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篱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恩公面如死灰般坐在外间的凳子上。
他只觉自己胳膊上的寒毛一根一根竖了起来,心中暗忖:恩公怎么还在这里啊,莫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没解决清楚?
他一拍脑袋,想起来了,走到他面前,笑道:“今日多谢恩公相助,他日等娘子醒过来,我们夫妇定登门拜谢。”
江不辞的脸色没有丝毫缓和,一听见“夫妇”二字,他的嘴角下意识地往下耷了耷,十分冷漠道:“不必。”
瞿篱摸了摸鼻子,又看向刘易水,突然一拍脑袋:“你瞧我,太着急了,看诊费还没付呢。”
刘易水笑着看了江不辞一眼,对瞿篱比了个数。
瞿篱愣处,表情有些尴尬:“能不能宽限我几日,此次出行匆忙,没有带够银子……”
他心里很想骂人,要不是看他救了阮小娘子,真想骂他一句“奸商”,竟然狮子大开口,一下子要这么多银子!
“过几日,过几日一定给你,拜托一定要救救我家娘子……”
刘易水却指了指江不辞:“银子他已经交给我了,你要还,还给他就行。”
瞿篱一怔,目送刘易水掀帘进去给阮小娘子换药。他再次看向江不辞,总觉得他这个人很是冷漠,有些不近人情。
他搓了搓手,走到江不辞面前:“恩公,银子的事,容我几日……”
江不辞垂了垂眼:“不必还了。”
“这……这怎么行……这不行的……”瞿篱慌张从衣襟里拿出钱袋子,可实在是连个零头也不够。他想着,若是能早点见到要找的那个人,银子便能还上了。
可现在,偏偏又是欠了恩公的,这可如何是好。
江不辞看也没看他手里的钱袋,只道:“不必还,照顾好她。”
在瞿篱讶异的目光之中,他转身走了。
阮清殊昏迷了整整三日,这三日江不辞都会过来,但没进来,只坐在外间守着。
刘易水看见他就“啧啧啧”地调侃,江不辞就当是没听见。
瞿篱也很惊讶,每次他出来换毛巾,都在暗中观察。要不是他是恩公,又替他们垫付了看诊金,他肯定是要过去同他打一架的。
终于有一次,江不辞突然开口叫住了他:“你同阮娘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瞿篱下意识抬眼,不明白他何出此言:“她是我夫人。”
江不辞冷笑一声:“那我三天两日过来看她,怎不见你吃醋?”
瞿篱突然觉得这个恩公好生奇怪,立刻便警觉起来:“因为你是恩公,救了我家娘子,我才对你多了几分敬意。若你对我家娘子有什么非分之想,就算你是恩公,也休怪我要翻脸不认人了。”
江不辞定定地看了他几眼,最后点了点头,留下了一句话:“照顾好她。”
第四日,他没有再过来。
瞿篱坐在窗子边,捏着下巴,时不时摇摇头,自言自语道:“不对,不对劲儿,不对……啧,不对劲儿……”
床上的阮清殊慢慢睁开眼睛,她微微一动,不小心碰到了额头的伤口,疼得她没忍住“啧”了一声。
“呀,你醒了?!太好了!太好了!上天保佑!!!”瞿篱激动地跑到床边,探了半个身子过去,关心地问,“感觉怎么样?头还疼不疼啊?”
阮清殊哑着嗓子道:“是有点疼……我这是怎么了?”
瞿篱叹了口气:“此事怪我,是我过于着急了,选在夜间赶路,又赶上暴雪天气,路面湿滑。马车侧翻,你摔伤了头,一直昏迷不醒,好在遇到一人,他领着我找到了此处的郎中,还帮忙付了药钱,只是……”
阮清殊轻声问:“只是什么?”
瞿篱挠了挠头:“只是……他好像是看上你了,你昏迷的这几日一直在外间守着,药钱也不让还了,还一再强调让我好好照顾你。”
阮清殊蹙了蹙眉:“那他人呢?”
“他今日没有来。”瞿篱摊了摊手,评价道,“真是个怪人。”
阮清殊愣了愣,脑中突然有了一个猜想,她突然握住了瞿篱的手:“那人长什么样子?有什么特征?”
瞿篱回忆了一下:“高高瘦瘦的,面容清秀……甚至可以称上帅。”
阮清殊无奈地抿了抿唇:“那他的眼睛……”
瞿篱一拍脑袋,这么重要的特征,他怎么没想起来呢:“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他的眼睛……是金黄色的。真的,我亲眼看见的,确实是金黄色……我听别人叫他什么……金瞳儿……”
阮清殊闭了闭眼,终于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我相信你的话。”
“因为,他就是我来找的人。”
瞿篱愣住:“他,就是你要找的人?”
