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上茶。”
李通达本该今日上任平山县县令,但她现在却在茶馆听书。
这摄政王的话本已说了百遍,可这茶馆内依旧人满为患。她坐在二楼的包厢里,正好能一览无余楼下景象。
楼下桌椅摆放得错落有致,每张桌前都围坐着茶客,有的独自倾听,有的三五成群边听边聊,说书人激情的声音与茶香交织在一起,弥漫在整个茶馆之中。
由此看来,平山县的百姓还是很和善的。
接过小二的茶壶,奴仆三人边喝茶边听书,好不快活。
“想当年外族入侵,摄政王孤身一人深入贼窝,八百里外取下敌军首领的首级,后来上任之后……”
说书人啪一下打开扇子作起悬念,见众人翘首以盼,继续说道:
“上任以来,摄政王雷霆手段,惨淡经营,如今已是口碑载道。”
“听说这摄政王还是个花容月貌的美人。”说书人捋了捋胡须,瞧着众人补充道。
“您是说这摄政王是女人?”一个男子华冠丽服,看样子听得着魔,在脑海里幻想这摄政王是一位身材魁梧、须髯如戟的汉子。
怎得是个女人?
说书人见王元宝心中有疑,继续说道:“这正是摄政王传奇所在。”
“女子能有什么大作为,怕不是傍上了哪个朝廷矜贵,只是个空有一副皮囊的花架子罢了。女人还是得长得娇俏可爱,才得男人喜欢。”王元宝不忿,说完那色眯眯的眼睛滴溜溜转来转去。
李通达听到王元宝的一番话,回想起她刚考上进士的时候摄政王的谆谆教诲,未得反应便翻身下楼,绕过凭栏向王元宝走去。
她迎着有些璀璨的日光,黝黑的皮肤泛着红色,一抹远黛如画,一点朱红似火,眸色碧若琥珀,束发巍峨成山。
她身材高挑,魁梧有力,嘴角噙着一抹嘲讽,不满地问:“你可见过摄政王?”
王元宝莫名其妙:“没有。”
“既然未见过,为何说得如此武断?余曾目睹摄政王殿下威姿,她无传言所说美若天人,只是其丰功伟绩足以泯然众人,如此讨论容貌反而为亵渎。”
她一脚踩上茶馆的长凳,一手放在膝上撑着,目光如炬,继续说道:“殿下兴办女学让女子为官,于男女皆公平对待,男女均可持家,亦可为官。其功德,岂可由你评判?”
“你谁啊?”王元宝有些恼怒,想要离开时李通达拔剑直指。
“如你所愿,余乃平山县县令——李通达。”剑声铮铮,让他软下身来,剑光映出王元宝惶恐的神情,让他不得已被困茶馆。
“你诽谤朝庭命官,跟我们走一趟吧。”
她身后的两位丫鬟,也是如她一般身强体壮,压迫感十足,她们二人如铁钳般押着王元宝离开茶馆。王元宝的衣袍凌乱,再不似刚才那般盛气凌人。
茶馆内陡然安静了,随着几人离去,又喧哗起来。
“老知县死了,这朝廷派来的新县令怎得是女娃娃?”一个健壮的男子不屑地摇了摇头。
“摄政王早就允许女人为官了,人家是新上任的县令,这不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嘛。你们信不信,不过两天,这王公子就得被放出来。”面容苍老许多的老翁捋了捋胡须说道。
这时旁边的金彩楼开起了赌场:“人生在世,及时行乐,【王元宝县衙几日游】,买定离手!
