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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黄宅夜宴(十二)

此时,院子里弥漫着一层薄雾,月光穿过雾气洒在地上有种朦胧感。此刻正值宵禁,除了有特许的仆役,旁人皆不得的外出。一路走来,季若桐并未见到半个人影。

黄宅位于深山之中,夜晚寒气逼人,季若桐和知云身上仅穿了一件单衣,呵出的气息在冷冽的空气里凝成团团白雾。

季若桐跟随知云拐进了一个园子里,眼前豁然开朗。园内整整齐齐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花草。

“采集露水最讲究顺序,须得从这片开始,万万不能弄乱。”知云指着最前面的那片黄色石蒜,示意道。

“嗯。”季若桐应了一声,抱起小罐子就往前走。雾气凝聚在花瓣上,形成了一层细密的小水珠,她左手提着罐子,右手胡乱摆动着花瓣,试图将水珠打落到罐子中。

知云一个箭步冲上前,猛地用手捂住了罐子口,呵斥道:“干什么呢!这样的露水不作数!必须要从花瓣上自己滴落下来的!一种花只取十滴,然后就要换另一品种的花!”

“不就是空气中的水蒸气,在空气达到露点时,变成液态水凝结在物体表面嘛,都是一样的!”大晚上不能好好睡觉,硬是被叫醒来采集什么破露水,季若桐的内心憋着一股火。

知云没听懂季若桐叽里呱啦说的是什么,凑近抬手就给她一个脑瓜蹦。

“哎呦!”季若桐感觉到一阵疼痛,下意识捂住额头。

她眼神恍惚间看到自己的右手掌心青紫一片,她愣在原地,掌心传来一阵闷痛。她记得刚刚自己拿右手划拉过那片花……此时她心中涌起了一阵不安。

她低头看向那些花,只见花心中央竟然有着像章鱼一般的牙齿,密密麻麻排成列。季若桐此时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凉了下来,鸡皮疙瘩瞬间涌起!

“知云……你看……”季若桐声音颤抖着,指尖直指那诡异的花蕊。话音未落,那花蕊竟如嗅到血腥味的海葵,猛地一卷,紧紧裹住了她的手指!

“啊!走开!”季若桐尖叫一声,赶紧将手指收回。

站在一旁的知云一脸茫然:“怎么了?”

“你……看不见吗?”季若桐皱着眉头死死盯着知云的脸,试图找到一丝破绽。

“这不就是普通的花?花被风吹,摆动了一下……”知云说道。

“??!”季若桐几乎要跳起来,面前如此诡异恐怖的一幕,知云竟然看不到!!

“好了!”知云顿了顿,语气变得格外严肃,“别玩了,采集露水要紧,等到了寅时我们还没完成,我们可是要挨鞭子的。”说罢,她便自顾自地弯腰,开始采集花瓣上滴落的露珠。

此时季若桐也没有其他的选择,只得硬着头皮跟着采集露珠。她怀疑制定这繁琐规定来采集露水的人,是否早就知道这些花的诡异?用罐子直接接滴落下来的露珠,确实不容易惊扰那些“东西”。

采集完石蒜,又轮到虞美人,接着就是曼陀罗……季若桐暗自吐槽,这个园子真是集齐了恐怖故事的经典元素。

直到衣服裤腿和袖口都被露水打湿,两人才终于完成了采集露水的任务。寅时打更声响起,知云暗自庆幸,总算是赶在寅时之前采集完成。现在她们需要将露水送到专门的仓库,让帐房先生登记入库。

行至半途,东南角小门传来一阵嘈杂声。只见管家正领着一群人往里进。季若桐下意识抬头朝那边看去,就在这时,她看到了人群中两个熟悉的身影!

姜莱和林苏禾!

“哎哟!”季若桐猛地蹲下身,捂住脚踝,发出痛苦的哀嚎。

“知云我的脚好像扭了,歇会儿行吗?”她不确实是不是自己眼花,需要时间反复确定。

“快把手里的露水给我,你先坐下缓一缓,仓库就在前头。”知云赶紧上前接过季若桐手里的罐子,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

季若桐趁这个时候仔细朝着人群看去!绝对不会错!就是她们!她竖起耳朵仔细捕捉只言片语中的信息:这是个从城里请来的戏班子,前来为老爷寿诞祝寿的。

她强压住自己内心的兴奋,抱起罐子对知云说:“好像不疼了,我们赶紧走吧,别耽误了时辰。”她需要找到机会跟她们俩碰个头。

两人匆匆赶到仓库时,此时帐房先生已经起床,正埋头登记寿宴的各项开支。

“先生,今早的露水已经收集好了,您过目。”知云将手里的露水放在一旁的架子上。

“嗯,就来。”先生放下笔,起身踱步过来,揭开罐子盖,将露水缓缓倒入一个特制的过滤装置中。

等待的间隙,季若桐目光四下巡视,不经意间落在了先生的帐册上。一行突兀的收支记录吸引住了她的目光:

今日购入:童男童女各十名、油灯三斤、白布十匹……

一个骇人的念头钻入季若桐的脑海里——这位黄老爷,恐怕根本就不是人!他需要童男童女作为祭品,极可能是为了在寿宴这日完成某种复活仪式!

