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
“你认识我们伟大的拉克图大人？”
“不认识。”
“胡说，拉克图大人那么亲昵的跟你说话，你们怎么可能不认识？！！”
“那，认识。”
“你这种平凡无奇的人怎么会认识我们伟大的拉克图大人？！！”
萧青停下脚步，颇带无语的扫过问话的几个智障神使，表情还算平静的陈述事实，“我说认识你们觉得我不配，我说不认识你们又觉得我不讲实话，你们神族都这么难‘招待’吗？”
质问的话讲出来，那几人也不敢再吱声。
萧青心里冷哼，就这点出息。
果然是傻叉。
“萧青~ ”
拉克图不知从哪冒出来，跟个鬼似的呼一下就飘到了萧青的身边。
啧，麻烦精来了。早不来晚不来，果然又在暗处盯梢。
萧青身子冷不丁的僵直，他向右后方退了几步，拉开与身旁那人的距离，“怎么了？神使大人，是有‘堕神’的消息吗？”
搜查这两天，萧青跟拉克图说的话没有一句离开过“堕神”这两个字，拉克图先前还能嬉皮笑脸的回答他，但时间长了，一直被这么问，拉克图不免越来越烦躁，态度早已从原先的热情转化为麻木的回答。
没办法，谁让他摊上这么一个“好哥哥”呢。
“没有。”
“哦。”
“……”
真的好敷衍，好想打死他。
但这也只是心里想想。
拉克图似是随意找了个话题，“你这么着急找到‘堕神’吗？”
“当然，毕竟早点找到‘堕神’，我就能早点下班，然后紧接着我们这辈子应该就不会再有交集——再见第二面了，这多让人高兴。”
“哥哥~ ”拉克图低声说着像蛇吐信子一样，语调阴暗，像是警告的叫着萧青，“你都没有问我赫尔什米为什么会成为‘堕神’呢，你都不好奇吗？”
萧青对上男人充满恶意的瞳孔，“好奇的话，你会告诉我吗？”
“当然会啦~ ”拉克图甜甜的回答，“毕竟你是我最最最亲爱的哥哥了~ ”
“你那副惺惺作态的表情如果可以掩盖好一些的话，我说不定会相信。”萧青扬起嘴角的笑意，眸光里的讽刺痕迹重重打在拉克图身上，虽然对方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你要不要对着镜子看看自己的眼睛呢。”
拉克图不解的歪歪脑袋，“什么意思？”
萧青勾起笑：“有点太明显了，你的眼睛。”
“它正在告诉我，你在说谎。”
“哈哈，哥哥真是聪明呢~ ”拉克图也对上萧青的眼睛，他毫不慌张，没有一点被戳穿心事的窘迫，“我果然最最最喜欢哥哥了呢~”
“拉克图。”萧青几乎是严厉的警告，“别在我面前做戏，我们都了解彼此，你这次下来不是为了我，也不是为了解决赫尔什米的事吧，你到底为了什么而来？”
“不要扯到什么‘堕神’危害的身上，神宫就算再怎么发烂发臭，也没有混乱不堪到需要你下凡来调查，甚至是逮捕她。”
“唉~ ”拉克图拖长尾调，绵长又软糯的声音摄魂般能勾起人心底的喜爱，“果然哥哥你是最聪明的，什么都瞒不过你呢。”
他紧接着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啦，一点小麻烦而已，只不过神宫那群老不死的蠢到极致，非要做些面子上的粉饰，抢夺一些不属于他们的宝物。”
拉克图声音里带着一些分明的调子，萧青不动脑子都能猜出来对方的意图。
他充当聋子，淡淡回道，“哦。”
拉克图扫视着萧青满不在乎的脸，问：“……你不想知道是什么宝物吗？”
萧青淡然道，“不想，我没兴趣。”
这次轮到拉克图说了，“哦。”
他似乎已经熟悉了萧青敷衍万物的气宇，开始絮絮叨叨的骂起来神宫那群不肯退位的年老掌权人。