“我赌三天!”旁边一个人掺和起来,人群哄闹起来,纷纷下注想要参与这场赌局。
“我赌四天。”青涩高昂的男声惹得周围人纷纷给他让路,众人不约而同行礼,喧闹的人群忽然噤声。
这国舅爷可是平山县有名的纨绔,他有钱有闲,整日游街打马,风流快活,却也没人敢惹。
“如此有趣之事,我怎么能不参与呢?”那人低垂着眼眸,噙着一丝笑意,走到摆放押金的赌桌前。
人群中央的男子,面若银盘,色如桃花,长眉入鬓,青丝如瀑,窈窕一个美男子。
他笑地肆意,白玉的扳指,捆住纤细如葱的手。
“我押一千两黄金。”声音上扬,仿佛只是向水池丢进个石子,就为听个响。
他勾了勾手,跟在他身后的小厮搬着一个箱子,打开之后里面金锭赫然在目。
他转身看向人群,人生百态,有的人瞧不起他如此挥霍,嘴角向下摇了摇头;有些人则感叹他财富深厚,两眼放光想要一睹千金风采;有些人倒担忧起他来,长吁短叹离开人群。
不知刚才在茶馆那义愤填膺的女子看到自己如此挥霍,会作何想法?
他瞧了半晌,没看到那让他好奇又忌惮的女子,侧过身示意赌场老板检查一下赌金。
“数数吧。”
赌场老板谄媚地笑了笑,用衣服擦了擦手心的汗,拿起一个金元宝掂了掂,又用牙咬了咬,珍重地轻声放下。
“国舅爷您做事,小的自是相信,不用点了,拿走拿走。”
老板招呼着下人把金子搬走,而后又走到卢瑜旁边,谄媚地轻声问道:“爷,这新上了玩法,有斗鸡,叶子牌,也有经典的投壶,六搏,您今玩点什么?”
“金老板真不厚道,这有趣好玩的都可送我那,但我唯独不碰这些。”卢瑜眼神露出一丝不满,随后离开了金彩楼。
“小的多嘴。”金老板的脊梁快戳到地面,脑袋不断摇晃,嘴角咧到了耳后根,屁颠颠送走了卢瑜。
谁知卢瑜离开不到一刻,那金老板嘴里就开始骂骂咧咧。
“装什么清高,整日游手好闲,仗着裙带关系才有此地位,真当自己是盘菜了。口口声声说不碰这些,那今日这赌约为何参加,不就是怕我暗箱操作吗?”
金老板站在门前的台阶上,朝着卢瑜驾车远去的地方大声骂着,吐沫星子飞得到处都是。
冷不丁他的眼珠鼓溜溜转了一圈,捋着惨淡的胡须,想到什么似的一拍大腿,对身旁的小厮说道:“谁说这种事不能暗箱操作?”
他暗忖道:“照王家那实力,从县衙要个人不是易如反掌?如若与王家合作,这钱不轻松收入囊中?
“你去王府送个信……”金老板摁着那小厮的肩膀,对他耳语。
……
“我不认罪。”王元宝在大堂叫嚷,声音远彻四方,看来他并未意识到自己的错处。
李通达右手持惊堂木落下,声如雷鸣,而后怒目而视道:“王元宝,我劝你从实招来,在那茶馆,你的话我听的可是明明白白。”
王元宝被绑住双臂,跪倒在地,他听到这句话后扭过头去,半句话也不肯说了。
“罢了罢了,既然你不肯说,我也不逼你,拉下去。”李通达往身后的椅子上一靠,摇了摇头。
李通达身旁的俩丫鬟走上前去,拎着王元宝就往殿外走去,这时王元宝急了,挣脱二人的束缚连忙说道:“我可是王家嫡子,你竟敢滥用刑罚!”
“谁说要打你,把你拉下去,让你歇歇口舌,我也好润润喉。”李通达轻笑起来,只是这笑在王元宝眼中有些毛骨悚然,他内心忌惮,却不得不被被押解入牢。
李通达本不想今日上任,只想先熟悉一下当地风土人情,未曾想在那茶馆书只听了半晌,就遇到了麻烦事。
捏了捏鼻梁,她继续思忖,当今陛下已经登基十年有余,女学也早已开办得如火如荼,众人对女性为官也已经是见怪不怪,为何今日这王元宝听闻摄政王事迹反而口出妄言?
