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
我们真的在一起了。
可我觉得，和一个人在一起的日子其实和其他时间也没什么不一样。
我还是要吃饭，睡觉，洗澡，晒太阳，玩小游戏，在网上回复他们的信息……还要看我最喜欢的喜羊羊与灰太狼。
“……我一定会回来的！！”
按下暂停，我转头望向兔子：所以你为什么要一直看着我呀？这样不无聊吗。
我：你都看了一整个上午了……哎呀，我不是那种意思，就是想说……
兔子：不会啊。只要你在，我就只想看着你。
兔子：而且，看见学长在身边，我会感到很幸福。软绵绵的，暖暖的……像在心里填满了刚出炉的云朵面包。
说着，兔子拉起我的手，把脸轻轻放在我的掌心。他温声道：……好喜欢你啊，小漾。
面对他诚挚的目光，我竟一时有些失语，浑身上下也像起了水泡一样难受。我倏地坐起身，一把捂住他的口鼻。
……反正肯定是这个称呼的错！
我果断开口：不行。
兔子无辜地眨了眨眼。他呼吸时产出的温热气息喷洒在我手心，离他最近的那片肌肤被弄得麻麻痒痒的，很不舒服。
兔子：怎么了，小漾？
我：……很奇怪。我不要你喊这个。
兔子：是不喜欢这个称呼吗？
兔子：那我可以喊什么呢？男朋友？
我快速地摇头：不行不行，这个也不行！坚决不行。你换一个。
兔子：嗯……宝宝？那小羊可以吗？小羊宝宝。
……好像没什么区别。
别过脸，我用力地搓了搓手臂：……我们不说这个了，你喜欢哪个就喊哪个吧……
兔子：我都喜欢。学长喜欢哪个呢？
兔子仍旧不肯放过这个话题。他甚至刻意放慢了语速，好让我把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兔子：是喜欢小漾，亲爱的，男朋友，宝宝，小羊，还是……
我率先举手投降：停！小羊……救小羊吧！！不要再说了。
达成目的，兔子狡黠一笑：好的，小羊……宝宝。
我恼怒地瞪着他：好怪啊！！！都让你不要说了。走开走开！你到那边坐着去。
兔子：我……
我：还看着我干嘛。
越过木桌的中线，兔子低头靠了过来。他停在我一伸手就可以触碰到的位置，曲起食指，在我脸侧轻轻地蹭了一下。
兔子温柔地注视着我：因为有人把蛋糕吃到脸上去了。
199.
“叮铃铃——”
屏幕闪烁，被遗忘在桌面的手机不停振动，发出“嗡嗡嗡”的声响。看清备注的一瞬间，我失去了所有的兴致——
又是鬣狗。
调成静音模式后我便将手机丢去一旁，不再理会。
兔子：……学长？
翻了翻口袋，我递给兔子一包湿纸巾：快擦擦手，沾了奶油黏糊糊的。
兔子连连点头：好的，好的。
我指着自己的脸问：还有奶油吗？
兔子：没有了。
也许我的脸色难看得过于明显。盯着我看了许久，兔子忽然开口：怎么了？是骚扰电话吗？现在这些诈骗的都太猖狂了！骗术层出不穷。
我下意识答道：不是。
我：是……
朝着窗外瞥去一眼，我垂下眼帘，做出一副落寞的姿态：……我和我哥哥吵架了，现在没地方去……我可以先去你家里待几天吗？
不等兔子回应，我立即给出了否定的答案：算了，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了。而且你家人也不一定……
兔子猛地站起身：不会！！
在收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奇异目光后，兔子顶着一张臊红的脸悻悻地坐了回去。他小声道：没事的学长，这怎么能叫麻烦呢？先在我家那边过渡几天吧，我家里有很多好吃的。
兔子：我爸妈很少管我，现在我和我哥住在一块。不过他一般不回来，正常情况下家里只会有我一个人。而且住酒店的话……万一你哥把你的卡停了怎么办？停了之后又去哪里住呢？要住宾馆吗？
兔子：我们不花没必要的冤枉钱。
我笑道：好啊。那就麻烦……谢谢你了。
兔子：没事！！
兔子拍着胸脯向我保证：放心吧学长，绝对不会出问题的！我们两个人凑一块能出什么问题……
200.
