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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和尚

福桂与朱霰四目相对。

朱霰有一双淬了日月星光的黑瞳。

他的目光深邃如井,就仿佛,凡是被他目光所缚的猎物都将被其拖入深渊。与他一双招人的瞳子相比,他五官的其他部分则显得过于清淡,甚至到了薄凉的地步。

看得出,他的确是个好脾气的男人,但他的好脾气绝对是经过精心修饰的,是他深思熟虑过后的表现,而不是自然而然的反应。

几个呼吸后,她的视线被迫往下垂。

两个火者将福桂拎起来,各抬一只脚踹进她腘窝。福桂的膝盖瞬时往前折,双膝“咚”一声砸地。火者将她的手臂架起来往外一拧,固定在背后。她唉唉呻、吟着,疼得眼泪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

朱霰说:“退下。”

朱霰的声音温润而清淡,像凉水缓缓淌过她心田。

两个火者松开福桂。

福桂的两条手臂无力地垂在两边。她忍耐住骨头的酸麻,手肘撑在青砖地,给朱霰磕头。她维持额头贴地的动作没有起来。她头顶绑的发髻已经松散,红发带与黑发丝纠缠在一起,松松垮垮披在肩上。

朱霰目光落在与自己一样红的发带上。

眼前的姑娘瘦瘦弱弱一小只,看外貌会以为是一只待宰的羊羔,观其行动却十足是只狡猾的狐狸。

福桂匍匐在朱霰脚下,朗声说:“奴婢是典膳局的宫女福桂。有生死攸关之事启禀燕王殿下。”

燕王绣金线的黑靴进入福桂的视线,证明他对她要说的感兴趣。

恰在此时,“哄”一声巨响,大门从外面被推开,传来鳞甲相互摩擦、碰撞的声音。亲卫军士鱼贯而入。百户张迁的头从队列中冒出来,眼珠子滴溜溜转,企图在短时间掌握殿内的情况。

随着门扉的开启,夜风穿堂而入,清新与冷冽的空气灌入佛殿。

阵风掀起福桂的红色发带,发带绕过她的脖子飘扬起来,和朱霰产生连接。红色的发带撩拨着红色的衣摆,一次次试探,一次次勾缠,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朱霰微抬起头,耷着眼皮,对亲卫说:“无事。出去。”

燕王府中卫千户朱能冲在第一个,听见朱霰这般说,他定住脚步,手臂利落一抬,身后的军士们整齐列队而站。军士们齐刷刷转身,步履整齐地离开了伽蓝殿。张百户是最后一个离开大殿的。

朱霰说:“你现在可以说了。”

福桂神思回笼,先在脑海里预演了一遍要说的话,以求条理清晰、语言精练地将她发现娜仁姑姑制作毒蜜水毒杀和尚的经过告诉朱霰。

金属摩擦、撞击的声音再次响起,福桂突然想起了大和尚!

福桂看向大和尚。

大和尚显然是吃饱喝足舒坦了,嗓音中透着一种慵懒和疲倦:“女娃娃,咱不明白你为啥不让殿下喝。这蜜水又甜又润,当真可口。”

说完,大和尚胃里敲锣打鼓,打了个大大的饱嗝。他斜歪下来,特意用食指勾起瓷壶,在空中晃一晃,一看便知壶已经空了。

福桂死死盯着大和尚。

一百二十岁的大和尚面色红润、表情慵懒,身子打横,手撑着脑袋,一侧膝盖折起压在另一侧腿上,颇有点弥勒佛睡觉的样子。他的头一点一点,眼皮慢慢往下耷拉,一副吃饱了想睡觉的样子。

朱霰的声音又响起:“福桂。”

福桂等啊等,只等到了大和尚的呼噜声,像铁匠铺子里的风箱。

这蜜水里没毒?她猜错了?

