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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回家

沈翎远在医院待了三天。

第四天,他才看到这一世的父亲,一个高大英俊却满脸疲惫的男人,眼下乌青胡子拉碴,头发松松散散的多了几分狼狈。

父亲轻轻吻了吻病床上无声哭泣的母亲,温柔地拍着母亲的脊背,母亲脸色苍白一片,哭肿了的眼睛里燃烧着滔天的恨意。

沈翎远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又将视线转向属于妹妹的小床,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捏紧,喘不上气。

他莫名地想号啕大哭,却发现无论如何都哽在喉间。

父亲和母亲在病床上依偎了一会,互相抹了抹眼泪才看向沈翎远。

父亲走到他的小床旁边,小心翼翼地想把他抱起来,这是父亲第一次抱他,手僵硬无措地调整了好几次姿势才把他抱起来。

沈翎远也好奇地看着这位黑发碧眼的父亲。

他不知道上辈子的父母是否这样无措过,但他此刻却感受到这位父亲小心的呵护之意。

一旁的母亲看着父亲比机器还僵硬的手,终于绽放出了一抹笑容。

她温柔地看着丈夫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抱过来,即使看到孩子的那一刻瞬间鼻子一酸,但她还是拼命忍住了。

她像一朵绝艳的花被狂风骤雨拍打,即使些许枝叶、花瓣糜烂掉落,仍然傲然挺立生长,悲伤与愤怒无法让她失去爱。

母亲微笑着从父亲怀里接过沈翎远,温柔地戳了戳他肉乎乎的小脸:“宝宝,等会儿我们就回家了,你和妹妹都会有一个很大很大的房间!爸爸妈妈给你和妹妹装饰了一下,等会儿宝宝你看看喜不喜欢,嗯?”

她轻点了一下沈翎远的小鼻子,父亲也在一旁慈爱地笑着:“不过,还是和爸爸妈妈先睡在一起好不好?爸爸妈妈还不放心也不舍得你一个人睡。”

沈翎远瞪着大眼睛有些呆滞与不适应,他还不知道怎么和他们相处。

不过此刻,他似乎要给出一个微笑,安抚这对拼尽全力振作的夫妻。

他举高肉乎乎似藕节一样的小手,父亲母亲有些惊讶的对视一眼,又尝试地一人一只握住他的小手,见他们握住,他马上露出一个个大大的微笑,水灵灵的大眼睛全是满足的笑意。

两人呆住了。

沈翎远顿时惴惴不安,他是不是做得不对?

就在沈翎远后悔地想收回手时,两人眼眶里已然蓄满泪水,他们低头将自己的脸贴近孩子的小手,带着哽咽地说:

“谢谢宝宝。”

似乎是帮上忙了,沈翎远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一家人温存了一会儿就手脚麻利地收拾好东西出院。

原本沈翎远和父亲都担忧着母亲的身体。

母亲快速地扎了个利索的马尾,转头一看,她的丈夫抱着她的儿子正看着她,两人表情如出一辙的担忧。

她好笑地说:“宝宝不知道就算了,顾先生也不知道自己妻子的实力吗?”

顾先生被妻子的笑意感染,满眼爱意:“是是是,我们舒舒女士一剑破万里,可是我们褱宇大学剑道系的第一名!”

舒舒女士摸了摸身旁的剑,像只被表扬的小猫微微仰头得意:“那是!”

停停停,这是什么意思?

沈翎远觉得自己好像来到了一个过于新的世界了。

顾先生还是忍不住担心,幸好他们并不需要走很远,出了医院不远直接就能坐上悬浮车。

他们出了医院,沈翎远虽然已经在医院窥得这个世界的冰山一角,但还是被眼前的场景而震撼不已——

高耸入云的科技大楼泛着冷光,楼上投送的全息投影广告多又杂逼真到像另外一个小世界,蜿蜒曲折的空中道路上,悬浮车、小型货运船、多层悬浮巴士还有……飞着的人和骑着会飞的动物的人?

?

沈翎远再次进行实验,他用肉乎乎的小手使劲掐了一下自己——这真的不是在做梦……

顾先生带着他和舒舒女士上了车,窗外的风景急速地掠过,不到十分钟他们就到家了。

等一下……

你是说眼前这座大到不可思议的庄园是家吗?

“家庭型综合性人工智能管家003欢迎先生、夫人回家。”

古朴厚重的大门缓缓打开,悬浮车被003接管权限,由这位AI管家停到车库里。

进到房子里,更为富丽堂皇的内饰已经掀不起他内心的波澜了,他已经惊到麻木了。

舒舒和顾先生带着沈翎远,首先去了他们为他装扮的房间,他的房间在三楼。

他的房间都铺满了厚厚一层柔软的淡蓝色毛毯,桌椅的边角都包上一层海绵,墙纸是颇具童趣风的星空,窗台还安装了最新的安全防卫网。

“宝宝,这就是你的房间啦!”舒舒轻柔地将沈翎远放在床上感受一下,却没完全放开,微微弯了弯腰,手护在他的两边。

躺在上面柔软得像枕在棉花糖上,清风递来鼻尖的清新芳香,舒舒与顾先生就在一旁不自觉地扬起微笑饱含爱意地看着他。

沈翎远不自然地侧过头,不太好意思直接对视他们十分炽热的眼神。

舒舒与顾先生倒是被沈翎远逗得相视一笑。

顾先生将他轻轻抱起,三人出门右转又进了另一间房间,映入眼帘的是灰粉色的缎面床帘、堆放整齐的可爱公仔和窗边的羽毛风铃。

“这是……妹妹的房间。”舒女士一看到女儿的房间,泪意不请自来,说不出第二句话。

顾先生也怔怔地看着房间,没有言语。

沈翎远将他们的心情看在眼里,他一动不动,默默地看着这个本应和妹妹一起看的房间。

但夫妻俩没有沉默太久,他们的眼睛里带着细碎的光,定定地看着他,顾先生柔声说:“我和你的妈妈,我们深爱着你,深爱着你的妹妹,你们都是我和妈妈最爱的人。”