上至祖宗下到儿孙。
无一幸免。
萧青挑起眉，他看不惯拉克图，但对于对方解决问题的能力还是有一点信赖度的。现在看到拉克图口不择言的样子，萧青知道拉克图口中的“小麻烦”绝对不简单，反倒有可能是个天大的困难。
不过他心底没什么大的感触，反而还生出满满的恶趣味，他可是真诚的希望，神宫里那些迂腐的老家伙多添些堵，最好让拉克图焦头烂额到死为好。
“哥哥，虽然我无法读心，但是看你的表情应该是在为我着想吧~”
萧青摊开双手，他真诚的祝愿拉克图这种伪善的神能每天辛劳不止，把天空之城那些烂摊子事多处理点，“当然啦。”
两人视线对上，又相互错开，真诚的微笑皮囊下充沛着满满的恶意。
——上帝，真切希望他能够早点去死。
就在他们互看不顺眼的时间，摆弄检测器的神使高呼一声，接着大声喊叫，“拉克图大人，检测器有‘堕神’反应！”
萧青听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转头，脚步快速向前了一点，又接着顿了下，睫毛垂下问道，“在哪里？”
那人有些错愕，但还是指着检测器回答道，“在厄尔利。”
厄尔利。
怎么是那儿？
萧青不可豁免的皱皱眉，斜眼朝拉克图看去，眉眼一轮花样图腾闪过，又眨下眼扭过头静静站立，乖乖等待指示。
拉克图充满稚气的脸颊上闪过一丝戾气，淡淡的不易察觉。但还是被萧青注意到了。萧青眯下眼，心尖涌出一丝凝重，胸中似乎有一团乌云挤压着心脏，胳膊微微抬起，又缓缓放下。
拉克图脸上没了表情，对着周围的神使命令道，“……出发，去厄尔利。”
“是。”
顿时，几双颜色各异的翅膀张开，神使们飞旋着升入高空。
拉克图深呼口气，他扭头看向身后的萧青，嘴角硬扯出一道笑意，只不过软糯的语气里依旧带着些恶劣，“哥哥，你的行动到此结束，以后要在人界好好生活，我会不时下来看你的~ ”
萧青垂下眼眸，嘴里的话也照常带刺，“管好自己吧。”
“……”
拉克图无言，他抬起脚准备向前出发。就听到身后传来男人冷淡的话语，“厄尔利不是个好地方。”
别死了。
“嗯，我知道。”
“怪不得那群老东西强烈要求我下来，原来还打着其他主意呢~”拉克图嗤笑着吐出这话，也不管萧青接不接茬，骂了几句招手示意萧青快走，“拜拜喽，我亲爱的哥哥，下次见你的时候要活着呢~”
萧青也知晓拉克图的想法，他扬起眉，转身准备离开这里，走了几步又驻足停下，再次看向那道准备离开的身影，思绪千转，回到很久以前——第二次去往神宫的日子。
萧青被赫尔什米赶出神宫后，走南闯北到了很多地方，他当过厨师、倒卖分子、机械师等等职业，只要是来钱快的他都能干。他想挣到好多好多钱，成为很厉害很厉害的人，不在被“血脉”两字所拖累，不在成为被歧视的恶心神族。
他想要再次回到神宫，变成赫尔什米高攀不起的模样。
让作践他的人，付出代价。
想法很好，现实也依照他的想法进行。萧青成为了富甲一方的有钱人，也确确实实的再次前往了神宫。但那些钱又怎么可能让身处奢靡里的【神】高看一眼呢？
金钱很重要，但那只是对于普通人来说。对于地位高者来说，金钱如粪土一样，说重要也一点儿都不重要。
赫尔什米依旧将他赶了出来。
只不过这次，萧青没有再生出激昂的梦境了，他不会幻想什么狗屁打脸情节。
他明确认识到——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令人厌恶的普通人。
就在他龟缩在神宫外围，不断进行自我厌恶的时候，拉克图出现了。那个呆在神宫里如玉般的小孩儿正吃力的钻出狗洞，小孩儿脸上黑乎乎的跟煤炭一样。打包票——如果不是萧青曾经见过对方，那萧青绝对会以为这是个偷溜进神宫的乞儿。
