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0日凌晨1点，一段低像素录像在各大娱乐网站横空出世。
视频画面裁切得极好，拍摄角度就像一对小情侣一时兴起随手放在支架上对着床头拍的：昏暗的酒店房间里，两具年轻的身体在同一张大床上，女人无意间对镜头露出了一闪而过的模糊正脸，画面停滞片刻传来闷闷的惊叫，她把头埋下去伸出雪白的胳膊勾上男人的后颈……
视频在热搜上公然散播，直到早晨6点被所有网站审查勒令下架。
下午1点，从午睡中昏昏沉沉醒来的人得到粉丝圈内整理好完整证据链的“下午茶”。
虽然被上传压缩加上室内光线不足而导致的模糊画面，既能逃避法律责任，又给传播者留下讨论的空间。但女主角被截图的那张正脸照片很快就和娱乐圈的女明星对应了个遍，你家说他家，他家说你家，匿名论坛里的人个个都拿出了殊死一战的气势，也不在乎会不会暴露马甲了，所有属性的粉丝都加入战场，论坛里就这样吵翻了天。
大约到中午的时候，视频男主有一帧特别明显的头顶棕发被吃瓜看戏金翎粉丝发现，顺藤摸瓜找人处理了视频亮度，大家终于发现视频中的床品属于举办慈善晚宴的那家酒店。
黎观察觉到不对，开始联系营销公司投放数以千万的假视频链接，阻碍真视频的传播效果。
晚上8点黄金档时间，一个狗仔大号肆无忌惮地发出一段慈善晚宴结束之后，柳风柔疑似醉酒被男助理抱回房间的视频。摄像头在酒店房间的对门位置录制了一整晚，包括黎观他们的敲门未应，加速处理后，右上角的时间显示秦牧之是在第二天清晨才离开的。
狗仔很聪明，没有多说一个字，只是在这风口浪尖上放出了一段符合粉丝圈内猜想的视频，然后又买了一个热搜，
这下全网都炸了，柳风柔的经纪公司和粉丝也炸了。经纪公司认定无论视频里的人是不是柳风柔都会对声誉造成影响，他们要求工作室立刻解散，柳风柔暂停一切活动并支付违约金，秦牧之和黎观引咎辞职，贺时序因为还能拍照就被另指他人继续工作，对于一个活人来说，能在梦里继续打工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1月25日，柳风柔终于住进了一直没空去住的那间在市中心的房子，至少它的安保措施很好，不会出现那些无聊的记者堵在门口的画面。
晚宴一别后，苏芽失踪了。秦牧之的购物网站也被冒名登陆查出他自费购买柳风柔代言和同款的事情，如果不是在法治社会的背景下，他应该已经被愤怒的粉丝架上火刑台烤死了。黎观从这间房子搬走之前询问过她是否要去云塞结束这场游戏，得到一阵沉默之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竟然只是过了5天而已，连一周都没有过去，柳风柔从万人追捧的女明星变成一个孤家寡人。她明天都失魂落魄地躺在床上，一闭眼就想起晚宴上郑哲假意搂住她的后背，食指在裸露的肌肤上面摩挲着向往下钻，在场的有那么多人，大家好像都没看到一样，神色如常地与她碰杯交谈。
只有秦牧之他冲上来，把手插在郑哲的手和柳风柔的后背之间，把他们两人隔开一段距离。他的手全程都没有碰到她的腰肢，虽然狗仔拍下的错位视频看起来是这样，但柳风柔本人感受到的只有一股温暖的热意，并没有肌肤相亲。不过她本人的意见现在也没人在乎就是了……
2月的具体哪一天，柳风柔已经过忘了。她只记得自己分不清白天黑夜，也记不得现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境——她是一线女明星还是男网友边骂下贱边意淫的对象？
关了手机网络她是什么就全都无所谓了。柳风柔带好钱包和现金，决定出门把看上的所有甜品都买回来，全都吃完以后再打电话给黎观告诉她自己已经决定结束游戏了！
公寓外面竟然还有苦守着她的粉丝，整整一个月了，她们竟然还抱着灯牌手幅，穿着棉衣瑟缩在安保势力范围之外的角落，焦急地期盼着。
她情不自禁地走过去，一下子就陷入了包围圈——
“那个视频是假的，是他们合成的对不对？”
“为什么不告啊？是不是公司威胁你了！呜呜呜呜怎么办啊我的宝宝他们怎么能这么害你！”
“柳风柔只要你说和他没关系，我们都会相信你的啊！”
