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箐缓缓睁眼,见自己坐在只属于妖皇的悬台上,姨母迎风站在广场,巨翼在背后像一把伞张开。
彰遗族长老们围在姨母身后,大家神情庄重,脸上带着义无反顾的决绝,仿佛下定了什么天大的决心。
幼箐不免愣住,她记得自己跟踪姨母去了灵蕴堂啊,怎么一觉醒来到了上广场?
“姨母,你们在做什么?其它鸟儿呢?怎么只有您和长老们?”
没有鸟回答幼箐的疑问。
柏长老皱眉道:“沉澜羽君,元青羽君她醒了。”
阿敏长老不解:“怎么会这么快醒过来,舍灵阵才开始啊。”
石长老终于忍不住:“沉澜羽君,元青羽君她该知道这一切,这样她才能绝地反击!”
长老们一个接一个的道:“我们的性命都交付给元青羽君了,你不该瞒着她!”
“是啊,你不该瞒着她!”
淇奥怔住,这些彰遗鸟竟是自愿。
幼箐骨颤肉惊:“你们在说什么,不管你们在做什么,快停下来!”
沉澜原打算等长老们消失,趁着自己还能撑一会的时候,再将计划告诉幼箐,不让幼箐遭受折磨,而眼下……
“幼箐,从此以后你是彰遗族之首,更是妖皇,你要带着彰遗族走向兴盛,统治好妖界,一切都要靠你了。”
幼箐被结界圈住,根本动弹不得,身上越来越热,有力量源源不断融进自己体内。
姨母最后那句话她好像听过,可怎么也想不起来。
不对,这力量……
幼箐就算没听过舍灵阵,如今也反应过来这是什么阵了。
淇奥道:“幼箐姑娘,吾在你发钗上,吾可助你破除悬台结界,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幼箐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她连声道好。
法圈如饿兽吸食着阵中之鸟的血液和力量,浑身仿佛被刺穿,每一寸肌肉都在抽搐,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但每只彰遗鸟的脸上没有对生命即将消逝的恐惧,眼中燃着的火焰似能将一切融化,她们神情炽热望着远方,像是看到了希望的光芒。
她们将自己当做柴薪,用信念点燃了身躯。
一位长老的翅膀渐渐断裂,身体变得干瘪,最后化作风消散在了幼箐眼前。
幼箐身体紧绷,浑身似被烈火灼烧,每一股涌向她的力量如巨石般,将她拉下万丈深渊。
“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姨母,这就是你为我想的治病方子?用你们的生命为我续命?如此,我何必苟活!”
柏长老高声道:“元青羽君,你一定要活下去,只有你活着,我们才不算白白牺牲!”
幼箐声嘶力竭地喊:“求你们快停下来,姨母,告诉我停下来的方法,一定还有别的治病办法,若没有,我宁愿不治!”
沉澜挥动翅膀,深深看了幼箐一眼。
“并非仅仅是你性命之事,这关乎彰遗族,我们救的,是整个彰遗族。”
“别这样,我不要你们死!”
沉澜声音很平静:“我们本就时日不多,此为多年筹谋,也算死得其所。”
幼箐泪如雨下,连忙小声寻问淇奥:“淇奥哥哥,若舍灵阵一时停不下来,我姨母她们还能坚持多久?”
“其它彰遗鸟不好说,沉澜羽君应当能撑一个时辰。”
幼箐心中焦急万分,忍不住催促:“淇奥哥哥,你能解开了吗?”
随着幼箐话落,困住她的结界应声碎裂。
幼箐扑腾翅膀飞下悬台,乞求道:“我离开悬台了,法阵是不是就会停下?”
沉澜摇头:“没用的,你看我们的力量还在涌向你,法阵一旦开启,不到最后一步,便不会停下。”
幼箐心一沉,无法靠近沉澜,隔着一道屏障,冲眼前所有彰遗鸟跪了下来。
“求求你们,停下来!”
大家不为所动,沉澜怒呵道:“你给我起来!”
幼箐拔下一根翎羽对准脖子,颤抖道:“那若我死了呢?”
