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属主持的这一场考试成绩也是由他来批,最后他得到了一些让他颇为满意的成绩。
这里所有的木匠都成功做出来了一架曲辕犁,虽然有可能有些地方做得不够完善,不是那么的好,但是在接触到土地之后,那些不够完善的部件都是可以去替换的,他相信这些木匠至少是拥有这般本事的——若是连这些修修改改的本领都没有了,他们也不至于能够当上一个村子里被要求干木工活最多的人。
整体的成绩都是这样了,那么那些一开始就被田属颇为看好的人的成绩更会如何拔尖:
王麦做出来的曲辕犁的质量是他都不太好说自己还能上手修改的水平,他在修理木刺这方面确实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方,但是王麦也有自己的理由,他给田属看自己长满茧子的手掌:这样的手掌是木刺很难扎进去的,而他们乡下人都是这样粗粗糙糙的,倘若有谁被木刺扎了一下还要抱着手哀哀地叫唤上好久,他们还算是什么乡下人?那都得金贵到能够进城来当老爷的水平了吧?
而在其他方面,这把曲辕犁是一台四平八稳的曲辕犁,至少直接用在耕地上是完全合格的。
另一个,和他是本家的小子,也姓田,很健谈,才来了没两天的时候,田属就已经知道了他姓名的来历,他原本是要在田四的,但是因为“四”这个字和“死”谐音,他爹是个很相信这些东西都人,于是就思来想去地要给这个孩子找一个不那么不吉利的名字,选来选去之后,在一天听到池塘里头青蛙呱呱叫得让人心烦之后,他突然字上心头。
不如就叫田蟾,听起来是个还不错的名字,又听村里一个老书生说,“蟾”这个字带着月亮的意思,还带着金钱的意思,具体怎样已经记不清楚了,但是寓意绝对不能算是差。
于是他就叫了这么个名字,田蟾,他还是很为自己自豪的——叫这个名字没有什么不好的,对吧,比起一堆只是用数字来起名的孩子,他爹至少对他还是很在意的。
田蟾年级小,今年还不到二十岁,没有成家,跟着村里头的老木匠在学手艺,打算等到将来靠着干木匠活赚到了足够多的钱之后,去扯上两床被子,再养上两只鸡、一两只猪或者羊,娶个媳妇过上个还不错的小日子。
老木匠是他母亲那边的亲戚,是个老鳏夫,现在年级已经很大了,大到虽然对郑含章贴出来的告示非常感兴趣,但是已经坐不太动牛车。
不过他虽然在完完全全要靠着田蟾赡养的年龄,身体不太好了,脑子却还是清楚的,正是他强行将田蟾逼出来学了这个,还告诉他如果学不会这个,那将来这个木匠活很有可能就会落到别人手上去。
田蟾绘声绘色地学过老木匠的话:“我舅姥爷说,现在是七殿下在当咱们头顶上的太阳了,他这几年从来就只听说了这位七殿下吃进赵国的领地,从来都没有听说赵国能把土地夺回来的。况且现在老赵王都死了——当年他们在说书先生口中听说得那么强的老赵王都已经死了,剩下一个赵太子顶什么用?就算虎父无犬子,老辣的老虎和年轻的老虎之间差了多少也是可想而知的。所以啊,但凡殿下推行的政策,我这样什么都不懂的人,支持就完事了;殿下反对的事情,我也就跟着反对,总不会有错。”
田属原本只是觉得这个本家的小孩子有点手工活的天赋,力气很大,动手很快,虽然出产的质量比不过王麦,但是速度却比王麦要快出大概一成来。
木匠做手工的速度快也是个很大的优势吧,至少能做出更多的东西来啊,而且他又不是在做什么假冒伪劣产品,他造出来的曲辕犁也很是那么一回事,只是有些地方的结构看着更容易磨损一点,他没有做一些更细致的处理。
但是在听田蟾说了舅姥爷的那段话之后,田属就觉得,田蟾这人吧,不一定是很聪明的,但是他要是肯听舅姥爷的话,而且他舅姥爷还能多活几年的话,田蟾一定会过上很不错的日子。
做为一个在赵国的老木匠,对于殿下的认知竟然如此准确,不得不说确实是个人才,见微而知著——田属作为洛州的人才,他对于郑含章的态度很显然就是普通洛州人的态度。
殿下是什么人?
就两个字:
无敌!
他们对殿下是怎样的心思?
