“你说的香水，可能是她身上的。”
绿叶长廊走到尽头，有一个模样生动的白石雕塑，站在这里能听见不远处喷泉池发出的哗哗水声。
水流的声音让人心灵很平静，让冼从熠的剖白不再艰难。
他低声说：“我没有想骗你，闻怀。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我和我母亲的事。是我因为私事，冒失打扰了别人宁静的生活，这一点也不理智。我怕你觉得我鲁莽自私，怕你觉得我感情用事，怕你觉得我……并不那么可靠。闻怀，对不起。”
闻怀回视他，缓缓点头道：“我知道，可以理解你。”
“和我在一起的人，是我母亲的女儿，是我的妹妹，不是其他的人，”冼从熠还是觉得不放心，又郑重解释道，“我绝对没有和除你之外的人有过任何越界的举动，我对你绝对忠诚。我并没有出轨，也不是直男，闻怀，你可以相信我吗？”
闻怀没有犹豫就点头。
只是在昏黄路灯和冷清月色混合的微弱光线里，青年的表情平静得几乎漠然，让冼从熠看得心慌。
这和他预设的所有情况都不同。
他目光落在闻怀无波无澜的脸上，小心翼翼地问道：“闻怀，你真的相信我吗？”
闻怀（不适地整理包带）：这包怎么突然压得我这么疼？
我：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心疼……
闻怀（扭头就走）：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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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香水主人大揭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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