脖子上的旧伤已被沉澜治好,淇奥看见旧景重现,心脏猛地一缩。
紧接着就听石长老说:“羽君死了,我们依然会死,死得不仅是我们,还有整个彰遗族。”
柏长老说:“其它的族鸟,还在密室等着羽君相救。”
听完这句话,上广场一片死寂。
幼箐元神在那瞬间恍若跌入无底黑暗,她浑身一软,瘫坐在地,手中的翎羽被风一卷,向远处飞去。
下广场欢声笑语,群妖沐浴在充沛的灵气当中,完全不知上面发生了什么。
野萝和盛瑛隐身赶到结界外,两人没有贸然闯入结界,以其修为,可听得里面声音。
听到最后这段对话,瞬间僵在原地。
沉澜翅膀上的羽毛根根掉落,生命在被强行抽离,身上的温度愈来愈低,她吐出一口血,忍痛道:“幼箐,我将一切都告诉你,你必须给我振作起来。”
偌大的广场上,原本站着三十位长老,不过短短时间,已消散一半。
幼箐眼睁睁目睹长老们消失,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从着急慌乱,痛到麻木。
“我族有此怪病,源头在于炫的诅咒。”
“我族与朱雀族向来水火不容,纷争不断。我不知晓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世间第一只朱雀炫力量磅礴,被我祖观越封印于无上山天池。自此天池成了禁地,观越囚禁了炫,可炫的力量同样使我族无法靠近天池。”
“历代羽君想尽办法要杀炫,皆失败。你祖母想出一个法子,以己为阵,吸取炫的灵力。那灵力彰遗族用不得,但可让群妖吸取,届时炫会虚弱。可你祖母忘了一件事,设阵的自己也会虚弱,根本杀不了炫,而其它彰遗鸟的力量,加起来甚至不及自己。”
“炫的诅咒害了彰遗族几千年,就算杀不了,但散灵令其尝尝苦头也是好事。到我替你掌权时,新生不久的彰遗鸟都开始夭折,炫灭族的诅咒已快要应验,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世间皆道彰遗族强大,寻常彰遗鸟的确有优势,可真正强大的,只有继承我祖观越力量的那位。你祖母同时诞下你娘和我,力量居然没到一处,而是各占一半,你娘诞下你后,那一半力量转移到了你身上。”
“你我多年修炼加上我祖完整之力,还有诸位长老添力,如今用你心头血设阵,你不会虚弱,趁此机会去天池斩断炫的羽翼,灭了炫的元神,只有这样,炫的诅咒才会失效,彰遗族才能重获新生。”
过去诅咒不及如今快,别的彰遗鸟或抱着侥幸,或藏着别的心思,而如今亲眼看着族群羽毛凋零,病得越来越快,年纪越来越小,这些长老们再也坐不住了,就算豁出性命,也要保住彰遗族!
沉澜站在法圈中,变出一把冰蓝色的长剑,撤下屏障,施法将剑柄递到幼箐面前:“握着斩雀剑,杀了朱雀炫!”
幼箐脑海里“嗡”地一声,头皮似乎被人从上面扯着,全身都在发麻。
她哽咽道:“为何现在才告诉我,为何选我,为何会是我……”
除了柏长老和石长老外,其余长老已舍灵消散。
沉澜脸色越来越白,眼中的火焰却愈燃愈旺:“你比姨母年轻,还有一颗柔软善良的心,这或许能给彰遗族带来崭新的生机。”
“你是彰遗族的希望!”
两位长老异口同声说罢,身上羽毛随风而落,又在风中消散。
幼箐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木然接过斩雀剑,浑身血液好似都凝固住了。
前有沉澜以妖炼药,蒙骗幼箐喝下。
后有族鸟以生命相胁,逼幼箐活着。
这是将幼箐架在高处,给她戴上了名为生命的枷锁!
野萝心脏狠狠揪在一处,她怒不可遏,攥紧手指冲进了结界,飞到幼箐身边将其稳稳扶住。
盛瑛紧随其后,绷紧下颌,脸色比夜色还沉,剑眉压着一双陡生寒气的双眼。
“若想让她背负这么重的责任,就不该将她养得天真无邪,这样,真的很残忍。”
野萝美眸映着月华,此刻怒意揉碎这抹皎洁,长睫挡不住射出的冷意。
她声如春风动听,说出的话却淬着寒冰:“沉澜羽君连自己也能舍,当真伟大。”
沉澜被话语刺痛,她在法圈中动不了,眯了眯眼,沉声质问:“你们究竟是谁?”
野萝和盛瑛同时施法,变回原来的人形,并肩立在月色之下,夜风吹起二人衣袂发丝,在风中交缠又分开。
野萝额间的战神印太过惹眼,沉澜皱眉,不悦道:“九和战神?怪不得藏得这么好,如今天族的手伸得可真长,都来管别人家事了!”
“不对,还缺一位。”
淇奥闻此,便也不再躲藏,“哗”一下现身。
沉澜更为惊讶:“这位仙君究竟到了何境界,连我都未曾发觉。”
淇奥默不作声,陷在自责愧疚里。
沉澜胸口起伏,怒道:“你们天族未免也太不懂礼数!”
野萝道:“我们无意窥探你族秘密,无心插手你族内务,只是无上山牵连它界,牵扯甚广,不得不来此一趟。”
沉澜心中一时闪过许多计较。
这三个天族混入无上山,轻易避开她的结界,能力非凡,这般护着幼箐,说不准还可助幼箐一臂之力。
至于听到彰遗族的秘密也无所谓,只要幼箐解开诅咒,彰遗族此后能繁衍生息,听到又何妨?彰遗族还是有在天地间立足的能力。
沉澜变了语气:“既到无上山,便为客,恕我招待不周。牵扯甚广?你们指的是契奴?”
幼箐抬头:“姨母,契奴也与你有关?”
沉澜闭上眼睛,没回答幼箐,而是对野萝一行道:“不出片刻,想来你们就能看到始作俑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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