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声轻响，唤回了方叙的意识。北溟的晨风中杂些水汽带来丝丝凉意，方叙看向窗外，天光渐明，顺着窗沿爬到了她的身上，又移到了一旁仍在闭目打坐的神明身上。风经过，萧衍睁眼垂眸，看了一眼身侧的一钵莲华，笑了笑。方叙被他一瞅倒有些做贼心虚之感，顺着风转了个头。
“你倒愈发有了灵气，就先在此处吸收些晨光精华，好好修炼吧。”萧衍拿起莲华往窗边走去，将她放在窗台上，似又怕莲华晒到，又在它上头布了一朵小蘑菇状的彩云，再给它换了一钵灵泉水，自己稍一收拾便往主殿走去。
方叙望着远处平静无波的水面，北溟汇聚天下之水，位于天人交界之处。当初在人间修行时，方叙就听闻有无数修仙者妄想通过北溟从而直达天界，免受修炼渡劫之苦。却不曾想，这条所谓的终南捷径会让他们毕生修为尽失。可即便如此，仍有不死心的修士开始研究一些旁门左道，种下祸患。
昨夜重回凡间的梦境让方叙仍有些恍惚，数百年前的记忆在漫漫岁月中显得有些模糊零散。
……
依稀记得她后来去过几次落霞宗，只是没见到萧衍，从陆书瑶口中的得知他自入宗门以来，便勤学苦练，往日也鲜少与人来往，宗门上下只有陈子瞻能与他说上两句话，性格有些孤僻。
“本来你当初劝他，是想他能如常人一般好好长大，可惜了。”陆书瑶惋惜叹道。
“没什么可不可惜的，本来是担心他困囿于心，若他有自己的选择，便随他去吧。”方叙告别陆书瑶后，给她递了些丹药，“那个孩子修炼太晚，根骨不佳，他若有心在大道上，你替我把这个交给他，也算帮他一把。”陆书瑶接过那几瓶装着助长修为的丹药，挑了挑眉。
又过了几重春秋，宗门新秀比武，凡是未结丹的弟子均可报名参加，经由宗门内部遴选后参加最后的大比。举办此次比赛的东道主是九华山，方叙作为归墟谷的执教长老自然也要带着新弟子前往。
“青梧长老，此次归墟谷选出的弟子瞧着各个钟灵毓秀，想必定能在大比中夺得魁首呀。”
“玉虚掌门过誉了，谁人不知九华山的顾行止，若非他早早结丹，这魁首之位必是你爱徒所得。”方叙谦虚地回道。
“唉，我这徒儿自小在我身边长大，修为、品行样样没让我操心过。反倒是我这个做师父的还时常劝他劳逸结合些，不必如此急迫结丹，先去参加完大比，多认识些朋友也好。可是他去岁一不小心就结了上品金丹，当时他还才刚过完十八的生辰呢。”玉虚掌门勾着笑，语气却略带惋惜，眼里的得意自豪略不控制些，便要溢了出来。
“玉虚掌门不必惋惜，这天下几人能在十八的年纪就结丹呢。”一旁有人恭维道。
“是呀是呀，这些年不说别的，就落霞宗的人好像都要到弱冠之后才慢慢结丹。”
“可惜了，落霞宗自陆书瑶担任掌门后，人才稀落，没了老掌门在世时的威望。”
“也不能这么说，她不是还有个叫陈子瞻的首徒，就是上一届的魁首。”
“唉，那都是十年前了，你听听这十年，落霞宗哪还有什么有名气的新弟子出现。”
起先方叙对众人的恭维不以为意，但是听到话锋转到了落霞宗后，皱了皱眉，刚要发声，却被人捂了嘴往后拖了拖。方叙感到一模熟悉的气息便顺着来人退了几步，扭头就看到是陆书瑶。不知她是何时出现的，方叙有些讶异，毕竟这次大比地点在九华山，而陆书瑶和九华山之间是有些纠葛在的，按理这个新秀比武她是可以不必亲自前来，按往日做派，交给陈子瞻去安排就好了。
像是感受到了方叙疑惑的目光，陆书瑶用手指了指外面，示意她离开再说。二人刚抬步往外走，就听到身后玉虚沉声道：“诸位，我等今日聚集此地是为了让门下弟子切磋比试，砥砺己身，也是为了宗门间取长补短、互学共进。莫要忘了初衷，妄行褒贬，呈口舌之快。”
大殿内四下无声，方叙回头见前头还在因众人的恭维而洋洋得意的玉虚掌门不知何时变了脸色，一道目光穿过众人，牢牢锁在她们的方向。顺着玉虚掌门的目光，众人才看到了不知何时到场的陆书瑶，空气似乎都凝固了几分。陆书瑶本想悄声离开，感受到落在身上的目光，只好讪笑回头道：“各位都是送自家孩子来大比的，后头还有好几日呢，我就先不和各位叙旧了，先去看看我那些不成器的弟子，过两日再和各位喝上两杯。”说完，拉着方叙的手就往殿外走去。
“青云掌门，可否借一步说话。”原本还在主位的玉虚掌门不知何时来到了身旁，周围探究的目光加剧。陆书瑶虽不情愿，但为了避免再成为众人闲谈之资，便先应了下来。
“沈砚辞，你有话最好长话短说。”出了大殿后，陆书瑶不再客气，直呼其名。
“青梧长老，你可先至天台峰，那有处凉亭可欣赏云海，有利于悟道修性。”沈砚辞说道。方叙不想走，但看到陆书瑶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只好无奈地说：“我就在那等你，你这里事好了便传讯和我说。”
天台峰此刻甚少有人来往，山间云雾涌动，恰似仙境。方叙行至凉亭，看到亭前巨石上刻着“青云亭”三字顿感好笑。