但他见过，所以那时的萧青低下头，用黑色斗篷极力隐藏自己，多可怜呐，明明都是赫尔什米的孩子，境况却完全相反。
萧青极力请求，“不要看我，不要看我”。可惜命运对他真的一点都不愿意垂帘，那双黑乎乎的煤炭小手抚在黑布上，揉搓着他瘦干的脸，萧青抬起头，瞳孔间映射出小孩儿不带恶意的炙热眼眸。
后面的事，萧青也忘记了。当时的他脑子里一团乱麻，乱得跟浆糊差不多，又怎能可能去听小孩儿的话呢。对于那天，萧青只清楚的记得，拉克图充满善意的黑色笑颜，以及离开时潇洒的稚嫩背影。
那黑乎乎的身影与笑容也组成了萧青对拉克图所有的印象碎片。也注定了，不论拉克图如何扭曲成长，萧青永远不会对对方下死手。因为在萧青心里，拉克图本身就是一个善良的小孩儿。
所以，萧青不会让对方去做断送性命的事。
“喂——”萧青盯着那道快要消失不见的身影，叫到，“拉克图。”
影子的主人顿了下，快速回应，“嗯，怎么了，亲爱的哥哥~ ”
萧青：“我改变主意了。”
拉克图不解皱眉，“什么？”
萧青：“我要见祂。”
拉克图指指自己，“你在说什么？祂现在就在你面前啊？祂就是我啊？哥哥，你是听到妈妈的消息刺激太大，脑子傻了吗？”
萧青认真道，“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拉克图敛下调笑的神色，斩钉截铁的说，“不可能。”
“可不可能由不了你。”萧青冷眼盯着拉克图，他咬破手指尖，滚烫的不明液体流出。
拉克图眉眼冷肃，不慌不忙的伸手向萧青打出几阵强劲的风，见风力对萧青没什么作用后，不由“啧”了声，双手结印在空中画出一道繁琐的符咒，试图阻止对方下一个行为，“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的，你不应该也不会知道才对。”
“我怎么不会知道呢，虽然恶神没什么好名讳，但也算是个神祗，怎么可能不知道祂是如何诞生的呢。”
萧青什么都知道，他知道有关天空之城的一切，不论是千年之前的流言，还是藏在神宫里的典籍，只要有关天空之城他全都知道。
天空之城最为尊贵的神明，最为重要的秘密——【祂】。
他也知道。
神宫人人羡慕的【祂】的继承者，不过是献给【祂】的祭品，继承者获得巨大权利，而【祂】获得新的肉 / 体。
所谓的【祂】之永恒，不过是通过继承者自我献祭的方式，让【祂】的意志能短暂留存在继承者的身体里，直到下一任继承者到来，代代留存，代代相传——
【祂】之永恒。
萧青从手指处抽出一把折扇，随后将扇子展开，指尖的不明血渍留在扇骨处，透出妖异的美感。扇子散落又重塑，接着再次散落化成灰烬，拉克图只觉身子发凉，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涌上头皮。
萧青依旧是那副泼澜不惊的模样，他口中振振有词，念佛一样禁闭双眼。
拉克图再迟钝也能查明现在的情况，他愣神了好几秒，然后不可置信的吼道，“你要强行召唤祂？！！你疯了吗！祂想弄死你！”
“萧青！！！”
“路萧·赫尔什米！！！”
“住手啊！！！”
“拉克图，睡一觉吧，我会陪在你身边。”萧青似乎是第一次说出这种略微甜蜜的话，拉克图有些精神恍惚的愣了神，趁这个瞬间，萧青反手一掌，将那几滴不明液体打入拉克图身体里，又低声说了几句咒语，随即拉克图眼睛缓缓闭上。
没过几秒，太阳光集中照射在拉克图身上，随即神态尽出。
