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
我绝对没有走3000个房间的路程。
那房间号什么时候变的?
有没有可能是我看错了?
可为什么眼前的一切像把已经扭曲的东西硬生生掰直的?
我不该随意出门的。
这是我最终下的定论。
我低着头往回走,越走越急,越急越快,我担心我一回头会看见新的怪物盯着我,跟着我。
四周愈发安静,只有我的脚步声。
可我总是感觉听到了其他声音,就在我的身后!
那是喘气声……
呼——呼——
而且声音越来越大。
我受不了了,破罐子破摔开始跑起来。整个走廊哒哒哒的回音鞭笞着我的鼓膜,我分不清是我自己的脚步,还是掺杂了其他东西的脚步。
这个走廊没有尽头,也找不到3657。
好累,铁锈味要溢出喉管。
情急之下,我就近打开了一扇门。
里面是一只扭曲翻滚的艮塔佐,还喘着粗气。
我一个激灵嘭的关上门。
我马不停蹄又开了第二扇门,空。
第三扇,有一只艮塔佐!
它直勾勾盯着我,我一个激灵,在它攻击之前我嘭上了门。
深呼吸,马不停蹄继续开盒。
第四扇,空。
第五扇……
“你怎么不进去?”吉尔提的声音,很突兀在身后响起,她端来我们今天中午的伙食。。
我吓了一跳,再一看去,房间号赫然是3657。
“你刚刚看见什么了?”吉尔提不经意问道。
我一愣,我刚刚看见什么了?
噢对了,我看见了一个年龄同我差不多大的女孩,像是快死了,在向我求救。
不对,我真的看见了这幅景象吗?
“进去吧,到饭点了。”吉尔提推着我进门。
我坐在床榻上,平缓呼吸良久,才道:“我没有走太远,门一直开着,吉尔提,我什么时候能成为使徒?”
“等主神回来。”
“多久?”
“萨拉,使徒是无权过问主神的。”
我这才噤声。
吉尔提摇摇头,开始布菜,依旧是鱼肉,和一壶说不上名字的酒。
我蜷缩在床脚,开始复盘每一个细节。
出门,房间号,走廊,还有那个女孩。
但我看到的真的是女孩吗?看口型,她在说“救救我。”
我神经一阵刺痛,缓过来时,怀疑我的记忆被影响了。在这个根本看不清人脸的地方,我不信自己还能看清口型。
是我掉以轻心了,我被酷似人类社会的一切蒙蔽了双眼,忘记了这里是神塔第四层,能比前三层好到哪去?
现在活命的办法是成为使徒。
我一定要活着回去,爸妈现在是不是很着急?
这里没有时钟,也没有昼夜交替,白得刺眼,我困倦难耐,在床上昏昏欲睡,可我不敢真的睡死过去。
半梦半醒间,我感觉有人轻轻为我掖被子。
我彻底惊醒了。
是吉尔提。
但我没有动弹。
随后是关门的轻响,我翻身而起,确定脚步声远去后我悄悄地开出一条门缝。
门缝外依旧是看不到尽头的走廊,只不过光线昏暗,每隔五扇门才亮上一盏灯,空间如有实质,像砌满水泥。
我等了一会,觉得当下不是探索的好时机,正要回去装睡时,一声惨叫,我徒然瞪大了眼睛,动作僵硬在原地。
叫声凄厉到我无法从中分辨出它主人的任何信息,男女,或者老少。
下一秒,尖叫戛然而止。
我匆匆关上房门,立刻蜷缩起身体装睡。
约莫几分钟后,有开门声,还有鱼肉香和酒香。
我佯装出刚醒的模样,伸了个懒腰:“你回来了。”
吉尔提不说话,只示意我可以进食了。
我走到小桌边,看到了她裙角的血迹,吉尔提腿上没有伤口,那血不是她的,故我换了一个问法:“第四层的其他使徒呢?”
