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P国热带风情的中国江沪市,在新南发展集团总部人事部喧嚣的开放式办公室里,风野正忙得像个被抽打的陀螺,高速旋转却似乎永远停留在原地。
她刚刚大学毕业不久,通过并不轻松的层层筛选,当然,录用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她愿意接受相对较低的起薪和看似没有太多技术含量的行政岗位,好不容易才进入了这家知名的大型房企。初入社会的她,怀揣着最朴素的梦想:在大城市站稳脚跟,努力工作,一步步升职加薪,最终实现经济独立甚至财富自由。
然而,现实的冰冷很快浇灭了她热情的火焰。作为人事部门最底层的助理,她的日常工作枯燥繁琐到令人麻木:每天在各大招聘网站上机械地海量搜索符合硬性要求的候选人简历,然后就是无休止地打电话、打电话、再打电话。
“您好,请问是XXX先生/女士吗?这里是新南发展集团,看到您投递/更新的简历,想邀请您应聘我们公司的……” 这套开场白她每天要重复上百遍。电话那头,有礼貌但冷漠的拒绝,有敷衍的“我会考虑一下”,有更多直接挂断的忙音,偶尔也会有粗鲁的斥责。
但这仅仅是工作的一部分。她更大的“工作重心”是伺候好那位以挑剔和难缠著称的女主管。买下午茶必须是指定品牌指定门店的,咖啡温度要精确,糖度奶量一分不能多一分不能少,否则就要被甩脸色甚至斥责;拿各种口味的外卖,跑腿费自然是没有的;制作繁琐枯燥的各类考勤、绩效报表;在各个部门之间奔跑送交文件,被其他部门的人使唤……她天天脚不沾地,加班是常态,然而到手的薪水却薄得可怜。
更讽刺的是,公司“贴心”地为像她这样的新人员工提供了集体公寓,租金看似低于市场价,但加上并不便宜的水电物业费,几乎掏空了她本就微薄的工资。她完美诠释了什么是“在公司赚的钱消费在公司,一毛钱也带不走”。每个月快到月底都得精打细算,才能勉强不吃土。大学里辛苦考下的那两本资格证书,似乎在这庞然大物般的集团里,并没有给她带来任何竞争优势。
没人知道,这个看起来普通通通、甚至有些懦弱、整天被呼来喝去、仿佛谁都可以踩一脚的小姑娘,背后却隐藏着一个古老的秘密和一份特别的“副业”。
风野出身自一个极其隐秘的家族——风氏。这个家族的历史可追溯至非常久远的时代,世代传承着一种独特而罕见的能力——并非简单的看相算命,而是能够直接感知并清晰地“看到”天地万物之间存在的“气”的流动与形态。
在这世间,万物皆有“气”的存在。气息流动,交织变幻,构成了所有生命与环境不可见的底色。越是接近天生地养、未经尘世沾染和扭曲的事物,其气越是纯净剔透,色泽明亮柔和,比如初生的婴儿、懵懂的小动物、深山的清泉、百年的古木。这些纯净之气能令人舒适安宁,滋养身心。
然而,气并非一成不变。它会受到环境、情绪、过往事件的影响而被污染、异化,变得浑浊、滞涩、颜色阴暗粘稠,充满负能量。强烈的怨恨、愤怒、恐惧、悲伤,血腥的杀戮、残酷的欺骗、巨大的不公,甚至某些特殊的地形、建筑、长期存在的物品,都可能成为异化气的源头,如同污水的排放口。当这种异化积累到一定程度,量变引起质变,便会形成危害极大的“邪气”。
那些科学难以解释的灵异事件、意外频发的凶地、让人莫名感到压抑恐慌的场所,背后往往都离不开这种异化邪气的作用。寻常风水调理气场,如同治理河流,疏浚清淤,引导流向。但若遇到的是已经固化、具有某种恶性意识的邪气,则往往力有未逮。
风野家族的血脉与特殊家学,使得他们能够直观地“看到”这些气的色彩、密度、流动方向与具体形态,并能通过家族传承的特殊方法进行引导、净化浑浊之气,甚至封印或驱散危险的邪气。这种能力无法通过后天学习完全掌握,血脉是基础,感知是天赋。正因为能看到“本质”,所以她往往能解决那些只懂风水形法、卦象推演,而不明气之本源与实质的大师们无法处理的棘手问题——尤其是当问题的根源并非简单的风水形煞,而是更深层次的、积累了庞大负面能量甚至孕育出某种恶劣“意识”的邪气情况。