一群涉世未深的女孩子，围着她们心中的偶像嚎啕大哭。她们为了来见柳风柔都画了极好的妆，现在妆都花了，应该怎么安慰她们？柳风柔说不出话，她是想来完成临走之前的告别的。可当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被铺天盖地的爱和恐惧包裹住，一个常年把粉丝当成数据的人，此刻不再能够保证自己临终前想起的到底是事业、初恋、秦牧之……还是此刻眼前一张张忍不住对她充满期望的脸。
2月29日，沉默是一种更为残酷的回应。
柳风柔最大的站姐发布一篇长文宣布停止更新：
“从籍籍无名到顶流巨星，陪你一起熬过在舞台当背景板的日子，那时候的你被公司抽成之后剩下那点儿少得可怜的工资还要在粉丝群里给我们发红包，你说别的粉丝有的我粉丝也要有……那些艰难的岁月里，我曾经拼命祈求上天帮助我的女孩换上水晶鞋，成为最火最火的艺人！都说柳絮是事业粉，害怕打消你的气焰，安慰的话从未说出口，一眨眼我们就走到最后。如果可以重来，我一定会告诉当时的你：就算不能成为最火的明星，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最好的那一个。”
下面有几条热门评论：
“我没有恨你，只不过是悔教夫婿觅封侯罢了。”
“你让我怎么相信一个从小偶像熬到刚出演人生第一部电影女主的人，会舍得放下她最在乎的事业？”
“我再也不会期待那场把你吹上神坛的春风了。”
“原来希望你一直待在顶流位置上的人是我。”
“我们的故事竟然只是黄粱一梦而已吗？”
当天#柳风柔 脱粉#的词条，在#柳风柔#这三个字被软封杀一个多月后，第一次以如此不堪的方式再次登上热搜。
3月21日，柳风柔迎来舆论风波之后的首个生日。
昔日品牌方赠送的熙熙攘攘的包裹，如今却冷淡到只有秦牧之一个人赶来陪她庆生。
今天她收到了两条消息，一条来自公司前经纪人，一条来自黎观。
黎观说要找的人都没找到，并询问柳风柔最近有没有离开梦境去到云塞。不过偷拍事件已经查清楚，床上视频是合成的不用说，毕竟秦牧之手上藏起来的伤疤对方都没有做上去。贺时序回到现场检查了柳风柔房间对面门上的猫眼，猜测狗仔应该是把猫眼卸下来，用大小合适的微型摄像头偷拍的视频，黎观那天晚上敲门时感觉到后面有人盯着她的微妙感大概也是来源于此。
前经纪人只说了一句话：公司可以解除雪藏但有两个条件需要二选一，一是工作室的人除秦牧之以外都可以回来，降级为助理；二是随便她身边爱用什么人，但她本人得换上暴露的衣服参加活动博眼球发挥余热。
柳风柔放下手机，站在落地窗前，城市被人肆无忌惮地凝视着，却让人在倒影里剥离出了自己。
她很疲惫，不想在为梦里的生日欢庆。秦牧之却像往年那样打了一大堆气球，布置了鲜花和蛋糕，把没有生气的屋子彻底变成一座苦坟。
柳风柔走到他耳边说了一句：“你以为你的喜欢和当初沙滩上的粉丝有什么不同吗？”这样刻薄的话，她简直不相信是自己说的。
秦牧之手上的力气一松气球嘟嘟嘟地泄了气，他以为自己是幻听了想起电视剧里面的台词，又怀疑柳风柔会读心术，不然她怎么会知道自己打算在今晚表白。
因为今天不对，所以今天的一切都是不对的。柳风柔最不想看到的就是秦牧之这幅表情，明明嘴角像沉船一样拉不回来了，为了小太阳的助理人设还硬扯出笑容，扛着大旗继续前行。
“要哭滚出去哭，带着你的气球和墙上那堆垃圾一起滚出去！”
“轰隆——”窗外一声闷雷，像是惊醒了秦牧之他急切地说道：“可伞里还留着那夜的雨！”
柳风柔冷淡地回答他：“瞧！又要下雨了。一把雨伞而已，才淋了一次雨你就舍不得了？那正好你今天可以拿出去洗一洗，顺便把你的脑子也清洗干净。你给我记住——留你，只是用惯了不想再换个不顺手的而已。”
她不敢回头看秦牧之，他的睫毛下有一片湿润的海。
6月1日，公司开始了第一次复出尝试。
几乎晚了半年的辟谣没多大反响，更挽回不了金翎粉丝狂轰滥炸、借题发挥了这么久的口碑。
黎观永远也不会忘记工作第一天赶到试戏的酒店，看见柳风柔光着身子裹在被子里，如同落单的孤雁，神色仓惶地抓着她说：“我的身体谁都可以看是不是？”
黎观想说走，但她拉不动柳风柔，她把自己定在床上，还不肯放过自己。
“你现在有没有特别想做的事情？比如找一家新的咖啡店，什么都不点，等看完老板做过的五杯咖啡之后，才选出你想要的制作咖啡的方法。”贺时序打断了柳风柔还在不断扩散的负面想象，将她引入安全舒适的情境中。
“只是坐在那里……晒着太阳，闻着咖啡的味道，玻璃柜里还会有装点着果酱和巧克力的甜品……”柳风柔似乎被他打动了，卸下防御姿势的一瞬间，她和被子一起被黎观拖到地面上。