“住在其他房间。”吉尔提愣了一阵,才直面我叮嘱道,“在你也成为使徒前,不要去找他们,很危险。”
至于是怎样的危险,吉尔提不愿意再细说。
接下来整整四天,我都蜗居在这小房间里,没有进食,却也没有饥饿感,无论我提出什么话题,吉尔提一句话也不回应,我开始无聊,无奈,想家,担惊受怕。
第四层主神一直没有回来。
是个清醒的正常人都会暴躁。
第五天,吉尔提出门了,这次她没有回避我,只说等她回来。我微微抿了口还有些剩余的酒,嘴上应好,等她出门的一瞬间我也窜了出去。
前后不过几秒,吉尔提再次消失了。
意料之内。
虽然没追上人,我仍旧往前走去。我不愿意坐以待毙,也不相信每间房都能开出一只艮塔佐,就是吃了狗屎运,我也有信心赶在吉尔提发现前将其重创,据我观察,每一只的体型都没有神塔外围的大。
门牌号167,室内明亮,空。
门牌号168,室内明亮,有东西。
一个铜人。
不远处有一只半人半虫。
上半身是女孩,五官模糊不堪,只有两行浊泪是清晰的。
下半身是艮塔佐,皮肉翻卷。
属于艮塔佐的部分在慢慢吞噬、占领,所过之处的人类皮肤宛如烫伤留疤。
她看见了我,哽咽着开口:“帮帮我吧,好心人,帮帮我吧……”
我轻掩上房门,走进168。
这里一片狼藉,酒水泼洒在床上,桌子碎了个稀烂。女孩的手腕处有神刻,已经黯淡了,她是使徒。
艮塔佐曾经是人?
“回答我的问题,我帮你。”我冷声道。
女孩艰难地点点头,不停地哭泣着。
“怎样成为使徒?”我蹲下问她。
女孩像是听了一个极有意思的笑话:“你还不是使徒吗,那跑吧,越远越好。”
“什么意思?”
女孩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半晌才道:“远离神塔,尚能偷生,可成为使徒,永远没有自由了。”
我不欲同她掰扯:“你可知道怎么回去?”
女孩一愣,苦笑道:“那没法啦,要回去,只能通过神塔,神塔与使徒一一对应,你去找深海蘑菇,吃完后看到哪层的景象就去哪层,传闻中第九层有回去的办法,但没有人去过那里,我劝你,跑吧,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吉尔提从未同我讲过这些,我还想问很多很多,比如下五层都是什么样,你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神刻到底怎样得到,我该如何回家,最重要的是,真的有人成功回去过吗?
如果这只是一个给人类希望的诱饵,胆怯让我希望我是一个永远咬不到钩的鱼。
但女孩没有力气了,她眼神涣散,只一昧地呢喃着帮帮我。
我没有继续问她了,用出我这辈子最温柔的语气,道:“我要怎么帮你?事先说好,超出我能力范围了我不帮。”
她听懂了,有人愿意帮她。
女孩回光返照一般突然挣扎着匍匐在地,双手拖动沉重的艮塔佐身躯,慢慢爬向不远处的铜人,将头轻轻靠在铜人的臂弯里,缓缓闭上眼,笑了。
我知道,那铜人曾经也是一个人,也许是家人,也许是朋友,也可能是她曾经的恋人。
但这一切都无从得知了。
“杀了我吧,我不想变成怪物。”
.
“婆婆婆婆,然后呢?”孩子们仰着脸问道。
“卢森西那么善良,她当然帮助了那个可怜的小女孩呀。”
.
我回到房间,擦干净石刻上的血迹,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可怎样都擦不干净,我记得皮肤的每一寸触感,可正是这清晰的记忆让我抓狂。
这是一场杀戮,背负着良心的谴责,也承载了带着血光的善意。
我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强忍着不适,没有水,我就喝了一大口酒,强烈的灼烧感让我平静下来,我却恸哭起来,铺天盖地的失重与虚无碾压着我。
我自私,我坏,我能争权夺利,我也能借刀杀人,但我不能亲手杀人。
无论出于何种目的。
在这诡谲莫幻,草菅人命的神域里,我隐隐感觉到,那根紧牵着我与人类社会的弦,断了。人类拥有的道德感是我最后的锚点,现在,它在消失。
我的精神在被潜移默化地污染,我的红线在一次又一次被拉低。
我中伤他人我见死不救,我却认为理所应当。直到今日我破了那零点我才回想起点点滴滴。我仰着头不禁开始幻想,如果有朝一日我再次回到人类社会,我还算正常人吗?
还是说,我本就是披着人皮的怪物行走在人类之中,回到深海自此本性毕露。
我深知自己不是好人,但我仍然为此感到痛苦,在这孤立无援,狼虎环伺之地,我真的很想家,我渴望着一切都没有发生该多好。
爸爸、妈妈、还有姐姐……
我要回去,要完好无损地回去。
哪怕精神破碎了我也要完完整整地把肉|体送回去。
所以我不能倒下,变成疯子也无所谓。
只要回去了我就可以自我修复,无论是三观还是认知,我都可以捏到正常人的模样,我一定可以。
石刻割破了女孩的喉咙,我在帮她。
我清醒着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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