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哉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身上的薄被早已不翼而飞，清晨的寒意让他打了个哆嗦。
他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坐起来，发现一股熟悉的、久违的暖流正在他体内经脉中缓缓游走。
是咒力！他觉醒术式了！
巨大的狂喜瞬间冲昏了头脑。
“哈哈哈！”
直哉猛地从地铺上跳起来，残留的睡意被一扫而空，小脸上重新爬满倨傲和张扬。
“区区平民！看我不把你们这些低贱的……”
他的豪言壮语卡在了喉咙里。
“哗”
木门被拉开。
神威笑眯眯地站在门口，橙色的辫子柔顺地搭在肩头，看起来人畜无害。
“早上好呀，小少爷。睡得好吗？被子还暖和吗？”
直哉本能地后退了一小步，后背抵上冰冷的墙壁。
但体内涌动的咒力立刻给了他底气，他甚至微微抬起了下巴，用尽可能居高临下的语气命令道：“无礼的贱民！见到本少爷还不跪下！”
“哦？”
神威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更加灿烂“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呢。”
他慢悠悠地踏进房间。
直哉被他态度激怒，更不愿在自己刚刚获得力量时露怯。双手快速结印，瞬间完成了未来1秒的动作路径预设：侧身、前踏、右手掌触碰神威的胸口、将规则强加于他、然后在他被冻结的1秒内绕到身后发动攻击！
然而，就在他肌肉绷紧，即将按照第一帧动作启动的瞬间，
神威的身影毫无征兆地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是速度快到了极致，完全超出了直哉视觉捕捉和预设动作的反应极限。
他的大脑甚至来不及更新预设路径。
沉重的闷响从他腹部传来。
直哉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砰”地撞在墙壁上。
他预设的24帧动作路径才刚刚进行到第1帧的起步，就因为目标的绝对速度而彻底失效，术式甚至没来得及真正发动。
他蜷缩在地，咒力因为术式发动失败和重击而紊乱不堪。试图施展那刚刚觉醒、刻印在血脉中的术式。
神威一步步逼近，欣赏着直哉脸上从狂傲到错愕再到惊慌的精彩变化。
“真可惜，臭老头出去工作了，说要好几天才回来呢。”
他在直哉面前站定，凑近他的脸，眼神里的恶意毫不掩饰，“现在家里由我看着哦。”
直哉咽了口唾沫，强压下心中的恐惧，色厉内荏地喊道：“你、你敢碰我一下试试！等我回到禅院家，我定要……”
“噗——”
沉重的闷响打断了他的话。
直哉甚至没看清神威是怎么出手的，只觉得腹部遭到一记重击，剧痛猛地炸开，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位。
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砰”地一声狠狠撞在墙壁上，然后软绵绵地滑落在地，蜷缩成一团，连痛呼都卡在喉咙里。
神威慢条斯理地走过来，蹲在他面前，依旧是那副天真无邪的笑脸：“老头说不能杀你，因为神乐那个笨蛋好像还挺喜欢你的。”
他歪了歪头，讨论他处置方法，“但是……”
他伸出手，轻松地抓住了直哉的一条胳膊。
“弄坏一点无关紧要的小零件，”神威笑着说，手指微微用力，“应该没关系吧？”
“咔！”
一声清晰无比的、令人牙酸的脆响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
直哉的左臂瞬间以一种不自然角度弯过去。钻心的剧痛海啸般淹没了他，眼泪根本无法控制地飙出眼眶。
“庶民！贱种！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父亲绝不会放过你的！”
直哉嘶声尖叫，剧烈的疼痛和巨大的屈辱让他几乎发狂，他用还能动的右手徒劳地试图结印反击。
神威轻而易举地擒住了他的右手腕。
“骂来骂去就只会这两种嘛，”
神威的手指再次收拢，“真没创意。”
“咔！”
又一声脆响。
直哉的右臂也以同样的方式被折过去。双重的剧痛几乎让他晕厥过去，视野开始发黑，但神威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一股尖锐的刺激感强行将他拉回清醒，让他清晰地感受着每一丝痛楚，无法逃避。
死亡的阴影终于彻底笼罩下来。
直哉终于明白，这个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的男孩，是认真的，他真的会杀了自己。
所有的傲慢、所有的身份认知在这一刻被彻底碾碎，只剩下最原始的、对疼痛的恐惧和对生存的渴求。
“对、对不起……”
直哉啜泣着，屈辱地低下头，眼泪和鼻涕糊满了那张精致却惨白的小脸，“请……饶了我……”
“听不见呢。”神威凑得更近，笑容不变。
“对不起！请饶了我！我会听话！我再也不敢了！”
直哉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尖叫出来。
神威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露出明显的失望：“……这就屈服了啊？真没意思。”
他索然无味地站起身，拍了拍手，“那就这样吧。”
第二天早晨，直哉是被一阵胸闷和窒息感弄醒的。
他一睁开眼，就看见神乐笑嘻嘻地骑在他胸口，手里举着一套明显是女式的小唐装，蓝眼睛亮得惊人。
