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在沈云谏与周青余收到灵息的同时，宿仙门，苍峰。
书灵盯着飘在半空发光的天命之书，语气沉静，喃喃道：“开始了。”
“这次时间提前了许多啊……”
*
不久前，律章城。
小黑将沈云谏、周青余送走之后，燕棰嵘与户文幽便跟着沈兰亭进到了律章城之中。
死寂。
——这是燕棰嵘对律章城的第一印象。
走在月色都照不亮的长街上，燕棰嵘目光掠过房屋阴影处矗立的人影，似是随意一问：“这些人是所谓的‘亲魔派’，还是帮你的修士？”
沈兰亭瞥了一眼，语气轻飘，说的话却让人寒气陡升：“他们什么都不是。”
什么都不是？
还未待他们再问，沈兰亭就继续用着轻飘的语气为他们答疑解惑：“两位仙君一定好奇，律章城滋养魔灵的魔气从何而来？”
他们确实有这样的疑问。
按理说，有十二座仙城组成的阵法在，魔物几乎不能越出天地四极半步，更别身为十二仙城之一的律章城暗地里竟被魔灵操控蛀蚀，这在任何一个仙宗弟子看来，都像是天方夜谭。
但它偏偏却发生了。
燕棰嵘眼底闪过深思，看来其中暗藏玄机。
沈兰亭没打算卖关子，他抬手指了指：“那些魔气的来源，就是他们。”
神识散开，两人“看到”了沈兰亭口中的魔气来源。
方才怕打草惊蛇，燕棰嵘只用余光粗略一扫，现在放开神识之后，她才发现，那些阴影中的人早已没有任何生命迹象。
就像蝉蜕下的壳，内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一样，空空如也。
不，“空空如也”并不贴切。
燕棰嵘与户文幽对视一眼，两人均眉头微蹙，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在那些“人壳”的经脉中涌动。
那是……
蛊虫。
“律章城有一半世家擅蛊。”沈兰亭边向前走边与他们说道：“正经的蛊虫与魔气本无太大干系，偏偏有人走了邪道。”
“灵气饲养的蛊虫可控魂、可改变修士的经络、可杀人于无形……那魔气作就的蛊虫会如何呢？没有人知道。”
“他们打算试试。”
这简简单单的六个字莫名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沈兰亭唇角上扬，眼中却毫无波澜：“于是，他们从潜魔渊带回了一个魔灵。”
“但在一个满是灵气地方，魔灵成长不了，自然也产生不了那些人所需要的，用来培养蛊虫的魔气。”
“就在那时……”
沈兰亭想到什么荒谬的事，轻笑一声，语气含着淡淡的讥讽：“有个‘聪明人’想到了自己曾见过的一个邪阵，以‘运’来供养。”
“没有人有意见，他们甚至以为这是再绝妙不过的主意。每次只是献祭一点，然后……”
“一点一点地累加，积年累月……如雪球一般越滚越多。”
燕棰嵘插话道：“但运势消失，不足以让魔灵的影响力到如今这个地步。”
沈兰亭轻轻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中蕴含的情绪令她静默，想到阴影处的“人壳”，燕棰嵘笃定道：“他们还做了什么。”
“是。”
沈兰亭收回目光：“他们不仅献祭了‘运’，还将魔气培育的蛊虫植入了家中弟子的体内。”
“这本来也没什么，但魔灵生了灵智。”
“它借助进入修士体内的魔蛊操控了修士的识海，借机传出了用蛊虫可造就圣境修士的消息。”
“一年又一年，一片接一片，律章城就这样被慢慢蛀空。”
沈兰亭道完了原委，也不管他二人是如何做想，默了片刻，兀自喃喃道：“我丝毫没察觉。我应该察觉的。”
这话没法安慰，谁都没出声。
凝滞的氛围持续了片刻，刚从宿仙门回来的小黑突然尖啸一声，出现在户文幽身边，户文幽摸了摸小黑，平静地看向不远处，道：“大师姐，有人来了。”
他话音刚落，几道辨不清面目的人影就出现在了这条长街的尽头。
燕棰嵘神色波澜不惊，她指尖夹着黄色的符纸，重复了一遍最开始的问题：“沈城主，这些人是所谓的‘亲魔派’，还是帮你的修士？”
