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平稳降落在P国首都国际机场。湿热的风裹挟着异国植物的浓郁气息扑面而来,与江沪干燥凉爽的秋意截然不同,仿佛一步踏入了蒸笼。航站楼颇具热带风情,彩绘的壁画描绘着当地神话,但设施略显陈旧,人群熙攘,各种语言嘈杂交织,透出一种忙碌而略带混乱的活力。
衡硕和风野随着人流走出闸口。风野还沉浸在飞机上那场惊心动魄的遭遇和身边这位身份突然揭晓的“太子爷”带来的复杂情绪中,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而衡硕则已然恢复了那副矜贵从容的模样,仿佛机上那短暂的失控和担忧从未发生过,只是他偶尔瞥向风野的目光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探究和……连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关注。
刚出到大厅,一眼就看到了接机的人群中格外显眼的一拨。为首的是一位三十岁上下、身材挺拔、穿着熨帖西装的青年男子。他额头沁着细汗,眼神焦灼地扫视着出口,身后跟着几个像是助理和司机模样的人。一看到衡硕和风野,尤其是确认了衡硕的身份后,他眼睛猛地一亮,几乎是小跑着迎了上来,脸上的焦虑瞬间被一种极度热情的笑容取代。
“硕总!可把您盼来了!一路辛苦辛苦!”青年男子老远就伸出了双手,目标明确地直奔衡硕,语气恭敬又热络,“我是李建明,新南集团P国公司总经理兼新南SOHO项目总负责人。欢迎硕总莅临指导!”
衡硕露出极为得体的微笑,与他握了握手:“李总辛苦了,不必这么客气。”
“应该的应该的!”李建明连连点头,这才将目光转向衡硕身旁的风野。他的眼神在接触到风野的瞬间,爆发出一种比看到衡硕时更加炽热、甚至带着点救命稻草般的急切光芒!他几乎是立刻松开了衡硕的手,猛地转向风野,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无比热情地伸过去,紧紧握住了风野的手,用力摇晃着:
“这位一定就是风野小姐!久仰大名!万分感谢您能前来!真是……真是太好了!”他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握着风野的手久久不放,语气里的感激和期盼几乎要满溢出来,“一路还顺利吗?飞机上没遇到什么不适吧?您能来,我们项目就有救了!就有救了啊!”
风野被他过于热烈的反应弄得有些手足无措,尤其是手被握得生疼,她想抽回来,对方却握得死紧。她只能勉强笑了笑:“李总您好,您太客气了……”
一旁的衡硕看着李建明几乎要把风野的手吞下去的殷勤劲儿,尤其是握着风野之前受伤的手,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一种微妙的不悦感掠过心头,他轻咳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自然的压迫感:“李总,先安排去酒店吧。”
李建明这才仿佛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连忙松开风野的手,但眼神依旧黏在她身上,连连点头:“对对对!你看我,太高兴了都糊涂了!车已经备好了,就在外面!酒店也安排好了,是本地最好的五星级,离项目地也近!晚上我在最好的餐厅订了位子,给硕总和风野小姐接风洗尘!”
衡硕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率先迈步朝外走去。李建明赶紧示意手下接过他们的行李,自己则亦步亦趋地跟在风野身边,不停地嘘寒问暖,那态度简直比对衡硕还要小心翼翼几分。
风野被李建明的热情包围着,有些招架不住,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走在前面的衡硕挺拔的背影。他好像……有点不高兴?是因为李总对她太热情,忽略了他这位正牌太子吗?
