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从那里带出来的东西？”
方室内，身穿长袍的老头面无表情，看着前方小鼎里一些颜色鲜亮的汤水。
“是，正是我从山顶向下看时，那口容器中的物什，应该是入口的东西。”
中年男子弯着腰，没说的是滋味很好，他在路上偷偷尝过一口，味道圆融，各种食材以一种十分恰当的方式组合在了一起。
“依你所见，弟子们是否被此物所迷惑？”
“依我所见……”中年男子把腰弯的更低了，“十有**。”
“下去吧。”
“是。”
方室内恢复安静，束发长须的老头闭眼坐了一会，方才将目光投向那尊小鼎。
为数不多的一些汤水静静的沉在鼎底，肉眼可以分辨出一些灵草灵果。
小隅山啊……
老头目光深远，想起了一些尘封的往事，掐指一算，确认无误后才微微放心。
那么，唯一的变数就是山上的这群猴子，这群来自他界，却在修真界上窜下跳的猴子。
鼎内的食物还温热着，浅浅淡淡的飘出一缕香气，温和又圆融，让他不由得心神一动，取下腰间佩的小剑，用剑尖蘸了一些汤汁送入口中。
他闭着眼睛。
却不是因为滋味有多妙，而是这个味道，让他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段往事……
彼时，他才刚坐上这个位置，便迫不及待的庇佑家族，家族最年轻的子弟们都得以进了宗门。
仙道中人理所应当要拿剑，明明只要再按照他的规划走下去，仙途就会坦荡至极。
但世事从来都弄人，家族里最小最惹人喜爱的那个弟子，居然放下了剑，扬言自己志不在此，如果修仙一定要练剑，那他宁可不修仙。
小子懂什么？！
他当时勃然大怒，用家法狠狠的惩罚了那个弟子，真是不打不成才，能说出这种话，简直是被杂道蒙了心。
“我就是喜欢进东厨，我就是喜欢熬煮食物，如果生在我们家族就得被逼着练剑，那你现在就将我打死，别耽误我投胎转世！”
“竖子敢尔！”
他当时被气得横眉倒竖，立刻就要把此子打死，族中长辈也不敢拦他，只能看着他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年轻打的奄奄一息。
他懂什么？！
他懂什么？！
从古至今，修士都只修剑。
修杂道之人不足百之一二，登峰造极者更是无一人。若是家族人人都随心所欲，那么家族将荡然无存。
“你们、我、还有我的长辈们，如果没有先祖们勉力练剑，那么就没有现在的我们。杂道之所以被称为杂道，就是因为如建木下的杂草，朝生暮死，不堪一击！”
当时他愤愤丢下手中的鞭子，扬长而去，徒留奄奄一息的子弟躺在祠堂里。
后来的事情他记得很清楚，那个家族中最小的弟子伤口还没恢复，就自请脱离了家族。
不带一分一毫，干干净净的离开，正如他赤身**的降临在家族一样，离开的时候也只是多了一身衣服。
真是傻子……
不练剑，就只能当凡人，而凡人又能活多少年呢。
而事情的发展也跟预料的一模一样，他只是闭了个关，时间不过五十年，等他再听到那个子弟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对方要离世了。
他终究是动了恻隐之心，前去见了那个子弟最后一面。
昔日年轻气盛的少年如今已经成为满脸皱纹的老者，满脸的斑点使对方看上去衰老极了，但对方表情却很安详，仿佛已经实现过了自己的心愿。
这太可笑了。
由于人之将死，他就没多说，只是静静的看着，想看对方会不会在最后一刻露出后悔的神色。
但是没有。
那个老得不像样的人直到闭眼，嘴角都是上扬的，仿佛在高兴什么，又仿佛在嘲笑什么。
“前辈，这是爷爷让我交给你的。”
一个黄毛小儿出现在门口，手里捧着一个破烂的碗，碗里装着几块白色的东西。
“爷爷说，就是他这一生最完美的作品，用麸麦磨成粉，加水揉成团，再包裹合适的菜馅，就能做出这样好吃的东西，他说一定要让您尝尝。”
黄毛小儿大气都不敢喘，又僵硬的说。“爷爷还让我告诉您，他不后悔，这辈子能天天进东厨，没有一天是不快活的。”
“好、好、好。”他险些被气笑，但看着旁边刚咽气的老人，还是拿起一旁的勺子，将那几颗卖相不好的东西送进了嘴。
难吃。
他狠狠地点评。
……
老头在方室中睁开眼，记忆激起的情绪犹如潮水般褪去。
这么多年过去，他已经忘记那几颗东西的味道了，只记得各种食材融合的很好，跟面前这份颜色鲜亮的汤水一样，给人一种圆融之感，仿佛融合了些大道的奥妙。
但这又能怎么样呢？
杂道就是杂道。
他面色沉沉的看着面前的鼎，说不清是因为什么，还是将中年男人唤了进来。
“什么？给小隅山上的猴子考核通过？”
