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之撑着把掉了漆的黑伞站在巷口时，雨丝正斜斜地打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巷尾传来铁皮桶被踢翻的声响，混着少年压抑的闷哼，他本不想多管——这世道，各人的苦难都够装一满筐，哪有余力顾旁人。
可那闷哼里的倔强太刺眼，像极了三年前被债主堵在破庙里的自己。林砚之咬了咬牙，收伞快步走过去，就见三个流里流气的男人正围着个穿洗得发白校服的少年，为首的黄毛正扯着少年的衣领，唾沫星子喷在少年脸上：“欠了钱还想跑？今天不把人留下，就卸你条胳膊！”
少年低着头，额前的湿发遮住眼睛，只露出紧抿的唇和泛白的下颌线。他攥着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青，却没说一句软话。直到林砚之的皮鞋踩在水洼里发出“啪”的一声，他才猛地抬头。
那是双极亮的眼睛，像淬了火的星子，哪怕眼眶泛红，也没半点怯懦。林砚之心头莫名一动，上前两步挡在少年身前，从口袋里摸出几张皱巴巴的钞票递过去：“他的债，我还。”
黄毛掂量着钞票，瞥了眼林砚之单薄的身形，嗤笑一声：“多管闲事。”但终究没再纠缠，骂骂咧咧地走了。
雨还在下，林砚之把伞递给少年，自己却被雨丝打湿了肩头。少年接过伞，声音有些沙哑：“谢谢。我叫沈知许，你呢？”
“林砚之。”他顿了顿，看着沈知许身上的伤，又补了句，“前面有个诊所，我带你去处理下伤口。”
沈知许没拒绝，跟着林砚之走在雨巷里。伞不大，他悄悄把伞往林砚之那边挪了挪，看着男人清瘦的背影，心里忽然有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在这人人自顾不暇的乱世里，竟有人愿意为陌生人停下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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