独自在房间里穿上衣服的时候，柳风柔还在想：“地毯毛茸茸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
结果就是黎观、贺时序和秦牧之三个人带着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柳风柔逃离现场，换来了无戏可拍的半年。
12月，黎观边看剧本边吐槽：“现在只要看角色的名字就能知道他们的关系了。”
但柳风柔还是接下了，因为这是另一个烂人送过来的合作邀请，也是在她山穷水尽之后唯一个黎观在道德上不支持，战略上完全支持的机会。
一曲终了，本该是金翎上场为女主角献花的戏份。就在柳风柔伸手去接花的那一刻，金翎的右手方向一转，柳风柔接到的是他的后背。一个吻，万众瞩目之下落在她的嘴唇上，柳风柔本能地想后退躲避，现场的大灯闪到了她的眼睛，刺痛地嵌进一滴眼泪，摆在眼角摇摇欲坠地接受所有特写。
这种时候脑子里的想法竟然是在想：“网上说她接这部戏是借炒cp的名义带薪恋爱，这下要做实了……”
摄影机后面，贺时序按住秦牧之，黎观按住了自己。其实只要柳风柔一声令下，秦牧之应该能当场找金翎同归于尽。但只要柳风柔不动，他们就动弹不得。
吻戏是现代偶像剧的家常便饭，导演也不喊停，直到金翎松开她这场吻戏才结束。
金翎对柳风柔虚伪地笑了，还虚扶着她的腰下台，好像吻技好到把她亲得腰软了都站不住一样。他拉着柳风柔在导演面前绅士地道了歉，并解释这段突袭吻戏是他们二人灵感碰撞的结晶。柳风柔没有反驳，她只不过是侧了侧身方便让黎观偷拍金翎，又说了些好话证明自己的大度和为艺术献身的精神，着重强调是男主演制造的这场不在剧本中的吻戏。
导演走后，这对荧幕情侣的唇枪舌剑才正式拉开帷幕：
“看你利用我火了之后，我就一直担心被你忘记。如果不想被一个人忘记，怎么办呢？得罪她，让她忍着恶心也要记住你。”金翎满不在乎地贴脸去看柳风柔拿出口喷，对着嘴里每个角落都喷了个遍。
柳风柔面无表情地调转喷头朝向，对准金翎的眼睛说：“网上说得对，有的艺人活着的每一秒都应该感谢站姐，见了你我才知道这句话是真的。”
金翎一下就躲远了，又不甘心地往回走了两步说的：“别装什么冰清玉洁的女人，所有人都知道你和你那小助理的那点事情。怎么样？要不要和我也试试，保证比你那小瘦身板的小男宠愉悦得多？”
“sex是件愉悦的事情对吗？不过你的愉悦似乎比别人短暂一些。”柳风柔挑衅地扫了眼他的□□，说“飞不起来的鸟总是相信勤能补拙的。”
气疯了金翎，她还要更亲密地搂住他的胳膊从秦牧之身边走过，把所有恶毒和不甘的咒怨都发泄在这个爱不得恨不得的助理身上，她用仅仅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万般嘲讽地说道：“我这张嘴，千人尝，万人舔，只有你吻不得，碰不到。”
伸出去的手心里还有漱口水和湿纸巾，秦牧之在听到柳风柔这句话的瞬间冷了心口。
可他依然固执地问她：“要不要漱口。”哪怕声音极其微弱。
连黎观都看出他们两个之间的端倪，独处时她问：“他是真的喜欢你，既然不想放手，又何必折磨自己呢？”
“他只会爱我。”柳风柔认认真真地回答道，“可是我有这么多的粉丝都会爱我，凭什么非他不可？”
柳风柔工作室发文：
出于社会新闻不宜娱乐化的原则考虑，本工作室未曾对网络上的不实猜想进行回应。无奈有关柳风柔女士的谣言愈演愈烈，有心之人甚至刻意炒作人工合成视频以此来扭曲事实，污蔑一位善良、洁身自好的女士。
自申明发布之日起，工作室将对造谣污蔑言论申请证据保全并全权移交给律师处理。
特此申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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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真相堆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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