兔子：学长……要不，我们还是点外卖吧。
兔子：……家里好像没吃的了。
看着在厨房转了一圈却依旧两手空空的兔子，我并未感到意外。
我点开外卖软件：嗯嗯，那你想吃点什么呢？
兔子局促地在沙发的另一边上坐下。他坐得端正极了，目视前方，双腿并拢，两手平稳地放在膝上。倒衬的我像这个家的主人。
兔子：我都可以！学长点什么我就吃什么，没有忌口。
我：那我就随便点啦？
兔子点头：好。
我：你吃不吃辣的？
思考良久，兔子犹豫道：……吃一点？
我：嗯嗯，还有呢？
兔子：……不太喜欢吃生的香菜。
我：好，那我点炸鸡了哦。这个你吃的吧？
兔子：嗯！我吃的。
我：好哦。
我开心地按下屏幕上的「确认」键，下单了我心动已久的奶油芝士味炸鸡。
鬣狗一直不让我吃这些“垃圾食品”。其实一过来我就打算在网上点些东西吃的。
但这毕竟是在别人家，不跟人家说一声就点外卖吃很不礼貌，还会辜负人家做饭的心意……好在兔子主动提出来了。
兔子：学长……
我转头看向他：嗯？怎么了。
兔子虚虚地握着拳，他用指关节推了推横放在沙发中心的遥控器，大幅度缩短了它和我的距离。
兔子：要不，我们看会电视吧？学长你想看电影吗？
兔子：开机按这个……想看什么都能放！
我眨眨眼：好呀。
于是，等待外卖到来的这段时间，我们看起了喜羊羊大电影系列的《喜羊羊与灰太狼之兔年顶呱呱》。
201.
“那块摆错了，那是我爸爸的眼睛！那块……那块是左眼。”
“你又没见过，你怎么知道？”
“直觉。”
电视的声音在耳边吵闹。
我突然感到一阵恶寒。
脱下拖鞋，我深深地缩进沙发的角落，企图用环抱双臂的姿势给自己带来一丝温暖。
兔子关切地问道：学长，你冷不冷？是不是空调温度太低了……要不，我再调高一点？
我：……没事，我就是有点饿了。
兔子凑过来看了看，问：啊，外卖还有多久到呀？
我：大概还要十分钟……
我：哇！你快看，苦瓜大王找过来了！
兔子：他也太可恶了吧！竟然用红太狼和小灰灰的生命来威胁灰太狼！
我附和道：就是就是！太坏了……
观看电影的同时，我也在悄悄地观察兔子。
实际上，我很清楚我们之间的关系，以及我在他家里暂住的含义。
我们是情人，是配偶，是有很大可能发生性关系的伴侣……我也清楚，我到这里来的本质只是从一个布满了蜘蛛网的洞穴跑进了一个装饰得富丽堂皇的洞穴。
这是很典型的逃避行为。我知道逃避没用，可我没有其他办法。
如果说「不」就可以解决问题的话，那我早回到家里了。
202.
“嗡……嗡……”
电话响了。
门铃甫一响起，兔子就从沙发上跳了下来。他急匆匆地跑向门口：学长你坐着吧！我去拿就好……啊不对，你先洗手，我去拿……然后等我回来就可以吃了！
我：好哦，辛苦你了。
远远传来了兔子的声音：对了，洗手间在一楼拐角……从楼梯那儿直接上去也能看到！水龙头往左边打就是热水！
我：嗯嗯，知道啦。
“咚。”
兔子叮铃咣啷地跑下去了。
不想走路。我坐起身，翻出湿巾擦了擦手。
兔子的家也很大。虽比不上鬣狗那迷宫一样的别墅，但看着温馨。是一间长得像狼堡的复式公寓。
“呼——呼——”
空调骤然加大了风力，一呼一吸地吹着我的头。
兔子拆开袋子，把装着大块炸鸡的盒子摆在我面前：学长，电影放完了，我们还看什么吗？
我：小唐同学，你有什么想看的吗？
兔子：我……都可以。
我：那放虎虎生威吧！我们还看喜羊羊，好吗？
兔子：好！
“大白菜鸡毛菜，通心菜油麦菜——”
小羊们在电视上开心地跳着舞，虎威太岁却带着一群动物突然出现，打断了他们平静美好的生活。
“拆了多好，拆了建游乐场！每天玩乐多开心啊……”
转头看向兔子，我问：你说，喜羊羊什么时候才能跟他的父母团聚呢？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兔子：他们……我不太清楚。不过如果是我的话，再忙我也会抽出时间回去看看我的「孩子」。拯救世界很重要，陪伴孩子也很重要。缺爱的小孩在成长中会失去很多快乐，很多人甚至需要用一生去弥补童年时期的不幸。
兔子：如果硬要二选一……我不会眼睁睁看着地世界毁灭。能够拯救世界的人才绝对不止我一个，但「孩子」长大成人的机会只有一次。噢对这仅代表我个人的立场！我没有任何要指责他们夫妇的意思……我就是这么一个自私的人，我只想守好自己的小家。「孩子」可以独立自主自强自立，可以不需要我的陪伴，但我不能不给。这是我作为家长必须要承担的责任。
我感叹道：……真好啊。你爸爸妈妈一定很疼你们吧？
兔子：哈哈哈哈还好啦。他们经常出差，但每次回来都会给我和我哥带礼物，放假也会一起出去旅游。
我：哇，那你们有没有去什么好玩的地方？
兔子：还……挺多的吧。其实有时候我都不想跟着去。他们□□爱了，我跟我哥两个人站旁边像电灯泡一样……好尴尬。
兔子：学长，你快吃啊！多吃点，怎么就我一个人在吃。嗯！这个好吃！
兔子：学长，你尝尝这个！
我：好。
吃了两口，我从第二个袋子里拿出几瓶绿色包装的饮料。指着上面奇怪的方正字体，我问：这个是什么呀？我看不懂。
兔子：嗯？我看看。
兔子：韩文……这应该是啤酒吧。我也看不懂……
“咔嚓，嘣！”
小心地凑近抿了一口，我撇撇嘴：苦的。
兔子也开了一瓶。他皱着眉，默默放下了杯子：……确实好苦。
看了看还剩一半的炸鸡，我把啤酒推到了桌子的角落。
我：这个不好喝。你家里还有什么其他的可以喝嘛？不喝点东西我总觉得干巴巴的……
兔子陷入了沉思：嗯……
兔子：……我知道了！！
跑上楼一趟，兔子抱回来一堆花花绿绿的玻璃瓶罐。他兴奋地开口：学长，这个好喝！
我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兔子：啊这个，这些都是我哥的珍藏！他房间里还有专门放这些的柜子，我以前经常去他那儿偷喝。我跟你说这个可好喝了！酸酸甜甜的，喝起来好像果汁……这个，还有这个，我最喜欢这两个的味道！
兔子话锋一转：但是……
我：有毒？！
兔子摇头：不是。就是喝完了会有点头晕。昏昏沉沉的……
203.