坐上加长礼车,李建明还在喋喋不休地介绍着本地风土人情和项目概况,话里话外都透着焦虑。风野安静地听着,目光投向窗外。P国首都的街景飞速掠过,繁华与破败交织,充满了异域风情,但一种隐隐约约的、若有似无的压抑感开始如同薄纱般笼罩下来,越靠近市中心,这种感觉似乎越明显。
“……所以,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实在是没办法了,才劳烦风野小姐您这样的大驾……”李建明终于说到了重点,愁容满面。
风野收回目光,沉吟了一下,开口道:“李总,接风宴先不急。如果方便的话,我想直接先去项目工地看看。”
“现在?”李建明愣了一下,看向车外,天色已经开始渐晚,“风野小姐,您刚下飞机,一路劳顿,要不先休息……”
“我不累。”风野摇摇头,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我想趁天还没完全黑,先去看看现场的情况。感知有时效性,最初的印象最直接。”
李建明有些为难,又看向衡硕。
衡硕的目光落在风野还有些苍白的脸上,转而看着她包着纱布的手,眉头又蹙紧了:“你的伤……”他记得她消耗过度,还流了很多血。
风野转过脸,对他微微一笑,拆开后来重新绑的纱布,然后伸出手,摊开在他面前。她的手心白皙柔软,纹路清晰,之前因为受伤而造成的痕迹都已消失不见,光滑如初。“你看,没事了。我的恢复力跟普通人有点不太一样,所以只是有点脱力,休息一下就好多了。”她的恢复能力似乎异于常人。
衡硕看着她完好无损的手,确实不像受伤的样子,再对上她清澈却坚定的眼神,到了嘴边的劝阻又咽了回去。他转而看向李建明,语气不容置疑:“按她说的做,先去工地。”
太子爷发话,李建明自然不敢再有异议,连忙吩咐司机改变路线,直奔“南施SOHO”项目驻地。
车子越靠近项目所在地,风野的感觉就越发明显。那种压抑感并非来自肉眼可见的脏乱或者破败,相反,项目周围的街道还算整洁,甚至因为是大项目周边,市政建设都不错。这是一种纯粹的、能量层面的“沉重”和“浑浊”。空气中的“气”不再像机场或普通街道那样流动活跃,而是变得凝滞、灰暗,仿佛被无形的浓雾笼罩,色彩偏向于一种令人不安的暗沉色调,如同暴风雨来临前压抑的天空,而且越往里深入,这雾气越发粘稠,几乎阻滞呼吸。
然而,当车子最终停在“南施SOHO”宏伟却尚未完工的建筑群前时,风野却微微怔住了。
预想中冲天的邪戾之气并未出现。
眼前的工地静悄悄的,因为连续的事故和失败的封顶仪式,施工已经暂停。高耸入云的主体建筑在夕阳的余晖下投下巨大的阴影,钢结构和外墙玻璃反射着金色的光芒,现代而气派。工地外围整洁有序,围挡、标语一应俱全,看起来和任何一个大型在建工程没什么不同。
在她特殊的“视野”里,此地的气场确实比周边更加凝滞和灰暗,气息沉闷,透着一种“不健康”的疲态,就像是一个亚健康的人,但绝非飞机上那种狂暴肆虐、具有明确攻击性的邪气。更没有看到任何成型的、可怕的邪气凝聚体。
“就是这里了。”李建明下了车,指着眼前的庞然大物,语气复杂,既有自豪,更多的却是苦涩和恐惧,“风野小姐,您看……”
风野推开车门下车,站在项目大门前,缓缓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全力调动起自己的感知。衡硕也下了车,站在她身侧稍后的位置,沉默地注视着她和眼前的建筑,眼神深邃。
几分钟后,风野睁开了眼睛,眉头紧锁,眼中充满了困惑。
“怎么样?”李建明急切地问,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风野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不确定:“很奇怪……这里的‘气’确实很滞涩、沉闷,很不舒服,像是被什么沉重的东西压住了,但也仅此而已。我没有感觉到特别强烈、具有攻击性的邪气源头。像是一潭死水,而非喷发的火山。”