沈兰亭轻轻叹了口气，依旧是原先的回答：“他们什么都不是。”
“魔灵回到城内，唤醒了傀儡的神智。”
“让他们解脱吧，拜托二位了。”
……
轰鸣声响起，白色的骨爪轻而易举地撕碎了由蛊虫驱使的傀儡，随即，凭空出现的符纸变作烈火，扭曲空间，将一切吞噬殆尽。
沈兰亭墨色的眼珠中倒映着火光，衬得他苍白的面色都多了几分暖意。
忽然，他略一偏头，阵法瞬间成型，挡住了在脸颊边炸开的暗色箭矢。
沈兰亭叹了口气：“有陇虚印在，我还没有那么不堪一击。”
最后一字落下，几十个阵法浮现在半空，将他身后潜行的数个人影轰了个干净。
“下次记住，软柿子不是这么挑的。”
他淡淡道。
魔灵如今被封存，律章城内傀儡的力量也十不存一，他们很快就将长街“清扫”干净。
“走吧。”
没了挡路的人，沈兰亭自然而然地重新走在最前方领路：“我们去白凤楼。”
“白凤楼？”
“嗯。”沈兰亭解释道：“连通人界与三千界的阵法就在那里。许是有阵法加护，那里守阵的修士并未被魔灵所控，只是魔灵三番两次组织魔傀冲击，阵法难免有所破损。”
他问道：“你们有人会修阵法吗？”
指尖的符纸反手收回，燕棰嵘懒洋洋答道：“恰好略知一二。”
……
余下几天，各宗门都来了人，清扫魔傀、修阵法，一点点剔除灵脉中的魔气、帮城内“活着”的修士逼出蛊虫……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事做，站在城墙上往内看，律章城难得显出些欣欣向荣的生气来。
“沈城主。”
燕棰嵘眯起眼，开口，叫住了城楼上熟悉的人影。
沈兰亭走近，朝她点点头，打了声招呼：“燕仙君。”
“沈城主怎么不去白凤楼守着？”
“术业有专攻。”
“你不是主修阵法的吗？”上次，沈兰亭问她与文幽会不会修阵法时，她平平常常地回了，回过神来才觉奇怪。
沈兰亭也没瞒她：“我如今只能凭借陇虚印动用几种阵法，修阵法一事，兰亭实在帮不上忙。”
“原来如此。”
说完这句后，两人彼此无话，周围瞬间静了下来，只能听得见风声……
……只有风声吗？
燕棰嵘搭在城墙上的手收回，整个人站得笔直，她在原地听了一会儿后，忽然开口问道：“沈兰亭，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沈兰亭没有在意她称呼的变化，仔细听了一阵后，迟疑道：“好像有虫鸣……和妖兽咆哮的声音。”
他拧眉：“这里哪来的妖兽？”
唰——！
天边毫无征兆地黯淡下来，光线尽数被吞噬。
两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观察周围的变化。
但等了一阵，什么都没发生。
难不成只是单纯的天象异常？
思绪刚从脑中闪过，一个惊恐的声音打破了凝固的寂静。
“地……地裂了！”
方才将注意力都集中在天上的两人低下头，眼神凝固。
不知名修士说的没错，“地裂了”，顺着裂隙，他们看见了江海、岸边的村落城镇、无数好奇向上张望的……人。
看清那是什么后，燕棰嵘眼前晕眩，心脏狂跳，来不及想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她迅速飞上天，没察觉到自己的嗓音异常干涩沙哑：“人界的屏障碎了！！所有修士！去‘补天’！！！”
灵力将她的声音传开。
但太晚了。
在她话音落下的刹那，不知从何而来的黑色魔潮聚集，在修士反应过来之前，猛地朝人界咆哮而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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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第 6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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