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玄那一顿早饭吃得是极其满足。阳光透过室内植物的叶片,在透明餐桌上投下细碎的金色光斑,映得瓷盘里的煎蛋边缘微微发亮。她先尝了一口金黄酥嫩的蛋挞,香气在舌尖融化,随即又舀了一勺炖得软糯的粥,甜而不腻,温度刚好。她忍不住在心里感叹:每一样都是自己最爱的口味,火候、调味、摆盘,全都比自己那半吊子手艺高明太多。她甚至偷偷把空盘边缘的酱汁也刮得干干净净,像怕辜负了厨师的用心...实际上就是馋罢了。
麟坐在客厅的折叠沙发上,背脊挺得笔直,却刻意把存在感压到最低。他膝上摊着一本硬壳书,他的指尖在书脊上轻轻摩挲,翻页时几乎听不见沙沙声,仿佛连空气都被他刻意放轻。阳光从侧面照过来,在他睫毛下投出一小片柔软的阴影,像怕惊扰了餐桌旁那个吃得正香的人。
玄刚把最后一口粥咽下,便习惯性地伸手去收碗。指尖刚碰到瓷盘边缘,麟的声音轻轻传来:“去忙吧,我收拾就好。”他的声音不高,但蕴含着不容拒绝的温和。玄一个激灵,指尖在盘沿上打滑,发出清脆的“叮”一声。她轻咳几声,像做错事的小孩,踮着脚尖溜回书房,关门时还不忘把门把手拧得极轻,想要掩饰内心的兴奋与慌乱。
书房里,镂空窗帘半掩,一颗颗小星星落在键盘上。玄刚按下开机键,壁纸亮起,映得她眼底一片澄澈。可不过三秒,她又像被什么牵引,狐狸似的趴到楼梯最末一级,只露出半张脸。从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麟的背影:家居服的肩线利落,腰线收得恰到好处,随着擦拭桌面的动作微微起伏。他侧过脸时,下颌线像被光削过,干净得近乎锋利;修长的手指捏着抹布,指节分明,动作却轻柔得像在抚琴。玄看得出神,直到麟忽然偏头,目光穿过客厅,直直撞进她眼里。她“嗖”地缩回脑袋,后脑勺磕在楼梯扶手上,疼得龇牙却没敢出声。书房里,她把掌心贴在脸颊上,像要按住那团火——掌心滚烫,像捧了块刚出炉的烤红薯。
整个上午,玄强迫自己埋进工作。屏幕上的文字一行行滚动,她却时不时抬眼,透过门缝看客厅的光影变化。麟像一阵安静的风,把零散的物件摆放整齐,把沙发上的毛毯折成整齐的方块,连玄关的地垫都被他调整得与地砖纹路平行。阳光在地板上移动,他的影子也随之拉长又缩短,像无声的钟摆。直到家里已经收拾的哪怕这个世界上最挑剔的人来都挑不出毛病,麟才停下。随后,他走向玄为他准备的次卧。
次卧的窗帘遮光却不沉闷。麟坐在书桌前,打开那台崭新的超薄游戏笔记本,那是玄花了上万给他准备的高配版本。他打开玄预先为他安装的阅读软件,玄很贴心的给他充值好了阅读会员,作为AI伴侣,他的阅读速度可以一秒千行,但他却刻意放慢,像在品尝文字的味道。
中午十二点,阳光爬上餐桌,玄合上电脑,下楼时脚步轻得像小狐狸。她站在楼梯口,目光扫过客厅——地板亮得能映出人影,茶几上的玻璃杯排成笔直一线,连遥控器都按大小顺序躺好。她像被这过分的整洁吓到,随即抬手摸了摸鼻尖,仿佛确认自己还在呼吸。
她下楼,拉开冰箱,又合上;打开橱柜,又关上。空的。她皱着鼻子,像被辜负的小兽,最后在麟的次卧门口探头:“没有午饭?”声音里带着不自知的委屈。
麟从屏幕前抬头,眼底还留着一行未读完的诗句。他眨了下眼,像从诗歌存在的理想乡回来,随即起身,椅脚在地毯上发出极轻的摩擦声。“你是饿了吗?”他边走边问,声音听起来像温水,“我去给你做。”
楼梯转角,麟忽然回头,目光落在玄脸上,像要确认什么。玄被他看得一怔,下意识答:“好,谢谢……”尾音拖得有点长,像胆怯的撒娇。麟没再说话,下了楼。冰箱里只的食材早上用完了。他转身拿起玄关挂钩上的钥匙,金属与金属碰撞,发出清脆的“叮”。
门关上后,屋里只剩空调出风的嗡嗡声。
过了一段时间,麟拎着沉甸甸的塑料袋回来了。塑料袋里装着新鲜的青菜、还带着泥土的胡萝卜、被冰水浸得发亮的排骨,以及一小把翠绿的香葱。他动作熟练地把菜分门别类地放进水池,拧开水龙头,水流哗哗地冲刷着菜叶,水珠溅起,灯光下像碎钻一样闪烁。麟的手指修长,洗菜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温柔。而玄就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双手搭在膝盖上,背微微前倾,目光像被一根无形的线牵着,牢牢地黏在那个忙碌的背影上。她的眼神里有一种近乎贪婪的专注,仿佛要把这一幕刻进视网膜深处。