中年男人表现的很震惊。
“怎么，你连外来的猴子都害怕，修仙都修到狗肚子里去了！”
“没有没有。”中年男人抬手擦汗，暗悔自己怎么就这么多嘴呢，这一场通过又不代表下一场也通过，长老说什么就是什么呗，这下好了又挨骂了。
“那其他山头的猴呢？”中年男子想表现出自己很积极的样子。
“其他的照旧。”长袍老头狠狠拂袖，“滚去办！”
“好嘞。”
……
叶迷山躺在树上，静静的从地里吸收灵力，这几天吃得比较开心，吸收灵力好像也顺畅了一些，或许丹田也是情绪器官，高兴就能多吸灵气。
“有点饿了……”
叶迷山语气幽幽，猴民们都回去过双休了，没人做饭了。
【滴！这边建议宿主学习一下厨艺。】
系统光屏闪烁，十分诚恳的建议。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叶迷山只抱怨，完全不回应系统让自己学厨艺的话。
“别人家的系统是不是都能下厨？”
【滴……正在联网搜查……】
【搜查结果为：否】
【截止方才，文献记载系统会下厨的概率为0.2％，请宿主切莫空想，打铁还需自身硬。】
“好吧，我会努力的。”叶迷山懒洋洋的翻了个身，突然，他猛的坐起，看向天际一个透明的小点，渐渐的，小点越来越大，犹如融化的泡沫，朝四面八方蔓延。
小隅山的屏障，解除了！
……
“用这个直接解开小隅山的封印吗，之后也不用再锁上了？”弎灵作为五个修士的代表，询问对面的中年男子。
“是的，山上猴群的第一关考核已经通过了，已经有了踏进修真界的资格，至于之后会怎么样，要看之后的表现了。”
中年男子在外把姿态拿捏的很好，一副修仙高人的样子。
实际上暗暗在心底想，谁知道长老是怎么想的呢，想一出是一出，就是苦了底下跑腿的人了。
“也好。”弎灵有些感慨，想说的话有很多，但环顾四周，还是都咽回去了。
“师兄，那我们之后是不是吃不到那些美味的汤水了。”年轻修士直愣愣的发问。
年长修士白他一眼，抬手向中年男子告歉，“师弟顽劣，让您见笑了。”
中年男子同样抬手示意，表面上舒朗大气，仿佛不在意，实际上在心底想，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俩师兄弟都是一路货色，他那天都看见了，所有人都吃的可香了！
“既然事情已毕，那昭雪也告辞了。”昭雪微微低头，告退之后带着含星缓缓离开。
含星一脸严肃的跟在师姐旁边，等走出好远才忍不住问，“师姐，我们之后还能去找那些猴道友吗？”
昭雪看了师妹一眼，没有纠正她这个称呼，“修道之人切忌贪口腹之欲。”
“好吧。”含星瘪嘴。
“若有缘分……应当是还能再遇见的。”
……
叶迷山静静的等待，等到所有修士都离开，小隅山重新陷入绝对的寂静。
他从树上蹦了下来，没有像之前一样在树上跳跃，而是一步一步，像刚来修真界一样，像一个真正的凡人一样往山下前行。
路过遮天蔽日的林子，踏过虬枝盘曲的藤蔓，淌过湍急的河水，沿着这些天被踩出来的小路，一步一步的走了下去。
就在眼前了，近在眼前了。
这颗像手掌一样枝干众多的肆意大树，是他穿越的第八年用手锤烂的，粗壮的躯干倒下，上方遍布着他的鲜血，等到来年，他的手长好了，树桩上新抽出的几根枝条也长大了。
他的时间……
他的年华……
很难形容叶迷山此刻的心情，他现在只想仰天大喊，该死的修真界，还他五百年！
别问为什么要五百年，因为他也不记得穿越了多久了，所以就多要点。
【宿主还好吗？】
系统突然冒出来光屏。
叶迷山的情绪得以被抚了一下，脱离了那种近乎疯狂的情绪。
“还行吧，也就那样，我早就知道我会出去的，哈哈，意料之中，小事小事，你该不会担心了吧，你也太多心！”
【原来是我多想了，这样吧，为了弥补我的错漏，我将额外发放给宿主一个补偿。】
“是什么？”叶迷山好奇。
【一件小小的灵器】
一个有着青铜纹的古朴小铃铛落进了叶迷山的手心里。
【倦归鈴，可以将已经认主的一方小天地装进去，是一件能容纳活物的小小器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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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当猴第二周（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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