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的茶几被临时当成了作战会议桌,上面摊着几张皱巴巴的纸,上面是顾晏凭借记忆画出的盛阙集团及关联势力的简要结构图,还有沈劫补充的“黑曼巴”残余势力及可能藏匿的地点。
连日的休息和简单的药物治疗让两人的伤势好转了些,至少不再像刚开始那样动一下就疼得冒冷汗。沈劫左臂的绷带换成了更轻便的,顾晏的左肩依旧固定着,但脸色不再那么惨白。
“顾承宗的核心利益在盛阙,”顾晏用没受伤的右手指着结构图上的几个关键节点,“尤其是他通过离岸公司控制的几个新能源和生物医药项目,这是他的钱袋子,也是他维系那张庞大关系网的根基。要动他,必须先动摇这些根基。”
他抬起眼,看向坐在对面的沈劫,眼神冷静得像是在分析一份商业报告:“我的建议是,从内部入手。利用我还在其位的便利,搜集他财务造假、非法输送利益的证据,同时在他关键的项目上制造障碍,拉拢分化他的支持者。只要资金链出现问题,墙倒众人推,不需要我们动手,自然会有人替我们清理门户。”
这是顾晏最熟悉、也最擅长的领域。用规则和资本作为武器,兵不血刃地瓦解敌人。
沈劫抱着手臂,靠在旧沙发上,听完后却摇了摇头。
“太慢了。”他直接否定,语气带着惯有的、属于街头的那份急躁和直接,“等你慢慢收集证据,拉拢这个分化那个,黄花菜都凉了。而且,顾承宗和老A那种人,不会乖乖等着你出招。这次我们能逃出来是运气,下次呢?他们肯定会用更狠的手段来对付我们,还有我们身边的人。”
他站起身,走到茶几前,手指重重地点在代表“黑曼巴”势力的那个区域,力道大得几乎要戳破纸张:“要我说,就该主动出击!我知道老A的几个备用窝点,他损失了那么多人手,现在肯定也焦头烂额。趁他病,要他命!直接带人端了他的老巢,把他揪出来,不怕他不吐出顾承宗的那些脏事!”
这是沈劫的逻辑。面对危险,最好的防御就是更凶狠的进攻。用最直接的方式,消灭威胁的源头。
顾晏皱起了眉:“那样做太冒险了。第一,你无法确定老A就一定在你知道的窝点;第二,强攻会造成不必要的伤亡,我们的人手经不起消耗;第三,也是最重要的,这会彻底惊动顾承宗,让他有所防备,甚至狗急跳墙,我们之前所有的铺垫都可能白费。”
他的语气依旧平稳,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理性:“复仇不是逞一时之快,我们需要的是彻底的胜利,而不是同归于尽。”
“铺垫?胜利?”沈劫像是被这两个词刺激到了,音调高了起来,带着嘲讽,“顾晏,你是不是在你这套商业游戏里待得太久了,忘了那些人是什么德行?他们不讲规则,不按常理出牌!你跟流氓讲道理,他只会觉得你好欺负!只有把他们打疼了,打怕了,他们才会老实!”
他想起了在“黑曼巴”的日子,那些血淋淋的教训告诉他,软弱和犹豫只会换来更残忍的对待。
“我不是在讲道理,我是在制定最有效的策略。”顾晏的语气也冷了下来,他不喜欢沈劫这种全盘否定他方式的说法,“蛮干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就算你杀了老A,顾承宗还可以扶植第二个、第三个‘黑曼巴’。只有从源头上摧毁他赖以生存的体系,才能永绝后患。”
“有效?等你那‘有效’的策略见效,我们说不定早就曝尸荒野了!”沈劫情绪有些激动,手臂挥舞了一下,牵动了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但这更增添了他的火气,“你就是怕!怕跟你养父彻底撕破脸,怕失去你现在拥有的一切!说什么合作,到头来你还是舍不得你那套光鲜亮丽的玩法!”
