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剑先立势!”
清晨校场,教剑法的师兄一袭白衣劲装,身姿挺拔,手中长剑出鞘,在晨光的辉映下划出有力的金属嗡鸣。
少年们被师兄潇洒利落的出剑姿势惊艳到,齐齐发出激动的呼声:“哇!”
“叫什么叫!认真看,好好学!”
负责监督的弟子厉声呵斥,少年们才按耐住心中激荡,也纷纷跟着抽出手里的剑。
“双脚与肩同宽,肩沉,肘落,剑炳与掌心贴合!”
代教师兄亲身示范,声如洪钟,少年们有样学样,跟着师兄的招式动作,一步一趋。
谢琼个子最矮,原先在队伍的最末尾,自从换了一批代教师兄,他就被安排到了第一排,非常显眼的位置。
林奚来校场看少年们训练,先注意到的便是他。
说起来,剑宗讲究以气驭剑,这群少年多少都学过一些内功心法,立稳身形引气入剑,最简单的招式耍起来也颇具气势。
唯有谢琼,动作倒是很标准,姿势也很好看,但他没有修过内功,内力空虚打不出剑气,再好看也只是花架子。
如此对比之下,其他少年彼此之间的参差暂且还不那么明显,可谢琼与他们相比,高下立现。
林奚便是越看越生气,脚下一碾,提起一颗石子踢过去,精准的打向谢琼的手腕。
谢琼正聚精会神,冷不丁吃痛,手下意识一松,剑便掉在了地上。
“早上是没吃饭吗!”
林奚走到跟前斥道:“手上软绵绵的,是练剑还是挠痒痒呢!”
“噗哈哈哈…”
嘲笑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林奚瞪了哄笑的少年们一眼,走到谢琼跟前。“把剑捡起来!”
谢琼弯腰把剑捡了起来。
“持剑需力稳,紧则僵,松则垮。”
林奚纠正了下他拿剑的姿势,摆正他的手腕,道:“手腕是关键,一旦松懈,轻微碰撞便会脱手。”
谢琼作出调整,再次舞出剑式。
林奚看了,又皱眉:“你也不必这般用力死攥着!”
林奚抽出自己的剑为他做示范,手腕轻转,长剑在掌心灵活舞动,行云流水。
谢琼学着她的动作,已经尽力做到最好,仍是得到了林奚的一声叹气,林奚看着他,道:“你基础太差,根本入不了剑鼎阁的门,何必非要吃这份苦?”
谢琼无话可说,只能低着头不吭声。
林奚又道:“你便是赖上云岘,他能帮你一时,届时考核不过关,你还是要走。”
谢琼仍是不吭声。
林奚拿他没办法,斥了他几句,最后道:“别练剑了,先把根基打稳再说吧!”
如是,楚云仙来的时候,别人都在跟着师兄学剑,只有谢琼一个人提着水桶,在校场边上扎马步。
那水桶很大,几乎有谢琼身子两个那么粗,以他的身量和臂力,平直提着实在艰难,小半个时辰过去,他的腿和手臂就已经抖的不行。
眼看就要支撑不住,楚云岘走到跟前,把水桶接了过去,放在了地上。
原本以为舞剑这项科目大家都是初学,谢琼自认学习能力还算不错,不说学的有多好,但至少应该不会再比其他人慢。
谁知道学剑并非他想的那么简单,不仅要看动作招式,还要看气势,到头来他还是最差的,早知道他就不说让楚云岘来了。
谢琼觉得有些难堪,便又把水桶从地上提起来,做回原来的姿势。
楚云岘瞧着他。“怎么?”
谢琼闷着头不吭声,小脸儿倔强。
这时林奚走了过来。“阿岘,他基本功太差了,想快速进步,这些苦是必须要吃的。”
林奚的语气不似方才对待谢琼那般严苛,变的很轻,很温和。
“师姐说的是。”
楚云岘点头,看似认同,但却再次伸手,把水桶从谢琼那离接过来。
然后,当着林奚的面,他直接把桶里的水给倒了。
林奚蓦的皱眉:“阿岘?”
楚云岘道:“基本功是该扎实,不过须得循序渐进,过犹不及,适得其反。”
谢琼抬起头,对上楚云岘的目光,小嘴抿了抿,但又没能说出什么话。
“继续练吧。”
楚云岘淡淡道,说完把空了的水桶还到谢琼手上,转身往点将台那边走去。
点将台那边有暖棚,烧着炉火,还有热茶,楚云岘到那边,挑了个视野好的位置坐下,俯瞰整个校场。
林奚在他身边,脸色已经恢复了大半,现下跟过来,反倒是自己放低姿态:“阿岘,你是不是高兴了?”