“什么?”李建明愣住了,随即脸色发白,“不可能啊!三次!三次都那样!龙婆艮大师和罗天师都说了,这里煞气极重,凶戾无比!怎么会……”他几乎要语无伦次,仿佛风野的否定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能看看之前三次事故的现场视频吗?最原始未经剪辑的版本,包括所有角度的监控,如果有的话。”风野冷静地要求,她的判断力告诉她,表象的平静之下必然隐藏着更复杂的东西。
“有有有!指挥部办公室都有存档!我这就带您去看!”李建明连忙引路,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项目指挥部就在工地旁边的一栋临时板房里。里面条件不错,空调充足,设备齐全。李建明亲自调出了保存在本地服务器上的三次事故高清视频,以及所有相关监控片段。
风野坐在电脑前,神情专注地逐一观看,快进、慢放、对比不同角度。衡硕也站在她身后,沉默地看着屏幕。
视频记录下的灾难场面触目惊心:塔吊吊臂诡异断裂砸落、晴天霹雳精准击中避雷针、电子设备集体失灵雪花屏、氢气球瞬间自燃……每一次都充满了无法用常理解释的诡异和巧合。工人们惊恐的表情、四散奔逃的混乱,都真实得令人窒息。
然而,在风野的眼中,这些视频记录里,除了事发瞬间人们爆发出的强烈恐惧之气外,同样没有捕捉到任何清晰的、强大的邪气能量形态。仿佛那些灾难是凭空发生,没有任何超自然的能量参与其中。这简直像是最高明的暗杀,不留痕迹。
这太不合常理了!如此猛烈的、针对性的破坏,必然有强大的能量源驱动,不可能毫无痕迹!要么是这东西极其擅长隐匿,要么……就是她的感知被什么东西干扰或误导了!
看完所有视频,风野的困惑达到了顶点。她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窗外工地的照明灯亮起,将那未完工的巨构映照得有些狰狞。
“先回酒店吧。”衡硕开口道,他的声音打破了指挥部的沉默,“今天也看不出更多了,你需要休息。”他的话是对风野说的,带着不容反驳的意味。他也看出了她的疲惫,那种精神高度集中后的倦怠。
风野确实感到一阵难以抗拒的疲惫袭来,不是身体上的,而是精神感知被无形屏障反复弹回后的损耗。她点了点头,但心中已下定决心必须采用更直接的方法。
李建明虽然心急如焚,但也不敢违逆衡硕,只好安排车辆送他们去酒店。
离开指挥部,坐进车里,风野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夜幕中沉寂的“南施SOHO”建筑群。就在车子发动,缓缓驶离的瞬间,她似乎听到了一声极其微弱、却又沉重无比的……喘息声?
那声音仿佛来自极深的地底,又像是从建筑未封闭的顶部空洞中漏出,低沉、浑厚,带着一种非人的、巨大生物所特有的韵律,仅仅是一声,就让她头皮瞬间发麻!这绝不是错觉!
她猛地抓住车窗边缘,屏息凝神仔细去听。
却什么也没有了。只有夜风吹过工地围挡的呜呜声,和城市遥远的喧嚣。
她看向旁边的衡硕,他似乎并没有听到任何异常,正看着窗外的街景,侧脸在流动的光影中显得有些冷硬,甚至……紧绷。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风野的心缓缓沉了下去。这个地方,绝对不像它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而身边的这位太子爷,似乎也藏着什么心事,与这片土地有着更深的、不为人知的联系。
酒店确实离项目地很近,开车不过五六分钟,是一家国际连锁的五星级酒店,高大气派。办理入住时,李建明还在不断道歉和保证:“风野小姐,您先好好休息,明天!明天我们一定全面配合您,您需要怎么看、去哪里看,都听您的!”
风野只是淡淡笑了笑,心思早已飞到了别处。
酒店房间奢华舒适。风野的房间和衡硕的套房在同一层,是相邻的两间。李建明安排得极为周到。
简单的洗漱后,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风野倒在柔软的大床上,几乎瞬间就陷入了沉睡。
不知睡了多久,她猛地被一声极其恐怖的声音惊醒!
那是一种低沉的、充满野性和暴戾的咆哮!声音极其巨大,仿佛就贴着她的窗户,或者……就在这栋楼里!震得玻璃窗都在嗡嗡作响!咆哮声中蕴含着无尽的愤怒、痛苦和杀戮**,绝非任何已知的动物所能发出!