这话说得有些重了。话音落下的瞬间,沈劫就有点后悔,但他梗着脖子,没有收回。
顾晏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燃起了怒意。他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快,受伤的左肩传来一阵剧痛,让他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但他立刻用右手撑住了茶几边缘,稳住了身形。
“我如果怕,就不会出现在那个工厂!”他的声音不高,却像裹着冰碴,一字一句砸在地上,“我如果舍不得,就不会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跟你躲在这个鬼地方!沈劫,动动你的脑子!复仇不是只有挥拳头一种方式!”
他看着沈劫,眼神锐利如刀:“你以为只有你经历过那些?只有你懂得什么是危险和绝望?”他没有细说,但话语里隐含的意味,让沈劫心头莫名一紧。
“那你告诉我怎么办?”沈劫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在狭小的客厅里来回踱步,“等着?等着他们找上门?等着马薇或者其他无辜的人再因为我们出事?我做不到!”
“我也没说要等!”顾晏反驳,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争吵解决不了问题。他意识到,他和沈劫成长的环境、处理问题的方式截然不同,这种分歧是必然的。但既然选择了合作,就必须找到平衡点。
沈劫也停下了脚步,胸口剧烈起伏着,瞪着顾晏。他知道顾晏说得有道理,顾晏的方式更稳妥,更“高明”。但他就是无法忍受那种缓慢的、仿佛将命运交给未知的感觉。他习惯了掌控,哪怕是通过最危险的方式去掌控。
两人对峙着,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味。
过了好一会儿,顾晏先打破了沉默,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静,但带着一丝疲惫:“你的方式太激进,我的方式……或许确实不够快。”
沈劫愣了一下,没想到顾晏会先退让一步。
“也许,”顾晏看着沈劫,眼神复杂,“我们不一定非要二选一。”
沈劫皱起眉:“什么意思?”
“双线并行。”顾晏吐出四个字,重新坐回沙发,指着茶几上的图纸,“你负责你的‘暗线’,利用你的方式和人脉,追查老A,给他施加压力,清除外围的威胁,保护相关人员的安全。同时,搜集他们之间直接联系的证据。”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负责‘明线’,回到盛阙,继续扮演我的角色,从内部瓦解顾承宗的势力,搜集他经济犯罪的铁证。我们信息共享,互相策应。”
这是一个折中的方案。既利用了沈劫的狠辣和直接,也发挥了顾晏的谋略和资源。
沈劫沉默了。他不得不承认,这或许是眼下最好的办法。顾晏没有完全否定他的方式,而是将其纳入了更大的计划中。这种尊重,让他心里那点因被否定而产生的不快,消散了不少。
但他嘴上还是不肯轻易服软:“哼,说得好听。你回去?你这伤还没好利索,回去不是自投罗网?顾承宗能信你?”
“正因为我受伤,而且‘损失惨重’地逃了回去,他才更可能信我。”顾晏冷静地分析,“我会告诉他,是你侥幸逃脱,并且重伤了我。这是苦肉计的一部分。至于伤……总有办法解释。”
他看着沈劫,眼神里带着询问,也带着一丝不容退缩的坚持:“这是目前成功率最高的方案。你同意吗?”
沈劫与他对视着,大脑飞快地权衡利弊。顾晏的计划很冒险,尤其是对他自己而言。但确实,如果操作得当,能起到奇效。
他讨厌这种把盟友置于险境的感觉,哪怕这个盟友不久前还让他恨得牙痒痒。但他也明白,这是战争,没有绝对安全的选项。
“……行。”沈劫最终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干涩,“就按你说的办。你玩你的阳谋,我搞我的暗杀。但是顾晏,”他盯着顾晏的眼睛,语气异常严肃,“但…别他妈再玩那种以命换命的戏码。我命比你硬,不需要你那样做。”
说完还狠狠瞪了顾晏一眼。
顾晏看着他那副想放狠话又不知该怎么说的样子,心里那点因争吵而产生的郁气,莫名地散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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