也就只有那么两个字:
忠!诚!
一秒六棍是人身体的极限,而不是他们对殿下的忠心的极限。
要不是他手上没有这个权限,田属都想要向专利署中的那些讲师们推荐一下田蟾和他舅姥爷了,一个有手一个有脑子,怎么看都是不错的人才。
嗯……回去写实践报告的时候还是要提一下的吧,田属这么想着,最后转向了王孙锁。
*
王孙锁的成品他无可挑剔,但是,她做出来的成品并不像是其他木匠那般的大货,而是一个小小的模型,除了这段模型之外,她还做了一把弩、一个齿轮转动的机关水车——这两个的尺寸都是小小的,也全都是在那本专利署发放下来的册子上又制作流程以及绘制了成图的制品。
田属想过王孙锁已经自学了这本小册子上头的知识,毕竟她这么长时间来,在李由之的军营夜校里头,确实学了不是很多的字,却把这本发下来的小册子给翻看了个十几遍,要说她把这上面的文字都给背得滚瓜烂熟了呢,田属也是相信的。
这年头过目不忘的人不多,但是出现在他身边的竟然意外不是很少,至少专利署中的几个女子大多数都具备着这一能力。
所以,田属完全没有把王孙锁的情况当回事,他看着对方做出来的这三个小模型,心想她的水平是她娘的真不错啊,才这么点儿时间,就已经将这么多东西都给摸透了,这学习能力和动手能力一样强。
这个就不是田蟾这种到时候写进实践报考里面就行的,田属在给其他人改完他们各自的成品,让他们完成拆卸之后带回去的时候,也叫住了王孙锁,让她随自己去找他的上级。
他不太清楚这个人要怎么办,但是就觉得不是很能放过。
王孙锁平静得和以往全无区别,她看起来并不因为自己被人看重,至少从其他那些木匠的角度看来已经差不多算是一人得道,眼看着就要鸡犬升天而高兴,也没有紧张。
田属觉得,要么是这姑娘心眼太实诚了,要么就是她也具备一些成事的品质。
就比如说殿下说的那什么来着……
对,不以物喜,不己已悲,是很厉害的胸怀啊!
*
王麦知道,自己比较别人还可以,比较王孙锁那确实是差了些,人家的读书写字都比他们这些人灵光,被带走从此走另一条路也是正常的。
他并未因此产生什么嫉妒之心。
从洛州来的年轻管事给他发了这几天他应该拿到手的钱,还给了他一张上面写着“盐”这个字的票,这张票的背面还写着“三两”。
王麦去军营夜校里头学习读书的成就还是有的,至少这几个字他都已经认识了,那个年轻的管事告诉他说,他最好不要随身带着盐,万一撒了不太好,殿下已经派了梁满仓梁大人主持这边的民生大局,盐什么的都会随着车一起下到乡里去,而到时候他就可以那着这张盐票和车兑换,应该也就是这两日的事情。
确实,一张票子比起一袋子盐来是要让人安心多了,至少他不用担心票子从袋子里面撒出来。
王麦倒是没有怀疑说这张票子兑换不了,毕竟,这位雍国的殿下已经在这里了,他总是能够拿着票找上门的,这几天他看到以前经常三天两头不开的衙门口都一直大开着门了,换了新的官老爷,还让小童在旁边大声喊说,但凡城中有什么不满有什么冤屈有什么怨仇,都可以来找官老爷,官老爷为百姓处理这些问题。
他甚至还瞥见过那位雍国的殿下亲自出现在衙门门口,亲自盯着那官怎样将一桩涉及到曾经这座城中某个此时已经跑脱去了宇宙的贪官的欺凌百姓的案子给办了,将此人的家怎样抄了、替换成银钱和粮食之后分给这些当初受害的百姓。
他更见到了很多人都那这上面写着“馒头”、“包子”之类的票去摊位上头买东西吃,谁能想到那包子票是真的能换来包子,而且包子热腾腾里头还有肉?
他一开始可震惊得要了命了——直到听到那位名叫王双花的,开了个双花包子铺的娘子和他说,这些票券在洛州都用了好几年了,每每到了以工代赈的时候,都是用这些票子而不是用真金白银,反正最后都能兑换成物资,殿下也绝对不会亏了谁。
王麦给妻儿都买了些东西,其中也包括着一笼屉的包子,全都是肉馅的,要不是因为经不起放,他还能再多买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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