一定要想办法阻止他!

早些时候,庆余班的众人终于抵达黄宅门前,班主章玉响不紧不慢地对着大门叩了三声。

众人都屏气凝神,看着这白晃晃的灯笼,每个人的心底都蒙上一层不安,他们既紧张又兴奋地等待着府里的人出来接应他们。

半晌,东南的侧门打开,管家从里面走了出来。章玉响快步走到跟前,躬身拱手:“老爷,我们是庆余班的,按照规定寅时前来候场。”

管家捋了一下胡子,看着面前的一群人,咳了两声说道:“我不是老爷,我是这个府里的大管家。你们等会儿跟我进了府,一定要遵守府里的规矩。晚上戌时一过,整个府里除了老爷的寝殿和戏台都不许点灯。”

章玉响点了点头,赶紧回头朝着戏班子众人呵斥道:“还不赶紧的,把手里的灯笼都灭了!”

众人赶紧吹灭手里的灯笼,四周一下子就暗下去,胆小的林苏禾紧紧攥住姜莱的胳膊。

“随我进来。”管家头也不回地撂下一句,便踏入了东南的侧门。章玉响朝着众人挥了挥手,所有人便跟着管家进入到了这座大宅子里。

果然如管家所说的,宅子里没有任何灯光,所有人的行动都要靠天上那惨淡的月光,清晨雾气未散,整个院子透露出一股阴森感。

“莱莱……这……恐怖故事标准开头啊……”林苏禾凑在姜莱边上低声吐槽道。

“怕就抓紧我。”姜莱抬起胳膊,将林苏禾彻底圈入自己的怀里。也许是周围人比较多,林苏禾感觉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害怕。

众人跟着管家,七拐八绕,终于停在了一扇不起眼的的小门前。管家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座描金绘彩、极尽奢华的戏园子!

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园内灯火辉煌,如同白昼,与外面漆黑的庭院相比,是完全割裂的两个世界!

“老天爷!黄老爷家这戏园子……太气派了!难怪出手这般阔绰!”小乙自打迈进这个园子,嘴巴就没合上过,眼睛瞪得溜圆。

三层高的戏台拔地而起,竟是罕见的三面观设计!整个院子恢宏大气,少说也能容下几百号人。

苟继春痴痴地立在台边,轻柔地抚摸着台柱,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在他心里涌起,能在如此极尽奢华的戏台上演出,这是他毕生梦寐以求的夙愿!

管家将章玉响拉到了一个角落,吩咐道:“我们黄老爷自有规矩,有些事情,我需提前交代清楚。你们戏班子那些行头,花花绿绿的。切记,但凡带‘红’的东西,一件也不允许带出这个园子,老爷……见不得半点红。”

章玉响心一沉,目光扫过戏台子两侧朱红耀眼的柱子,又想到班子里的红缨枪、红莽啥的,额头渗出冷汗:“管家……这……好些行当离了红色,它……它就不成规矩了啊!”

“在这个园子里,随你们怎么用。只要不出这道门便无妨。”管家不耐烦地指了指刚走进来的那道木门。

随后话锋一转,语气十分严肃:“如果,不遵守规定,后果可不是你一个小小的班主能承担的。”

“是是是,明白,我们定会遵守规则。”章玉响忙躬身拱手,目送管家转身离去。

他坐在一旁的石阶上,掏出汗巾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随即掏出烟袋,一旁的贾侩立刻凑上前,划着火柴,双手拢着火苗将烟袋点燃。

“班主,管家大爷刚刚跟您说啥了?”贾侩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

章玉响深深吸了一口,烟雾缓慢地被他吐出,随后说道:“嘶……黄老爷好生奇怪,管家说所有带‘红’的物件都不能带出这个园子,黄老爷不喜红色。”

“富贵人家嘛,总有自个儿的小癖好。许是这黄老爷单忌讳这红色。”

“看来想要从黄老爷手里讨得那些彩头,不容易。”章玉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话音未落,他抄起烟袋锅子照着贾侩得脑门就是轻轻一敲,厉声道:“还愣着干嘛?快去!叫他们都放下手里的活儿,到这头来集合,我有话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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