难不成这王家有问题?
如今她对此事无半点头绪,正想去后院问询同僚,谁承想到了后院……
案牍库卷宗摆放杂乱,有些文书都已破损,字迹几不可见。整个县衙也只有她和她的丫鬟三个人。
其他官员到底去哪了?莫不是想给她个下马威?
她长舒了口气,让丫鬟去叫来县丞。
须臾县丞匆匆赶到,他身穿浅青色官服,他头上的官帽都带歪了,头上有点点汗水。
他见到李通达慌忙行礼,站在案牍库门口,无从下脚。
“李大人,小人是县丞朱桐,今日各位同僚都在休沐,不知道您上任来,得到消息我就前来了,我们好不容易休息一次,您看?”
朱桐低着头,肩膀随着话一颤一颤,随着那他那大肚子,就像人在乘舟,浮浮沉沉,他说完这一番话,还装模作样想要下跪,以此恳请李通达原谅。
只可惜李通达没有扶他,任由他腆着那大腹便便的模样跪下身去,活脱脱一个套了衣服的蹴鞠,肚子顶着石子砌的地面,滑稽极了。
“不知朱县丞和同僚平时都在干些什么,你先看这案牍库。”说着她指了指案牍库内杂乱摆放的卷宗。
“是,李大人说的是,我回去就教训他们。”朱桐擦了擦汗,站起身象征性地从袖口掏出一个文册,把她刚说的话都写在上面。
她有些玩味地看着这位县丞大人装模作样,掐着腰伸头去看他文册上记的东西。
都是些废话。
李通达把那文册从朱桐手里抽出,合上递给了他,又补充道:
“行了,别记了,先都把他们喊回来,今日先忙着。”
“你们今日这缺少的休沐日,抽空再休吧。更何况你们这休沐制度真是别具一格,既然我来了,这制度一定要与旁处统一才是。”
“是。”朱桐擦了擦汗,点头哈腰。
李通达见朱桐一动不动催促道:“你在这站着干嘛?叫人去啊!”
朱桐指了指自己,疑惑地问:“我?你让我亲自去叫他们吗?”
“不然呢?”她面色不虞,放下手中的活向前院走去。
“是。”朱桐挪着沉甸甸的肚子,跟在她身后。
他一双脚都快磨出水泡,将官员挨家挨户都叫回了衙门,再回到衙门时,汗水已经浸湿了衣服,而李通达正悠闲地坐在大堂上喝茶。
“都到齐了?。”李通达微微抬头,眼神一扫大堂众人,轻轻放下茶盏,离开椅子走到下方。
“李大人,都到齐了。”朱桐走上前去,向她汇报。
“既然如此,问各位个事。”
“你们对王家了解多少?”李通达目不转睛,不肯错过堂下每个表情。
县尉话到嘴边,朱桐却咳嗽了两声,而后各位均一言不发。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这个平山县自己还算来对了,这些人越不配合,李通达心里就越兴奋。
自从离开女学,好久没有这样同僚互相使绊子玩乐的感觉了。
她刚已对应官职容貌,如今指挥起他们来十分顺手:“既然没人知道,那县尉带人,势必要把王家的事弄个清楚,如果还是没消息,我想你这个官也不用做了。”
“县丞大人,劳您大驾,带人整理一下案牍库。”,李通达微微一弯腰,朝朱桐鞠了一躬,讽刺意味十足。
将任务布置完后,众人各自散开,领活去做了起来。
朱桐出了衙门,晨光依旧,撒向有些生出苔藓的石板铺成的小径,他在巷口略作停顿,看了看周围,见四处无人才进入巷中。
巷子里有一简略马车,那马的皮毛顺滑油亮,进到马车,一股浓烈沉香气味扑鼻,车内赫然有一人正闭目养神。
每晚九点更新哦各位宝宝们[无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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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小小芝麻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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