阮清殊点点头:“他叫江不辞,是我的竹马。”
瞿篱张大了嘴巴,半天才道:“可是,他是朝廷流放的要犯啊。”
阮清殊坚定道:“他从未害过人,也没有做过对百姓不利的事,甚至,他还救了人。”
瞿篱又道:“可他是金瞳儿……”
阮清殊“嗯”了一声:“他是与咱们眼睛的颜色不一样,可这并不代表他就是个坏人。”
瞿篱彻底呆住了,半天,点点头:“那太好了,你找到他了,说不定一会儿他就会过来看你了。咱们的事,要不要跟他讲啊?”
阮清殊点点头。
“好,你先安心养着,等他过来。”瞿篱朝她笑笑。
结果整整一日,江不辞都没有出现。
阮清殊有些沉不住气了:“你知道他住在哪里吗?我想去找他。”
瞿篱心里有些愧疚,生怕是因为自己他才不来的,于是主动包下了打听江不辞住处的任务,去找刘易水。
刘易水咬着苹果:“我今日也没见到他,不过他不能离开此地,那估计是在这个地方。”
他随手写下一个地址,递给他:“我们这些人,都住在这里,我是因为盘了这间药铺,才从里面搬出来的,你们可以去这里找一找。”
瞿篱伸手去接:“多谢。”
刘易水嘿嘿一笑:“不谢,十文。”
瞿篱瞪大了眼睛:“你果然是个奸商。”
刘易水摆摆手:“要不然,光凭我开的这间药铺,我得饿死。”
瞿篱从钱袋里倒出十文钱来,不情不愿地递到他手上,嘟囔道:“也就是我傻,换作别人,谁会理你!”
刘易水咬苹果的动作一停,想到什么,微微一笑:“还真有个比你还傻的人。”
刘易水是因为要为父亲筹钱才被迫替端王办事的,后来被发现后,同江不辞一样,被流放到此地。
流放的人每天都要做工,刘易水天生瘦矮,没什么力气,因而只能偷奸耍滑,后来被人看出来,罚了三日暗室。
他出来后,更是被人欺负得厉害,只有江不辞,会偷偷给他留馒头,也会偷偷在他的枕头下放铜板。
瞿篱也没追问,拿着字条去找阮清殊:“要不还是我去吧,你才刚醒,应该再好好养养。”
阮清殊摇摇头:“我已经大好了,咱们现在就去吧。”
瞿篱见她这就要往外冲,赶忙拉住她:“这个地方可不一般,你可不能这么去。”
一盏茶功夫,出来两个俊俏的小郎君,只是其中一个小郎君头上缠着布,看上去有些滑稽。
几日没出来过,路上的雪都化干净了。瞿篱不敢再驾马车,两人便选择走着去。
一路上,瞿篱尽量逗阮清殊开心,可阮清殊的脸一直紧绷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你看,前面就是了。”瞿篱指了指,“你别担心,一会儿肯定能见着人。”
话音还未落,就听里面传来吵闹声,不一会儿,不少东西都被隔着墙扔了出来。
“魏公子,咱们这么做,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要不是他告密,咱们能被抓到关禁室么。”
“可是,你怎么知道是江不辞去告的密呢?”
“那天晚上,只有江不辞没有跟咱们一起去喝酒,关禁室,也没有他的份儿,你说不是他告的密,那是谁?”
“可……可我们就这么把他的东西扔出来,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怕什么?!”魏紫山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怕他一个金瞳儿?!本来他跟咱们住在一起就十分晦气,现在他又干出这样的事情,让他滚又如何。”
那人立刻露出讨好的笑容:“是是是,魏公子说得极是。他这样晦气的一个人,咱们之前就多加忍让,现在他竟然做出这种事情,我们这里是万万容不下他了。”
说完,他便自信地扬了扬头,等待魏紫山对他进行夸奖。结果,魏紫山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后。
院外,瞿篱已经挽起了袖子:“欺人太甚了,怎么能这么对恩公,这些人实在是太过分了。”
还未等两人冲进去,里面已经传来了打斗声。
江不辞的声音很冷:“谁允许你们扔我东西的!”
“你横什么横!就扔了,你能把我们怎么样吧。”魏紫山不怕,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他有帮手,他大手一挥,“兄弟们,给我上,给这小子一点颜色看看!”
瞿篱拉了阮清殊一把:“你在外面等着,我去帮忙。”
江不辞空有一副蛮力,可两拳不敌四手,他不占优势,只能以退为进,再找机会反攻回去。
很快,他发现有两人加入了进来。
看清楚是谁后,江不辞难以置信,用力把她推出人群:“回去!”
阮清殊自然不肯,她回哪儿去,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江不辞和瞿篱被打,眼睛一转,她抄起院子墙角处的扫帚就冲了过来,把他俩都吓了一跳。
场面越来越不好控制,不过好在领班及时赶来,把众人都拉开了。
江不辞下意识地想去拉阮清殊的手,可下一秒,瞿篱先将她的手拉起来,十分关切地问:“怎么样,没事吧,吓到了没有?”
江不辞的手指蜷了蜷,无力地垂了下去。
他差一点就忘了。
国庆快乐[烟花][烟花][烟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4章 第74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