“神女姐姐在笑什么？”一道磁性的嗓音自身后传来。方叙转身就看到一个男子自山间向她走来，男子在她面前站定，日光从他身后穿过，将她整个人都罩于他的身影下。方叙对上那双深邃的眼睛，见男子眼中含笑直勾勾地朝她看了过来，方叙略感冒犯地皱了皱眉。
“你是何人？”方叙瞧他模样年轻，修为不过筑基，估计也是此次前来九华山参加大比的宗门弟子。新秀比武每十年召开一次，各家每年都会精心挑选新晋弟子前来参加，以期将来可以壮大宗门。
“神女姐姐不认识我了？”男子眼中划过丝委屈，但很快又恢复，恭敬施礼说道：“在下落霞宗青云掌门座下萧衍。”说完抬头满眼期翼地望着方叙。
“萧衍，你竟是长这般高大了。”方叙大感惊喜，“你小时候那么小一只，脸还黑乎乎的，我还担心你长不开。如今看来你在落霞宗过得不错，模样竟俊俏了许多。”
萧衍听到方叙认出了他，又听到方叙夸他，脸上露出了些羞涩。“掌门和大师兄都很关照我，之前掌门还给我送了些丹药，说是神女姐姐你送的，那时我总错过，没能亲自道谢。”
“说什么谢不谢的，我既然当初把你交给落霞宗，自然也要对你负责。”方叙见到他扫了一些前头的不快，“你先前弱冠之时我在闭关错过了，没想到再见面竟是到了今天。”
“这十年来虽未能与神女姐姐相见，但姐姐陆陆续续让掌门转赠之物我都有收到。”萧衍乖巧地回答。
“你倒是会占便宜。”方叙轻笑一下，萧衍愣了一下，疑惑地看向她。“陈子瞻作为你的大师兄尚且喊我声师叔，你倒好，一下子越了他去，和你师尊作了同辈。”
“我与神女姐姐相识时，便是这么喊的，若是叫师叔岂不是显得生分了些。”萧衍撒娇道。
“浑说，你现在都二十有二了，如何还能和小时候相比。乖乖地叫师叔，莫让人觉得落霞宗没有礼数。”
“姐姐既如此说，那我日后便慢慢改就是了。”
方叙听了他的话，无奈地笑了笑，往凉亭里走去。萧衍见状，跟上前去，替她先擦了擦凳子。方叙感慨他的体贴，心道陆书瑶莫不是有什么育徒宝典没和她共享，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会做事。正想着陆书瑶，就见到她和另两人从山间走出。
“掌门。”萧衍走出亭外拜礼，陆书瑶从他身边经过，示意他跟上，无视身后的两人。“青梧长老，晚辈九华山顾行止，仰慕前辈大名，特请师尊带我来拜见前辈。”
方叙瞧着陆书瑶的神情淡漠，不好让落霞宗失了礼数，给了萧衍一个眼神。萧衍会意，开口道：“晚辈落霞宗萧衍，拜见玉虚掌门。”又朝顾行止方向道：“顾师兄好。”
沈砚辞点头示意，抬脚向凉亭内走去。方叙瞧着二人不像是好好谈话后，和气散场的模样，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好。
云卷云舒，天台峰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许是前头的议事结束，众宾客开始散场活动。亭外两个小辈站在一处，来往一些年轻的姑娘路过时，都害羞地走开，有几个胆大些的倒是驻足点评了一番：
“顾师兄如此俊俏的人儿，没想到今日身旁还有一个能与他媲美的，而且身量看着比顾师兄还高大些。”
“我们顾师兄身量可不低好吗？师兄可是十八岁就结丹了，瞧那模样青春俊朗的。旁边那个一看就是光吃饭，光长个儿不长修为的。”
顾行止歉意地对萧衍笑了笑，走上前去与那些小师妹说了什么，小师妹们一听，恹恹地散去。“对不住了萧师弟，门下师妹们往日随性惯了，让你见笑了。”
方叙正愁亭内场面尴尬，注意到外头情况，便问道：“你和她们说了什么？怎么走的时候兴致不高。”
“我与她们说亭内有掌门与贵客在，不可失礼。让她们先去写一遍静心卷，晚些时候我去取。”
“没想到玉虚掌门这个弟子不但天资甚高，还能打理宗门，和子瞻一样，都让人瞧着羡慕。”方叙听后感慨道。
“子瞻弱冠的时候才结的丹，比不得他天资聪颖。”陆书瑶开口道。
“行止自小在我身边，做事妥帖规矩，不知青梧长老口中那位如何？”沈砚辞的话说的有些奇怪，陈子瞻作为上一届魁首，他怎会不知。
“不必话里有话，我宗门事务不牢玉虚掌门费心了。玉虚掌门作为东道主还是先去忙吧。”陆书瑶瞥了一眼沈砚辞，不客气地说道。
“陆书瑶，你最好能处理好。”沈砚辞最后没头没尾地落下这句话，带着顾行止走了。
“有病。”陆书瑶在他身后抡起个拳头，“真想给他一榔头。”
顾行止不矮，大概180。萧衍目前是185，但是因为还没结丹，所以还在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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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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