不应该啊。

蚂蚁的死、娜仁姑姑古怪的表现都证明那蜜水绝对有问题。是慢性毒药。她早该想到这一点,这就是娜仁姑姑善后的方式。见血封喉太容易被发现,只有等福桂平安无事回到院子,才是她的死期。娜仁姑姑会杀人灭证,把毒死老和尚的罪名嫁祸在福桂身上。

可事情真是这样吗?福桂已经对自己的推论失去了信心。

她既不想搅入冤告、审问、获罪的漩涡,也不想与娜仁、张迁结怨,被赶出去。她要留在於皇寺,这是刻在她灵魂里的底线。

燕王的脑袋踢都踢了,想全身而退已断然是不可能的了。只能选择最理智、最保守的做法——暂时离开娜仁姑姑的势力范围,待她拨云散雾,再考虑下一步怎么做。

福桂再次匍匐在地。

“启禀殿下,年初,奴婢发了一场大热,烧得人事不知,退热以后,把脑子烧坏了,连自己的过去都不记得。奴婢的脑子时好时坏,好的时候挺正常,坏的时候,就会像刚才一样,脑子搅成一团糨糊,做出匪夷所思的事。请殿下责罚奴婢冒犯之罪,把奴婢收入内狱。”

“你的意思……你是发病了?”

“是的,殿下。”

朱霰眉头一蹙:“这就是你所说的生死攸关之事?”

福桂点一点头,额头嘭一声砸地,掷地有声说:“是的,殿下。刚才是奴婢脑子糊涂了,只记得娜仁姑姑吩咐奴婢一定要把蜜水交给和尚师父饮用。她千叮咛万嘱咐,这蜜水绝对不能给旁人吃。”

朱霰问:“这东西是由别人制作,别人叫你端来的?”

福桂回答:“是,殿下。是典膳局余娜仁。她夫婿是殿下左卫百户张迁。”

“巧舌如簧,”朱霰语气里有笑意,“你说你脑子不好,本王却觉得你精明异常。谁也不得罪。谁也不相信,”他顿一顿,“本王不同你绕圈子。你告诉本王,你这样反对本王饮下蜜水,是觉得本王的杯子里多了东西?”

福桂一惊,这燕王脑子里有点东西。

福桂急忙说:“殿下,奴婢真的脑子是坏掉了,不是想阻止殿下夜饮,是姑姑吩咐蜜水只能给师父食用。奴婢看任务不能完成就急疯了。请王爷把奴婢关进内狱,让奴婢好好受罚反思吧。”

福桂清清楚楚听到朱霰念了句“嘴硬”,随后,又听到有来回跑动的脚步声。福桂听到朱霰说:“抬起头。”

福桂抬起头,仰望朱霰。朱霰手里抓着那只金盏,近距离看,盏身雕刻着藤萝莲花纹,十分精美考究。

朱霰说:“既然你说你什么也不知道。本王选择相信你。本王不关押你,饮下此杯,或者,领受四十杖脊。”

宫廷里的杖脊要脱去外衣,趴在一条长凳上,以金瓜痛击脊柱。一个壮年的男子最多挨二十下就会脊断咽气。像福桂这样的小姑娘只需五下。朱霰竟然说要打她四十下!他这是要把她打烂!是要她的命。

从朱霰的言行来看,他早就知道蜜水有问题,且认定福桂和投毒之事脱不了关系。可他还是要福桂选。要么饮下蜜水,为自己的嘴硬付出生命的代价,要么做一个将事情和盘托出的软骨头。

这不仅仅是在校验蜜水是否有毒,同时还在试探她的立场,是屈服于燕王殿下,还是坚定地站在谋害者的那一边。

燕王殿下真是好谋算!

朱霰,这个总是出现在她梦里,与她“生死”对等的名字,是刻在她灵魂里的隐秘。能站在朱霰那边,或者说,接近他,讨好他,掌控他,对福桂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福桂几乎没有犹豫,接过蜜水,仰头一饮而尽。她将金盏交给旁边的火者。

朱霰说:“抬头。”

福桂高高仰起头,让朱霰看清楚自己的脸。

朱霰目光炯炯,观察着福桂的神情变化。福桂有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因为刚哭过,眼珠子湿润而明亮,从这双眼睛里看不出任何痛苦、悲伤和害怕,反而是渴望,像是猎手看着到口的猎物。

他们在大和尚呼噜震天声音中对视了足足半刻。

朱霰终于转过身,又坐回蒲团上。他拿起笔,用笔杆子敲一敲蜡烛台,说:“给我侍灯。”

一个火者上前。

朱霰余光一扫,说:“把鞋穿上。过来。”

少年火者朝福桂努嘴示意。

福桂站起来,单脚跳到鞋子边。她趿起鞋,走到烛火边,用拨片拨亮烛火。

从正面看,朱霰的矮兀前堆积着一沓沓小素揭帖。朱霰每抽出一张会看两遍,然后,用朱笔批注。朱霰每批完十张,就抬头看一眼福桂。看够一个时辰,才把看她的频率降低为每三十张一次。

他在看什么?