“吱呀——”
“景明？唐景明？”
“死了吗……”
踏入玄关，整齐码在桌旁的几个空酒瓶最先出现在了唐怀的视线范围内——以及躺在地毯上沉睡的两名人类男性。
“嗯……”
许是听见了动静，陈漾松开牵着人的手，揉揉眼睛，从地上坐了起来。
他左看看，右看看，最终将茫然的视线定格在了「闯入者」的身上。
“你……”
唐怀认得他。
这位在他们圈里的名气可不小。既是唐景明整日挂在嘴边的「学长」，是蔺家那位捧在心尖尖上的宝贝……
……也是无数人在梦中幻想的初恋情人。
可惜了。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陈漾轻声道。
酒精染上的红晕为青年平添了一份艳色，与他冷淡清贵的样貌结合不显俗丽，却在眉心红痣的点缀下勾出几分不偏不倚的圣洁气息。
不清晰的头脑并不能模糊他的生存本能。略微后退了些，陈漾警惕地望向唐怀：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们关了门……别人应该进不来的。”
“你是谁？”
唐怀：“前几天才见过我，不记得了？”
“你是……”
陈漾眯起眼睛，仔细地打量了一阵。半晌，他开口道：“啊，你是大尾巴狐狸！！”
“你的尾巴不见了，是藏起来了吗？”
“怎么醉成这样……”到底喝了多少啊。
深吸一口气，唐怀稳下心神，屈膝蹲在陈漾身前。
“头晕不晕？要不要我带你去房间睡觉？”
“不要！”
陈漾大喊一声，向后一倒，重新瘫在了地毯上。他朝着唐怀摆摆手：“麻烦你走开一点，狐狸先生。你挡住我的阳光了。”
“……我还要晒太阳的。妈妈说，多晒太阳才能长大。”
“好，你晒吧。”
他自然不会搭理醉鬼的胡言乱语。唐怀从客卧找出两条新的毯子，一条丢在唐景明身旁，一条盖在陈漾身上。他强忍着想要动手的冲动，狠踹一脚，把毯子踢到了唐景明头上。恰好盖住了那张讨人厌烦的脸。
反正这个人身强力壮，冷一会病不死。
想了想，唐怀把挡在二人身边的茶几挪到电视机前，还顺带收走了所有的玻璃瓶罐。
白瞎了他这么多好酒。
“……狐狸！兔子跑掉了……”
唐怀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再度上前，为乱动的陈漾盖好了被子。
“不要！太热了！！
陈漾一下从毯子里钻了出来。他用力地转身，俯趴在地面。
“太阳太大了！我变成了，这么——大羊肉干……好多太阳。”
“天呐。我就要被吃掉了。”
算了。
刚欲离开，唐怀就被「不安分」的陈漾扯住了袖口。
“大尾巴先生，你要走了吗？”
陈漾跪坐在地，小心地晃了晃拉着他袖子的手。
“嗯。我过来看看他死没死。”
唐怀不着痕迹地移开了视线。他淡然道：
“你们现在已经在一起了吧。你……”
“我很让人讨厌吗？”
沉吟片刻，唐怀如实回答：
“不。没有人会讨厌你。他们都很喜欢你。”
陈漾浅浅一笑。他直勾勾地望向唐怀：
“那你喜欢我吗？”
“我觉得你很喜欢我哦。”
难以想象，一个人怎么会拥有这么多奇怪的特质。
那双眼睛湿漉漉的，带着浓浓的水意。懵懂，天真，清亮透彻，像是出生不久的羔羊的眼睛。
他甚至能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温暖潮气。
反应过来时，向前伸出的手已经停在了陈漾脸边。
“……学长。”
唐怀如梦初醒。他猛然抽回手，逃也似地离开了公寓。
“再见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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