这份“副业”收入极不稳定,但偶尔解决一桩棘手问题获得的酬劳,却极为丰厚,是她能在这座高消费城市里勉强维持生活而不至于断粮的重要补充。这也是她隐藏最深的秘密,她从未想过让公司里的任何人,尤其是那位把她当丫鬟使唤的主管知道半分。她小心地维系着两种截然不同的身份,白天是职场蝼蚁,夜晚偶尔可能是解决异常事件的“清洁工”。
这天下午,风野刚气喘吁吁地把主管那杯要求苛刻的咖啡送到桌上,还没来得及回到自己工位喝口水润润干渴的嗓子,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就“叮”地一声脆响,是公司内部OA系统推送通知的特有提示音。
她习惯性地、带着一丝疲惫地点开手机屏幕,以为又是哪个部门的活动通知、会议提醒或者最新的规章制度更新,这些通常与她无关,只是必须点击已读的背景信息。
然而,映入眼帘的邮件标题让她瞬间愣住了,睡意全无——《关于风野同志职务任命的通知》。
她眨了眨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加班过度出现了幻觉。内容大致是:经集团研究决定,任命人事部员工风野同志为新南地产投资有限公司(P国项目)秘书处三等秘书,主要负责特殊事务协调与处理。要求接通知后即刻办理工作交接手续,并于三日内前往P国首都项目指挥部报到上任。
风野猛地站直了身体,睁大了眼睛,几乎是屏住呼吸反复看了三遍。发件人是集团人力资源总部,红头文件格式,绝对没错。确认是自己的名字,确认是“升职”了——从总部人事部最底层的小助理,到海外重要项目公司的秘书处秘书,哪怕是级别最低的“三等”,这也绝对是跨越式的、不合常理的提升!这意味着薪资会大幅上涨!
虽然要出国,而且是听起来就让人心里毛毛的,联想起一堆恐怖新闻和电影镜头的P国,但是,升职哎!超级加倍的升职哎!她的嘴角简直比AK还难压!
可是……
天上掉馅饼了?为什么是她?她最近没立什么功啊?难道是因为打电话打得特别多,简历筛得特别快?还是上周做的那个报表格外规范?这理由她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
她下意识地、带着困惑和一丝惶恐看向主管办公室的玻璃墙。只见那位平时总是颐指气使、拿眼角看她的女主管,此刻正透过玻璃窗看着她,脸上带着一种极其复杂的表情——有惊讶,有不解,有疑惑,甚至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敬畏?主管罕见地主动推开玻璃门走出来,挤出一个极其不自然的笑容,声音甚至比平时柔和了八度:“小风啊……恭喜高升啊!真是……真是没想到你……深藏不露啊。赶紧收拾一下,去HR那办手续吧,那边已经通知过来了。是P国公司的李总……哦不,是李建明总经理亲自点名要的你。”
风野更加懵了,脑子里像塞了一团乱麻。P国公司的李总?那可是封疆大吏般的高管!她连见都没见过这位大佬!点名要她?一个天天买咖啡、打电话、被呼来喝去的小助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晕乎乎地回到那个狭小的工位,开始机械地收拾那点可怜的私人物品——一个杯子,一小盆绿植,几张私人照片。周围的同事投来各种好奇、探究、羡慕甚至嫉妒的目光,窃窃私语声在办公区低低回荡。她感觉自己像在做梦。
就在这时,她的私人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来自海外的长途号码,前缀正是P国的国际区号。
她的心莫名一跳,迟疑地接起电话:“喂,您好?”