风野瞬间汗毛倒竖,心脏狂跳,猛地从床上坐起!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空调运转的微弱声音。
那咆哮声只响了一声,就消失了。万籁俱寂,仿佛刚才只是她的噩梦。
但紧接着,楼下远处隐约传来了几声模糊的惊叫和骚动,很快又平息下去。
是梦吗?
风野赤脚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向外望去。酒店楼下寂静无声,只有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远处的城市依旧闪烁着点点灯火,一切如常。
可她的心脏却依旧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一种强烈的不安感攫住了她。那声音……太真实了!而且,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熟悉感,与工地听到的喘息声同源,却更加狂暴!
这一夜,风野睡得极不安稳,总感觉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窥视,那声恐怖的咆哮如同烙印般刻在她脑海里,每一次即将入睡时都会猛地回响,将她惊醒。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酒店楼下就传来了刺耳的警笛声!
风野被吵醒,走到窗边一看,楼下竟然停着好几辆警车和救护车,酒店入口拉起了警戒线,不少住客和工作人员围在外面,议论纷纷,气氛紧张。
她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换好衣服出门。刚打开门,就看到衡硕也从隔壁房间出来,他显然也刚起,穿着休闲服,头发还有些凌乱,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醒,甚至带着一丝冰冷的锐利。
“楼下出事了。”衡硕言简意赅,显然也看到了楼下的情况。
两人对视一眼,立刻乘电梯下楼。
一楼大厅里人心惶惶,警察封锁了通往楼上某个楼层的通道。通过周围人群压低声音的议论,风野和衡硕拼凑出了可怕的事实:昨晚,酒店某一层的客房内,发生了一起极其恐怖的命案!一名男性住客和他的女伴在房间内被疑似大型猛兽袭击,尸体被撕扯得支离破碎,现场极其血腥惨烈!但奇怪的是,房间门窗都是从内部反锁完好的,没有任何强行闯入的痕迹,监控也没有拍到任何大型动物进出酒店的影像!
野兽?在这座现代化国际都市的市中心五星级酒店里?怎么可能?!
风野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立刻联想到了昨晚听到的那声恐怖咆哮,以及离开工地时听到的那声诡异的喘息!它不是只存在于工地!
衡硕的眉头紧紧锁起,他拿出手机,走到一边低声打了一个电话,似乎是打给李建明。他的语气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质问。
过了一会儿,他脸色凝重地走回来,对风野低声道:“出事的楼层,就在我们下面两层。死者……是项目当地主要承建商的一个中层管理人员,负责材料采购。”
风野的心猛地一沉。这不是意外!这绝对和项目工地的异常有关!那东西不仅存在于地下,还能离开巢穴,进行有目的的猎杀!它盯上了与项目相关的人!
警察忙碌地进行着勘查和问询,酒店方面极力安抚旅客,但恐慌的情绪已经蔓延开来。关于“酒店闹怪兽”、“南施SOHO诅咒”的流言开始悄悄传播。
一整天,风野和衡硕都留在酒店配合警方的简单问询,同时密切关注着事态发展。李建明也赶来了,吓得面无人色,比之前更加焦虑,几乎要崩溃。
警方初步调查毫无头绪,只能将案件定性为极其诡异的恶**件,加强巡逻,并建议酒店加强安保。但对于究竟是什么东西造成了这样的伤害,束手无策。
夜幕再次降临。酒店的气氛明显变得压抑和紧张,许多旅客选择提前退房离开,走廊里空荡荡的,异常安静。一种无形的恐惧扼住了每个人的喉咙。
风野敲开了衡硕的房门。
“我们得去看看。”风野直接说道,眼神在走廊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亮,虽然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但更多的是决断,“去那个出事的房间。必须找到它留下的痕迹,光靠感知不够了,需要实物线索。”
衡硕看着她,没有犹豫,点了点头。他也正有此意。他的眼神深处压抑着风暴,似乎不仅仅是为了项目,还有别的什么。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