楚云岘淡淡道:“ 师姐多虑了。”
“师姐也不是故意苛待他。”林奚道:“只是他没有学武的天赋,若想加入剑鼎阁,唯有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才有机会。”
“并非没有天赋。” 楚云岘道:“他根骨不错,只差悉心教导。”
林奚:…
靠蒙骗混进来的孩子,初印象本就不好,出了事又总粘着楚云岘来施压,林奚能留着谢琼,完全是看楚云岘的面子,悉心耐心自然是拿不出来。
“听说你昨晚去弟子院了,小孩子之间的事,你也要跟着管上一管。”
林奚有些无奈道:“非亲非故的,干嘛要对他那么好?”
“也没什么,只是…”
楚云岘目光落在远处那个小小身影上,道:“ 看到他,总想起年幼时的自己。”
林奚闻言,心头一紧。
林奚尚且记得,楚云岘是她九岁时被父亲带到山上来的。
新来的小师弟长的俊,气质好,哪哪都好,只是性子过于冷淡,不爱说话,每天只知道练功。
彼时年幼,尚且不懂,也是后来长大些才知道,楚云岘生于江南,是当地显赫世家里的小公子,本应锦衣玉食,富贵一生,却因家中有人惹上江湖门派,父母兄弟以及家中十几个奴仆尽数惨遭屠戮,只剩他孤身一人。
后来流落市井,吃尽苦头,被命运搓磨到奄奄一息时,才遇上去南方游历的林老阁主。
关于谢琼的身世,林奚也了解过,同样无父无母,流落街头,只是楚云岘至少知道自己生于何处父母姓什名谁,谢琼连自己从哪来的都不知道。
如此说来,楚云岘另眼相看,倒是也不奇怪,只是林奚总觉得,太过了些。
“阿岘,他要自己成长的,你不能什么都替他摆平,宗门派系,适者生存,他若是应付不来这些,剑鼎阁待不下去,将来出入江湖也更是艰难。”
楚云岘没说话。
林奚又道:“何况那孩子也只是看似温良,实则心思多的很,需要管束和敲打,你不要太惯着他了。”
楚云岘还是没说话。
林奚看着他的脸色,暗暗叹了口气,便就换了话题:“ 不说这些了,师姐带了你最喜欢的海棠酥,早上刚出炉的。”
这个季节海棠果难寻,山下的镇子上也只有一家糕点铺子还在卖海棠酥,价钱贵不说,还每日都排很长的队。
“多谢师姐。”
楚云岘没有拒绝,但也没有吃,接过来之后放到一边,回头继续看远处扎马步的小少年。
太阳逐渐升高,也越来越暖
校场上少年们齐刷刷的挥着剑,嗡鸣声不绝于耳。
谢琼独自在校场的边角扎马步,时不时往点将台那边瞟一眼,每次都能对上那人看过来的目光。
距离实在是有些远,只能看个大概轮廓,便不知道对方的目光里有没有包含着宽慰和鼓励。
但谢琼却觉得,总有什么力量源源不断的传递过来,他的手臂和腿仍然累的酸疼,可竟然都不觉得难熬了。
不难熬,时间便过的快了些。
上午的训练任务结束,谢琼被喊回了队伍,例行训话之后解散,少年们回住处吃饭休息。
段小六跑过来拉着谢琼一起走,谢琼却没动。
点将台那边的白色身影还没离开,谢琼想过去跟他待会儿。
让段小六先回,等那边林奚也终于带着弟子们走了,谢琼才过去。
谢琼站着,楚云岘坐着,两个人居然差不多高,刚好平视对方。
但这样的平视,谢琼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有些尴尬,不自觉就蹲了下去。
他喜欢蹲着,以前是为了缩小自己,尽量让自己小小的一团看起来可怜,路过的人就会给点吃的,现在是习惯了,蹲着会让他觉得安心和踏实。
楚云岘没管他。
楚云岘便是这样的人,自己仪态端庄,却并不要求别人和他一样。
“下午你有事的话。” 谢琼随手拿了根小树枝在地划拉着:“不用在这待着了。”
楚云岘没说别的,只道:“嗯。”
谢琼担心他会错意,抬头看看他,又说:“不是不愿意让你来,是我学的不好,不想…”
说着,他又把头低下去。“ 不想让你看到。”
楚云岘又“嗯”了声,对他道:“不必心急,慢慢学。”
谢琼点了点头,抬眸间注意到桌上有东西,就多看了眼。
楚云岘注意到他目光,便把那包海棠酥拿过来打开了。
甜香的味道蔓延开来,谢琼的肚子不争气的咕噜了两声。
楚云岘把打开的海棠酥往他的方向推了推,谢琼抿抿嘴,伸手拿了一块,咬了口,眼睛立刻亮了亮。
楚云岘问他:“喜欢?”
“嗯!”
谢琼把整块都塞进嘴里,仰头看着人:“甜的。”
他不常有什么开怀的时刻,很少笑,也不爱笑,但海棠酥真的很甜,让他心情一下子变好,小嘴角不自觉的翘了翘,腮帮子被撑的鼓鼓的,都能隐约看到脸上小小的酒窝。
楚云岘垂眸看着他,眉间微动,便把那包海棠酥拿起来,都塞到了他手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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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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