拉克图的身体逐渐变成成年人的体型，褐色发丝用一片散发着金光的叶片高高束起，耳间的黄金饰品透出血红色的细小光点，像一颗跃动的鲜活心脏寄放于内，脸上狰狞的疤痕渐渐消去，留存在白玉脸颊处的唯有一道色泽奇异的线条。
“这就是祂的形态吗？”
萧青站在不停发出叮响的检测器旁，背后是曲折的波长线条，前方是灿灿朝阳。
半空中，那熟悉的脸庞显现出一丝扭曲，平日被遮掩住半身的只会甜腻叫“哥哥”的嘴里吐出干硬的冷声，“路萧·赫尔什米。”
萧青压下嘴里的嘲讽，微点头朝祂示礼。现在面对祂，萧青可不能马虎一点，这位可是天空之城最为尊贵的神明——【祂】啊。“
“我在。”
“不过，祂，我现在叫萧青，别拿曾经那个难听的名字称呼我。”
祂依旧面无表情，平常见多了拉克图不守规的傻样，现在看着祂使用这张脸做出冷淡的样子，萧青觉得太过割裂，没忍住发出轻啧。也不知祂听没听见，不过看祂表情没什么变化，萧青就当对方没听见了。
“路萧·赫尔什米。”
“……”还叫路萧呢，果真神人。
祂依旧是那副傲视天下的样子，“你强行召唤吾出来有何事，说不出正当理由，你便消散于天地吧。”
“我见见你而已。现在——”萧青唇角一挑，“见完了，你可以滚了。”
祂高傲的面具上似乎冒出一道裂缝，“……你不想活了。”
萧青摆摆手，“话还没说完呢，急什么。顺道，替你使用的这个身体的主人叫你出来干活。”
祂似是不相信，语气里带着狠戾，“路萧·赫尔什米！”
“吼我做什么，这不是你永恒留存的代价吗，意志代代相传，力量被代代分割使用，这是你选择永恒的代价。别忘了，只要没有神宫那群老东西，正经来说，你不是什么高贵的神明，只不过是继承者随意驱使的看家狗罢了。”
“……”祂如鲠在喉，无法反驳事实。
萧青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嘲笑，“听懂了就赶紧制伏你上一条忠心的狗——赫尔什米女神吧？”
【祂】：“……”
祂盯着萧青，忽然像是注意到了什么，脱口而出，“你的血呢？”
虽然祂是最为冷淡的语调问出，但萧青仍不免心里一紧，他拿出平生最好的演技，温润的脸上故意显出一丝狰狞，胳膊上青筋爆起，“这不该问您吗，祂大人。不是您为了惩罚我才将我的身体注入神液，让我的血液彻底流到干涸而尽吗。”
“不应该我问您，我的血呢。”
祂冷淡的瞥了眼萧青，“吾不知。”
语罢，祂张开双翅，额头中心亮起一道花纹，祂将双手平摊捂住中心那处，忽地狂风大作，树干高耸着折技，祂全身长满花纹，看着既神秘又奇异。
“苍茫上天，物我相连。”
“朝星入地，寻汝骨魂。”
接着，祂在空中写下几字，萧青站在风中，眉眼泛起一丝银白光芒，他认出了那几字，是赫尔什米。
白皙的光刺入眼眸，萧青觉得自己好似掉进一片白色天地，什么都没有，似乎连他也是白的。
“路萧·赫尔什米，自行离去。”
呵，求而不得。
oi~爽~
xp之作果然爽到爆，这里面的每一个人头发、瞳孔、脸型、气质、手、体型，所有的所有都是我最最最最最喜欢的搭配！！！
爽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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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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