舒舒伸手点点他的脸颊肉:“辛苦你啦哥哥,你先帮妹妹看一看,以后再一起看。”

沈翎远很想点点头,告诉他们:其实难过久一点也没关系,房间很好看,妹妹一定会开心爸爸妈妈很爱她。

但他只能轻柔地蹭蹭舒舒的手,希望能够安慰到他们。

不过,其实夫妻俩也没想要一个婴儿听懂且回答,他们带着沈翎远进房间看了一圈,又带他认了认他们的房间,大床旁边摆了两张小床,小床安装了最新的育儿系统,安全性能是所有智能婴儿床的佼佼者。

不过,到家的第一晚,夫妻俩并没有让他睡小床,而是让他睡在他们俩中间。

还没满月,沈翎远现在小小一只,小手小脚被毛绒毯子淹没了,他甚至只有舒舒小臂这么高。

两个人一左一右笔挺地睡在他身旁,像两座雕像一样,一动都不敢动,生怕压到他,但又轻轻握住他的小手,不愿放下。

沈翎远左右侧头,心里失笑又心疼,他用力地回握住这两个好几天不曾安眠的人。

舒女士和顾先生感觉到——一只小手轻轻拢了拢他们快要飘散的灵魂,又坚定不移地带回了身体里,走进了梦乡。

沈翎远也做了一个梦,一个关于上一世的梦,他梦到记忆已经模糊不清的——儿时的家,梦到18岁时,他们说:“我们不用你赡养,你也不用回来了。”

梦里瞬息万变,此刻他又被一场锥心的龙卷风席卷,毁灭他的一切,而他却动弹不得,浑身变得冰冷而僵硬。

003测量了实时温度与气候,于是缓缓关上窗,但窗外的几缕清风还是溜达进来,夫妻俩睡梦中隐约感受到风的到来,下意识地贴近孩子挡住风,又拉了拉被子。

龙卷风还在,但沈翎远却不再感到寒冷。

风吹呀吹,卷起地上的落叶转了一圈又一圈,像钟表转呀转,时针转了一圈又一圈。

沈翎远已经在这个世界待了一年多了。

哦不对,他现在叫顾予礼,这是顾先生和舒舒女士给他起的名字。

现在,他终于可以结束自己兢兢业业的演出,剧目包括但不限于有《不会翻身》《学会翻身》、《不会坐》《摇摇晃晃地坐》、《不会爬》《学会爬》、《不会走》《摇摇晃晃地走》等等。

顾先生和舒舒女士也一直在教他说话,总是含着笑指了指自己:“这是爸爸/妈妈。”。

晃了晃奶瓶:“想喝的话就说肚子饿了,肚——子——饿——了。”

晃了晃积木:“想玩的话就说想玩玩具,玩具!想玩!”

晃了晃他的小被子:“想睡的话就说睡觉,睡觉。”

对婴儿来说有点难的学习,对他这个灵魂已经三十多岁的人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但对于孩子们最简单的话语——妈妈、爸爸,他却一直开不了口。

还没有被叫过爸爸妈妈的顾先生和舒舒女士耐心十足地一遍遍教,新手爸妈从来没想过自家孩子学说话的顺序与众不同。

再一次被两双亮晶晶的、满是期待的大眼睛盯住后,感觉自己特别像下班后被楼下几只猫猫盯住一样,于是他只能一边不自觉地握紧自己的玩具,一边一脸冷静的淡淡开口:

“舒舒女士。”仰起小脸看向左边竖直尾巴的小猫猫。

“顾先生。”侧头看向右边尾巴微颤的大猫猫。

声音带着一丝微微的颤抖,顾予礼快速低下头,掩盖住眼底的忐忑和紧张。

但他发现他有点多虑了,两位成年人丝毫没有发现他的异常,两人兴奋地抱在一起大声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老公你听到了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听到了!我听到了!”

都还没有他们膝盖高的小孩,肚子圆乎乎的,手脚小小的,肉乎乎的,脸颊肉看着格外好捏,像小鹿一样水灵灵地大眼睛,明明就是一个小小的糯米团子,却面无表情淡淡地喊出他们俩平日里对对方常用的称呼,看似酷哥,实则奶声奶气的,可爱得不行了。

顾予礼没想到他们会这么高兴,感觉天花板都要被他们的尖叫震破了。

突然,脚底腾空,顾予礼:

怎么了?

下一秒,他就被这对极为兴奋的夫妻一把抱住,两人双手激动到颤抖,动作却很轻柔,眼角带着些晶莹的泪光。

顾予礼在这个怀抱里感受到宛若阳光般的爱,令人难以想象的温暖,又那么陌生。

他自己一个人开一盏灯久了,着实受宠若惊,有些不自在,一时之间也不知所措,又有些触动——他们太好了,不知怎样对得起这份沉甸甸的爱。

他上一世的名字是住在隔壁的好心老师为他起的,意为逃离。

而这一世,他和妹妹的名字也有深意——顾予礼和舒望意,舒舒女士和顾先生心中饱含期望的心意,孩子们是上帝赐予他们最珍贵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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