当晚，直哉偷偷在小本本上记着：迟早我要杀光所有看到这一幕的家伙！！！
转机发生在一周后。
一群装备杂乱的外星强盗闯入了烙阳，开始肆无忌惮地抢劫和破坏。
直哉躲在巷子的角落里，听着远处传来的惨叫声和夜兔们兴奋的狂笑。嘴角忍不住抽搐，一时之间，他竟然分不清谁才是抢劫的那一方。
突然一个脸上是个狗头的强盗一脸惊慌地跑过来发现了他，眼睛一亮。
那双粗糙肮脏的狗爪伸过来的瞬间，直哉脑中猛地闪过甚尔冷漠无视的侧脸、神威那双谌蓝带笑充满威胁的眼睛。
“不准碰我！”
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与强烈的不甘猛地冲上心头，这一次，体内那股暖流前所未有地汹涌。
大脑在瞬间完成计算：1秒，24帧！侧身躲闪、抬腿踹击小腿脆弱点！
投射咒法·百分之十
时间在他的感知里骤然变得缓慢，他精确地按照预设的路径，侧身、抬腿、踹出！
在正常时间流速恢复的瞬间，
“咔！”强盗小腿应声而断，惨叫着倒地！
直哉瘫倒在地，大口喘息，又惊又喜！他成功了！在绝境下，他完成了对自身术式的精准操控。
然而，这边的动静立刻吸引了附近另外三个强盗的注意。三只凶猛的天人面色凶恶地围了过来，看着倒地惨嚎的同伴和地上那个明显虚弱不堪的小鬼，眼中露出了残忍的光芒。
“趁着那群怪物没来，赶紧带走。”
直哉脸色惨白，他试图再次结印，但刚才那一下几乎抽空了他体内刚刚积累起来的咒力。
眼看三个面目狰狞的强盗越来越近，阴影彻底将他笼罩，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预想中的粗暴并没有到来。
取而代之的是强盗们充满惊惧的惨叫声。
直哉颤抖着睁开眼。
只见那三个强盗重重砸在远处的断壁残垣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再也没了声息。
直哉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子，转向身后，江华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巷口。
她依旧穿着那身素净的旗袍，撑着伞，脸色带着病态的苍白。夜风拂起她橘色的长发，显得脆弱而美丽。
江华轻轻咳嗽了两声，缓步走到直哉面前，微微弯腰，向他伸出手，眼神依旧温柔：“没事了，起来吧。”
直哉呆呆地看着她，看着那只纤细苍白、看起来毫无力量的手，又看向远处那三具如同破布娃娃般瘫软的强盗尸体。
茫然和不知所措卷了他。
他，禅院家尊贵的嫡子，咒术界御三家未来的继承人，竟然被一个女人给救了？
而且是以这种绝对碾压的力量。
神乐和神威这时才赶到现场。神乐看到地上的痕迹和站在那里的母亲，立刻欢呼一声：“妈咪！”
神威则撇撇嘴，似乎对没能亲自活动筋骨感到有些失望。
江华温柔地摸了摸神乐的头发，再次看向直哉：“能站起来吗？该回家了。”
直哉低下头，避开她的目光，自己挣扎着爬了起来，拍打着衣服上的灰尘，声音细若蚊蚋：“……多、多谢。”
那句道谢几乎耗光了他所有的力气，尤其是对着一个他潜意识里从未放在对等位置上的“女人”。
那天晚上，直哉沉默地吃着东西。
他开始理解，投射咒法的强大在于“规则”和“精密”，但它的天花板也在于此。
它无法理解、无法规则化、无法预设那些真正超越常识的、纯粹的力量和速度。
而夜兔，尤其是顶尖的夜兔，恰恰就是这种“规则外”的存在。他们是比禅院甚尔更加极端、更加偏向绝对暴力的类型。这个世界，他一直所骄傲的“禅院”，所依仗的“咒术”，在这些绝对的力量面前真得打得赢吗？
第一次，一种名为“怀疑”的种子，悄无声息地种在了禅院直哉那颗被傲慢浸透的心底。
接下来的日子就在打闹（主要是直哉单方面被神乐“宠爱”和被神威“调教”）和偶尔外出（从目睹变成参与夜兔式的“日活”）中过去。
直哉的咒力在生存压力下快速增长，虽然远不及听闻五条家的“神子”，但至少投射咒法的成功率提高了不少。
某天，神晃风尘仆仆地从外面回来，罕见地带回一小袋色彩极其斑斓、甚至有些妖异的蘑菇。
“从外星商人那儿换来的，保证味道鲜美！”神晃嘿嘿笑着，把蘑菇递给江华，“今晚加餐！”
然而，还没等到晚饭，神晃又需要外出。那袋蘑菇就被随意放在了角落。
它们散发出的奇异光泽和外形，对三个好奇心旺盛（且缺乏危险常识）的孩子来说，简直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看起来好像很好吃阿鲁！”神乐吸着鼻子，开始流口水。
神威也难得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指尖戳了戳那滑溜溜、色彩变幻的伞盖。
直哉本来想保持矜持，对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表示不屑。
但那股香气越来越浓，再加上神乐不停地怂恿“尝尝看嘛小直哉！就尝一小块阿鲁！”，他的意志力也迅速瓦解。
“哼，既然你们这么恳求，本少爷就勉为其难替你们试试毒吧。”
三个小家伙最终没能抵抗住诱惑，偷偷摸摸生了一小堆火，学着大人的样子把蘑菇串起来烤。蘑菇一遇热，那香气更是呈爆炸式增长，诡异的光泽反而变得金黄诱人。
一口咬下去，味道确实惊为天人，鲜美无比，口感嫩滑，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让人飘飘然的满足感。
就是吃完之后，感觉不太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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