福桂自然知道,他在等她毒发。

有几次,朱霰抓到福桂在偷看素帖上的字。

朱霰问:“谁教你认的字?”

福桂想了想,“奴婢外祖是杭州一个县里的教谕,教过奴婢认字。去年,宫里采选苏、杭二州通晓书数、愿意入宫的女孩子入宫。奴婢家里的人都死绝了,不入宫就没饭吃,所以就进来了。”

朱霰抬起头,漆黑的眸子在灯火里闪烁如星。

朱霰问:“你刚才说,你不记得过去了。”

福桂说:“我是谁,父母又是谁……总是记得的。”

其实,这一点她也很纳闷,对于自己的过去,她只有记忆而没有画面。就是,她知道自己的身世,却回忆不起任何画面。有时候,她甚至怀疑那些记忆是假的,是有什么人强行灌输给她的。

朱霰再次忙于政务。

福桂用余光打量老和尚,已经过了一个半时辰了,不仅仅她身上没有毒发的迹象,就连老和尚也睡得安稳深沉。

看来这一切真的就是她胡思乱想。

真蠢。

福桂低头看到自己手心,干涸血迹遮挡了刻下的字。她自嘲地一笑,因怕被朱霰发现反惹出麻烦,就从衣襟里取出娜仁姑姑给她的罗纱帕子,包住手掌,在掌心打了个疙瘩。

朱霰一坐就是一个晚上。

福桂替他换了两根蜡烛。一个晚上下来,福桂觉得疲倦、骨头酸疼、头重脚轻,连喉咙都隐隐作痛。她实在想坐下来休息,可又不敢。

东方既白,阳光透过窗纸射进来。

朱霰抬起头,见福桂没什么事,而大和尚依旧睡得香甜。朱霰相信蜜水没有什么问题。他用手捏掉烛火,揉搓青黑的指腹,对眼皮耷拉、脸蛋红扑扑、眼睛水灵灵的福桂说:“退下吧。”

福桂如获大赦,跪下给朱霰行了礼。

福桂转身,才走第一步,就觉得脚踩在棉花上。她人一歪,眼见着天地在她眼里倒悬,慢慢倒了下去。

朱霰余光一直挂在福桂身上,见她倒下,他的手抓住福桂的手臂,本只想提一把福桂,结果福桂身体直接歪下来,倒在他怀里。

福桂枕在朱霰的腿上,脸红得像喝了酒,缓缓煽动眼皮,眼睛里是异样的湿润。

少年小伙者惊呼:“王爷,是火症伤寒。”

少年滑跪在朱霰旁边,拉起福桂的手臂,试图将她拖离朱霰。

福桂终于确定那杯蜜水有问题,但她喉咙肿胀,像含着一只巨大的橄榄,竟是一个音也发不出来。她的手死死抓着朱霰的衣摆,做出“王爷救我”的口型。

少年火者终于拖动福桂,她离朱霰越来越远,渐渐将朱霰的衣摆拉平,横贯在空中。朱霰抬起手,将他的衣摆从她手心一寸寸抽掉。

朱霰说:“三保,将她带到惠民药局,让官医医治。”

三保横抱起福桂,转身。

福桂的手从三保的手臂间无力地垂下。

福桂搓开掌心的疙瘩,纱帕从福桂手掌坠落,在空中平展开来,慢慢飘落在朱霰脚边。帕上是一朵用金线绣的金莲花,旁边是一个洇濡了血、歪歪扭扭的“毒”字。

朱霰黑眸沉沉,盯着那个歪歪扭扭的字,叫停了马三保。

朱霰走到福桂身边,少女眼睛紧闭,头高高扬起。

朱霰抓起福桂的手,一根根掰开福桂紧握的拳头,看到了用针刻出来的字。他没让旁人看到,用掌心包裹她的掌心,重新帮她握紧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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