“是风野……小姐吗?”电话那头是一个中年男声,嗓音沙哑,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浓重焦虑和一丝强行克制下的疲惫的恭敬,“冒昧打扰,我是新南集团P国公司的总经理李建明。风野小姐,您……应该收到集团的调令了吧?”
“啊……李总您好!我刚收到,正在……”风野的声音还带着一丝恍惚和不确定。
“收到就好!收到就好!”李总的声音瞬间变得急切起来,仿佛找到了唯一的出口,“风野小姐,情况紧急,我就不绕弯子客套了!是国内鼎鼎大名的罗天师推荐的您,说只有您能解决我们这里的难题!我们这里的南施项目,三次封顶,三次出事,一次比一次邪门!机械故障、天打雷劈、电子设备失灵……什么办法都试了,请了本地和国内的大师,都没用!实在没辙了!求您千万要帮帮我们!只要您能解决问题,条件随您开!待遇一切好商量!”
风野握着手机,静静地听着,之前所有的困惑、不真实感在这一刻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
不是她工作表现多出色,不是天上掉馅饼。
是她的“副业”找上门了。那位国内风水泰斗罗天师推荐的人,竟然就是她这个藏在集团总部人事部最底层的小透明!
推荐她的罗天师显然只知道她的能力和家族背景,却并不清楚她的具体职业处境,阴差阳错之下,直接推荐到了她的东家这里。而集团高层显然只知道是大师郑重推荐了能人,恐怕连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做什么的都没搞清楚,就直接下令调人——对于焦头烂额、濒临绝望的李总来说,任何一根稻草,哪怕再不可思议,也要死死抓住!
风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电话那头,李总焦急的呼吸声清晰可闻。P国,南洋,陌生的热带环境。一个耗资巨大的旗舰项目。三次失败封顶的邪门事件。连番大师(包括罗天师)都束手无策、甚至直言“凶戾”的棘手问题。
这无疑是她出道以来,遇到过的最具挑战性、也最危险的“业务”。
但同时,这何尝不是一个机会?一个彻底摆脱目前窘迫压抑生活、真正运用自己与生俱来的能力、或许还能赚到足够改变命运的钱的机会。危险与机遇并存,而且危险系数极高。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电脑屏幕上那封调令邮件——“三等秘书”、“薪资待遇按新岗位级别核定”,又想起那几乎付不起房租、买杯奶茶都要犹豫半天的工资条。
沉默了几秒钟后,风野再次开口,她的声音已经彻底平静下来,褪去了之前的稚嫩和惶恐,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和冷静:“李总,我明白了。具体情况,等我到了现场亲自查看之后再说。现在,请您立刻把项目所有的资料,尤其是三次事故的详细记录、现场照片视频,以及之前几位大师所做的所有布局方案和法器布置图,尽可能详细地整理好,尽快发到我的工作邮箱。”
挂了电话,风野望向窗外。江沪繁华的都市景色在夕阳下闪烁着金属和玻璃的光泽。命运的轨迹在此刻陡然急转,将她从一条平凡甚至有些灰暗的职场轨道,猛地抛向了一条充满未知、危险与机遇的岔路。她从一个人微言轻、为生计奔波、看不到未来的小助理,瞬间变成了被寄予厚望、承载着巨额项目生死的“解决问题者”。
前方等待她的,是东南亚湿热的空气,是一座被诡异邪气笼罩的超大综合体项目,是一个连高手都感到棘手的谜团,以及她必须依靠血脉家学去直面和破解的危机。
她拿起打印出来的那张调令通知,纸张还带着打印机的余温。她轻轻握紧,目光逐渐变得坚定。
然后——
呜呜呜,天国的爸爸妈妈,请你们保佑我顺利解决问题,最好能被公司奖励一套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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