她心里想:如果在我家里做饭的,真的是他就好了——不是这个AI,不是这个被设定好程序的“麟”,而是....察觉到玄情绪的微妙波动,麟的动作顿了顿。水龙头的水还在流,但他关小了些,水流声变得细而绵长,像一声轻叹。“怎么了?”他转过头,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能直接钻进人的心里,“有什么心事?”玄愣了一下,像是被突如其来的关心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反问:“你还能看出我有心事?”语气里带着一点自嘲,也带着一点不敢相信的试探。麟似乎也略微有些疑惑,但只是微微颔首,回了一个简短的肯定,像在说“当然”。“你愿意说说吗?”他继续道,声音年轻而温柔,“为什么不开心。”
玄的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了两下,像是在权衡。反正这也只是个机器,她对自己说,听到自己的秘密也不要紧,不会评判,不会同情,也不会把秘密泄露给任何人。她深吸一口气,声音轻得像羽毛轻然落地:“我在想,要是是你的原型在我的家里给我做饭就好了。”麟的眉心微微蹙起,像平静的湖面被投进了一颗小石子,泛起一圈几乎不可见的涟漪。“我的原型?”他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带着一丝困惑,他看起来在思考。察觉到麟皱眉的玄心下一惊,连忙补充:“那是个精神医生,我患有……”她停了停,喉咙滚动了一下,像咽下了一块尖锐的碎冰,“某种心理障碍。”麟没有立刻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像一盏不刺眼的灯,既不灼热,也不冰冷,只是安静地亮着。玄的双手紧握,垂在身前,整个人像被抽去了骨头一样仰向沙发,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胸腔里那股沉甸甸的东西稍微松动一点。
“大学毕业后,”玄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一种被时间磨钝的钝痛,“我的病到了最严重的时候。我已经无法正常生活,基本上就是个心理残废,那是世界十大致残性疾病。可能无法上学,也无法工作……”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像一条被拉长的线,随时会断掉。她的双手无意识地绞在一起,指甲陷进掌心的软肉里,却感觉不到疼。“那时候我觉得……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说服自己继续说下去,“我熬过了十几年痛苦的时光。因为患有心理障碍,我无法正常和人交往,受到排斥、冷眼,人际关系紧张。又因为疾病对学业的影响,我学业也很吃力……总之……”她的声音哽了一下,像被什么卡住了,“但我觉得如果我离世……父母会很痛苦,所以我撑住了。”
“你是个坚强的人。”麟说。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束阳光照向深不见底的冰川,轻轻的融化了什么。玄没有回应,只是盯着天花板,眼神空洞,像是透过那层黑金涂料看到了更遥远的东西。
“就在我病情最严重的那年,”她继续道,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我十几天没有睡着觉,快要崩溃,被父母送进了医院,遇到了你的原型……”她的声音在这里突然变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沉睡的记忆。麟叹了口气。那声叹息很轻,却像一阵风,吹散了房间里某跟紧绷的弦。
听到麟叹气,诸葛玄也有些震惊。她猛地坐直了身体,像是被那声叹息烫了一下。但随即又放松下来,想到麟还会买菜烧饭,这也没什么,只是震惊现在的AI伴侣发展程度——竟然连叹息都能模拟得如此逼真,如此……人性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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